第十二章以死抗命
不多时，去送信的小曲回来了。
“红颜姑娘说，老夫人刚刚睡下。她看老夫人睡熟了就马上过去……还有呢，我在外头磨蹭了一会儿，跟着她们的小丫鬟耍了一会儿，看红颜出门了，我才回来的……”
小曲一边回着话，一边眨了眨眼睛。
“行了，你这个多心的。我可记得了……”沈锦颜一边说道，一边往外走。身边有几个伶俐的小丫鬟，她也才能如此的得心应手。
“红颜姐姐来的比我还早……”
沈锦颜一进屋，冲胡氏行了礼，便道。
红颜站起身，给沈锦颜行礼：
“四姑娘好。四姑娘这句姐姐，红颜哪里当得起。你莫开我玩笑了……”
沈锦颜去程芳那里不少，是以，与红颜的是很相熟的。沈锦颜拉了程芳的手，坐到了榻上：
“你在我心里头你可是我的姐姐。别谦虚了才是……好姐姐，你瞅瞅，我拿着这些个流苏的花样子，哪一个好看？”
沈锦颜道。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中的花样子拿出来，给红颜与胡氏看。
“这些个花样子，都是府里头常见的，说不上不好，却也没有个出彩的地儿……”
红颜道。
“是呀，这个样子不是我现在帐子的样子吗？还有这个，这是前些日子那个香囊的样子呀……”
胡氏道。
“是这样的。我自小就是手笨的，这些个我还是做不来的。我都是从咱们府里找来的，自然都是你们见过的，也没什么个新鲜。平日里，咱们府里头的人也不挑剔，绣娘也就懒了些，也没有寻出多少新鲜样子精致做法来。所以呢，这才是找了红颜姐姐来，看看姐姐这里有没有什么新鲜样子……还有呢，我与绣娘们、府里头的丫鬟们商议了，虽然不是有样子，却是有些个想法的。我依着她们说的，都画了图，红颜也看看，能不能做得出来……”
一边说着，沈锦颜拿出了几张纸，一一给她们看。
“这个样子呢，这个花型像一个喜字儿，很是喜庆呀，也应着大姐姐结婚的景，我觉得是不错的。”
胡氏道。
“我想着这个不错。只是，这个样子绣娘说似乎是不大容易做出来。”沈锦颜道。
红颜拿过来，细细的看着，琢磨了一会儿：
“这个倒是也不是做不出来，只不过恐怕是要难一点儿的。这个流苏，适合做大一点的，可以看得出来是囍字儿。我回头可以试试……”
“那可是得麻烦红颜了。”胡氏道。
“这才是咱们府里的大才人了。”沈锦颜笑道。“以后，得跟祖母说说，该给你升职，让你兼着绣房里头的职位。”
“姑娘你别抬举我了，也别看着就把我累死了。我还想着多活几年多伺候老太太几年呢。我哪儿都不去。”
红颜道。
红颜伺候程夫人，很是周到，得到了上下的一直信任。程芳也很是看重红颜，月例如常，私下里却给了不少的好处。程芳的父亲死得早，母亲起先在府里头也是个婆子，现在老了没安排事儿，做了个闲职，也给着钱，在府里甚至安逸。
“在老夫人身边，你就半个主子，自然是给哪儿都不去了……”沈锦颜笑道。
“大夫人，您瞅瞅四姑娘这个打趣我的。”红颜知道沈锦颜在开玩笑，也与她调笑着。
“哦，对了……”沈锦颜恍然想起什么一样的说道：“我刚刚去问了那个丫头，她似乎不是那么愿意，也没跟我说出个所以然。后来我说的，这是大夫人抬举她，日后就是半个主子了，她说去想想……”
“什么的了？”红颜问道。
“前几日，你也知道，三少奶奶大闹了一通，然后让三少爷关了外头的宅子。伯母心疼三少爷，说给他寻个通房的丫头。正巧着，三少爷似乎看上了我房里头的小词。于是，伯母与我商议着，打算让小词给三少爷做个通房丫头。”沈锦颜徐徐道来，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的不情愿不满的情绪。
“这样呀……”倒是红颜有些意外。
“那丫头也没说不愿意？”
胡氏问道。
“没有呢。那个孩子，自小遭罪遭的多，是个怯懦的性子，从来没说个半个不字儿的。再说，她是府里头长大的，是卖身契，这些个事儿，大伯母让我说说，去问问她的意思，也是看得起她。就算是要了她去，就算是随便送了人配了人，也没有她说不的地儿……她是个懂事儿的。不过到底是还小，也没经过事儿，一下子被这样的消息吓住了。回头，我给大伯母送过来，大伯母再调教调教就行了……”
沈锦颜道。一边说，一边望着胡氏的神情，又打量着红颜。
