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卉愿听从母亲吩咐。”木已成舟,她又显现从前骄傲,宛若挑衅一般朝着枝菱扬了扬轻蔑的唇角。
“要我娶沐卉也可以。”三世子冷心冷面,“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说说看。”
“嗯?”
堂上方三人皱眉凝思,萧沐卉揣着一丝紧张既害怕又盼望。
“我要娶枝菱。”
这样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足够惹的在场所有人惊讶。
王爷像是意料之中,怒气上头,面色深沉,如处雷霆万钧；萧老爷除了惊还是惊,大约都有些怀疑是否听错；大夫人涂满鲜红精致丹蔻的手轻轻扶了扶额头,貌似烦闷。
门外的红袖香华呆呆的,仿佛被定住,更多的是忧心忡忡。
萧沐卉如同受了极大的委屈,泪花涌动,“她不配同我一起嫁入王府!”
萧沐卉方才进门对枝菱还是佯装着无比亲切的模样又搀扶又关心,现下原形毕露。
而枝菱刹那百感交集,若真亲眼目睹他成亲,总会有一种不顺心的感觉油然而生,甚至想一想,心胸无法开阔,像是有块石头压着,堵的慌。
听到他这个条件,枝菱只紧紧抓住腰间青玉佩,纠结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乱窜,尤其心脏那里窜的一刺一刺的惶恐。
“那她们两的名分呢?”王爷克制着怒火,“王妃的位子只有一个,你喜欢枝菱舍得让她忍气吞声做妾室?”
“枝菱出身低微,不及沐卉高贵,岂容相提并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萧老爷警示看着大夫人,“枝菱与沐卉都是我女儿,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受委屈。”
大夫人面上急忙认错,“是是是。老爷您说的对,不过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呀。难不成一对姐妹共侍一夫?这关系再好总不能连丈夫都一起共享吧?”
三世子转头盯着枝菱,枝菱能在心底会意,她知道,他希望她能暂时忍耐,暂时要受气于萧沐卉,因为她若想嫁到他身边,只能委屈先当个姬妾了。
“心意已决。”三世子真情恳切,“若不成全,我宁愿放弃一切带着枝菱远走高飞。”
这番绝情的话,倒让大家不得不从新考虑,毕竟他一直强调退婚,这个条件若不能满足,按照三世子言出必行的性子,怕是真的能做出意外举动。
“你要气死为父吗?”王爷怒火中烧,不知怎的,大夫人出奇的冷静,“王爷息怒,宁儿真有此意大可成全也罢。”
大夫人向来护着萧沐卉,突然这么一句话,轻轻松松不生气着实奇怪。
“母亲?”萧沐卉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同意。
“王爷,老爷,孩子们大了,有些事咋们也做不了他们一辈子的主。不如顺一次他们的心意,省的咋们与孩子之间有了隔阂。”大夫人继续佯装善解人意般劝着,还不忘劝萧沐卉,“沐卉呀,你与枝菱同为姐妹,要和睦相处。”
萧沐卉愤恨望着枝菱,直到最后因为大夫人一句话,王爷与萧老爷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那就听曜宁的,沐卉嫁进王府就是独一无二的王妃,枝菱就为侧妃,在下月初一当天一起出嫁。”
萧老爷宣布,王爷纵然面色难看,却一直并未做话。
“多谢父亲,姑父成全。”三世子抱拳行礼,清冷的眸里终于略显出欣喜之色。
侧妃?
嫁到他身边,只可惜是妾室的名分,甚至还要容许萧沐卉作为王妃任其放肆嚣张,她拥有的不仅仅是王妃的名分,而是他妻子的身份。
“为何我要委屈求全?”
萧沐卉不安的焦躁,大夫人微微一笑,“你是宁儿唯一的妻子,要学会包容,宁儿以后便是王爷,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何况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你不学会忍让有何气度打理王府呢?”