胡氏很是高兴的点点头：“我瞅着那个丫头也是个好脾气的老实孩子，家里长大的也放心呢。以后有个什么事儿都好约束。要是这样就好了……那丫头可真是水灵，修明也是该满意了。我早瞅着他是有意的，就是不敢招惹你，怕你不愿意……”
“别说是四姑娘愿意不愿意的。红颜僭越了说个大夫人不愿意听的话，其实，这个丫头是四姑娘房里的，说是被三少爷看上了，这话好说不好听，怎么也不是那个理儿。三少爷不敢说，也是怕说出去不好。”
红颜道。
胡氏一愣，旋即也点点头：
“好像也是那么个事儿……要不然，回头那个丫头先送我这里来，跟我几日，再给了修明也是好的。”
红颜似乎还是要反驳，却没有找到反驳的话。
“大伯母可得好好的教教，我房里的丫头都跟着我无法无天惯了。三少奶奶那里规矩多，我也怕是她日后真是过得不好，我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的。”沈锦颜道。“我这一回去就送那个丫头过来……”
“姑娘……姑娘……”
沈锦颜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有人院子里大声嚷嚷。
“是小曲，说没规矩，还真没规矩。”沈锦颜略微不满的说道。
“进来吧，是不是有急事儿？”
胡氏道。
小曲三步两步就跑了进来，满脸是泪，一把抓住沈锦颜的手：“四姑娘，呜呜……姑娘……”
“你这个丫头怎么了？有事儿说事儿，这是干什么呢？”
沈锦颜皱眉，手忙脚乱的帮小曲擦着眼泪。
“小词，小词她跳水了……小词在后院荷花塘子跳水死了……”
“什么？”屋子里的人都是大惊失色。
“你说谁跳水死了？”
胡氏问道。
“小词，小词……”小曲满脸是泪水。
“我跟小令去采莲子，刚一到院子，就看到小词跳进去了。我们跑过去她就沉底了。我们捞了好久才捞上来……”
小曲一边哭，一边说道。
“人怎么样？死了？”胡氏问道。
“不知道。我跟她说话她也不跟我说话……小令让我找姑娘……”
小曲一边抽噎一边说道。
“走，去看看……”
……………………
后院里，已经是乱成了一团。好多丫鬟婆子佣人聚在一起。
“大夫人和四姑娘来了……”
随着一个仆人的一声提醒，一群人赶紧给胡氏等人闪出了路。
沈锦颜与胡氏一到近前，看到小词就被放在地上，一身是水。她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然而，似乎有了微弱的呼吸。
“小词，小词怎么样？”
沈锦颜道。
“姑娘，小词没事儿。只是灌进去太多的水，又受了惊吓，昏迷过去了。一会儿会醒的。”
小令道。神色也很是戚哀。
“来，你们过来人扶小词回房间。然后赶快去请医生……”
沈锦颜吩咐着。
“这个丫头，愿意不愿意就直接说，怎么寻死觅活的？”
胡氏心里头也很是不落忍，说道。“咱们家里素来是开明的，她就是不愿意，我也不会怎么样。这现在这样一闹，好像是我逼死了她！”
胡氏说的气急败坏。
“她还是小丫头不懂事儿的。大伯母您别生气。等她醒了咱们再问问吧……”
沈锦颜劝慰道。
不多时，小词悠悠的醒转过来。她努力的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围。
“我在哪儿？”
“你在自己的房间里呀，傻丫头……”沈锦颜道，很是心疼的，将搭在她额头的湿了的头发掠到了一边。
“我还活着？”
小词皱眉。
“当然活着呢……你胡闹什么呢？”沈锦颜道。
良久，小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姑娘……呜呜……嘤嘤……”
沈锦颜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拍她的肩膀：“别哭了，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
“姑娘，对不起……”小词一抬头就看到胡氏，挣扎着就给胡氏跪下：“大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哪里有什么对不起的？跟我说实话，你为了什么跳水的？”
胡氏问道。
小词闪烁着，不敢说话。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又不会怎么样你的。”胡氏道：“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修明做通房丫鬟？”
小词咬着嘴唇，良久点点头。
“大夫人，是小词命不好。小词没有那个福分，也不敢妄想的……”
小词一边说着，又哭起来。
“你不愿意直接说不就行了。你也没跟你们姑娘说，也没跟我说，怎么就跳水了？”
胡氏叹息。
“你这个丫头，你要是不愿意就直接跟我说，怎么什么话也不说就做这样的傻事儿。知道的，是大夫人和我都问你的意思，问你同意不同意，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当你是愿意的。谁知道，你就寻死觅活的。你要是说了不同意，大夫人和我强要你去，你这样闹也是合理的。现在这样，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像是我们逼了你？”
沈锦颜越说越气。
小词被沈锦颜吓住，连哭都不敢纵情的哭了，只是哽咽着。
“行了，你也别怪这个孩子了。也是没有经过事儿的。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下一回，可别干这事儿了……”胡氏道，闻言软语。
沈锦颜却是余怒未消，努力的压抑着怒火道：
“小词，你跟我说说，跟大夫人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也不告诉我们呢？”
“我，我也敬仰三少爷的为人。我不是不识抬举。可是，我与萍儿是好朋友。萍儿的事儿，我真的害怕了。我害怕三少奶奶，害怕……”
小词望着沈锦颜与胡氏，惊恐的眼神，闪烁着，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胡氏一声长叹息。
萍儿的事儿，胡氏也是知道的。小词会因此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大夫人要人，老太太都给了去。若是我说不愿意，我怕姑娘为难。我不愿意姑娘为难的……”
小词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沈锦颜。
“小词……”沈锦颜将小词抱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行了。别说了……”胡氏摆摆手。
“你是个好孩子，是为了你们姑娘考虑。但是下回做事儿可周全着点，别这么胡来了。这要是你死了，害了我也害了你们姑娘了……”
“这事儿就过去了。谁也不提了……”胡氏道。
“是。是锦颜办事儿不周到。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差错。”沈锦颜道。“萍儿的事儿，估计吓到了府里的丫鬟们。现在大姐姐出嫁在即，给三哥哥纳小的事儿，还是换换吧……”
沈锦颜颇为周到的说了一句。
“是呀。这么着吧……”
胡氏叹息着离开。
沈锦颜送出去胡氏，正好迎进了医生，帮小词开了药。
“你好好的修养几日吧。这么冷的天气在水里冻了太久也着凉了……”
沈锦颜道。
“躲过一劫，还放你个假，好好的呆着吧。”
小曲道。
“行了，你们也别打趣她了……这事儿，暂时过去了。你们都给我嘴巴严一点，别胡乱的说出去。”
沈锦颜道。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姑娘你放心吧。”小曲道。
“姑娘这样的心意，让奴婢们也很是感激。”孙秀妍道。
沈锦颜心情也是大好。
自己想的比较复杂，事情解决的过程还是比较简单的。
但是，在沈锦颜的心中，从来都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的。如此，也好。
虽然多费了周章力气，却总比花少了心思，事后后悔莫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