萧沐卉自己也知道,如果不同意三殿下娶枝菱,那么连着她嫁进王府的唯一机会也没了。
况且,枝菱仅为妾室,她为正妃,还能打理王府,母亲的意思足够明确,保不齐别有它法。
然而,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下月初一便是吉日。
王爷携着三世子与大夫人,老爷匆匆拜别,临走前,王爷还不忘瞪一眼枝菱,分明在心底数落她是狐媚妖女。
萧老爷唤来人将聘礼尽数收好,念及明日还要早朝,先行回房入睡。
大夫人拨弄着鲜红的丹蔻,晃着典雅身姿慵懒起身,忽捏起枝菱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与之对视,“记住,在萧府,沐卉是嫡,你是庶。嫁进王府,沐卉是正,你是妾,你若放肆,我必当饶不了你。”
指尖微一用力,颇具些震慑之意味,枝菱面无表情点头,大夫人满意一笑才放手。
萧沐卉挽住大夫人的胳膊,“她有何资格跟我争?母亲您就放宽心,她敢放肆不用您出马,我也会好好管教她个不安分的小妾。”
萧沐卉说到“小妾”之时,明显加重语调类似强调一般,美丽的眸子蕴含的并非女儿柔情,而是一种嫉恨的火,火焰越燃越旺,怕是很难熄灭……
嘲讽完后,见枝菱不卑不亢,萧沐卉搀扶着大夫人得意离去,出门前还振振有词。
“母亲,她装什么清高。”
“你看她,母亲,以为我怕她似得。”
……
次日。
茭莲阁。
红袖服侍完枝菱起床,她今日挑了一件浅粉色绣着海棠的衣裙,白皙精致的瓜子脸已然痊愈,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鬓角间的海棠花相得映彰。
辰时,按照规矩府里所有人都要前往大夫人那里,听从大夫人的“谆谆教诲”。
“三妹～”
刚一出来,萧沐卉急切喊住她,枝菱回头行礼。
萧沐卉一袭烟绿色白褶长裙,外罩翠色芙蓉纱褂,头饰仅戴着金枝玉叶镶嵌红宝石的牡丹华冠,流苏玉坠顺着她的黑发垂泻而下。
她优雅扶起枝菱,“妹妹你知道,下月初一便是你我姐妹同进王府之日,今天咋们正好结伴,去定做嫁衣可好?”
“自然极好。”
枝菱脸上挂着笑,但心里并非真的愿意与她同去,有萧沐卉在,会有什么好事?
萧沐卉点头,垂眸瞥见那块光泽透亮的青玉佩,忍住强烈怒火,笑容只在美丽的面孔上仅停留一秒,便很快稍纵即逝。
文雨与红袖一起跟在后面,她们出府后,第一时间来到沧州最有名的绣庄。
这里的绣娘手艺好,做工精细,绣庄里的绸缎布料更是一等一。
庄内的伙计见贵客降临急忙通报,老板娘风风火火赶紧出来迎客。
“嗳呦喂,小庄刚刚开张,不想大小姐就大驾光临。”老板娘像是认识出萧沐卉,“贵府的衣裳定制向来都是由我相公负责,可惜他去杭州采货不在,有什么吩咐的话,大小姐您尽管告诉我。”
萧沐卉在庄内转悠一圈,手指捻过搁置的,悬挂的各色绸缎,“我要你给我们姐妹挑选下嫁衣的绸缎,花样由我来定。”
“那真是恭喜啊,谁要能娶到小姐这般天姿国色,真是有福啊……”
老板娘嘿嘿笑着点头,这才注意到纹丝不动的枝菱,只觉她气质如兰,穿着打扮贵气十足,却不知如何称呼。
萧沐卉了然于心,介绍道:“这是我三妹。”
“三小姐好。”老板娘给枝菱打了个招呼,笑着便去跟着萧沐卉后头了。
枝菱往右边走动,伸手摸了摸绸缎,当真是细腻柔滑,触肤极软,蓝色的典雅,粉色的秀气,橙色的活泼……
红袖指着那紫色的绸缎道:“小姐,你看那紫色,若做成衣裙穿在小姐身上定好看呢。”
紫色,犹记得三世子就有紫色的衣裳,他穿在身,身影是那般神秘,那般华贵。
想着想着,她便仔细揉摸着紫色绸缎,心里暖意绒绒。
“今日是来定做嫁衣的,三妹盯着那紫色绸缎许久,莫不是成亲当日想穿紫色嫁衣上轿?”
身后萧沐卉有意无意指责,枝菱笑着回头,见她嘴角嘲讽一勾,眸里如落下簌簌寒霜,冷凉之气尚存。
枝菱抚摸着她面前那一片红色绸缎,“大姐眼光独到,挑出来喜欢的吗?”
老板娘急忙将悬挂的红色绸缎挑选了几匹下来放在桌台上,“这几匹是极好的绸缎,用来做嫁衣极好”
花样各有不同,有鸾凤成祥,并蒂双莲,喜鹊仙桥……
萧沐卉斟酌着良久,指着鸾凤成祥那匹大红绸缎道:“我就要这匹,下月初一前务必送到萧府。”
老板娘点头,“依照这花样做两套吗?”
“都说了嘛,这匹是给我的。”萧沐卉随手又指了指并蒂双莲,“这匹给我三妹,和我的到时候一起送来就是。”
并蒂双莲的绸缎并非大红色,而是比大红色略微浅薄的红,老板娘有些诧异,照理来说嫁衣应当都是大红色象征着喜庆,怎么……
萧沐卉尚未嫁进王府,都想用这种方式警告枝菱只是妾室,不配穿大红的嫁衣,而且花样虽然是并蒂莲,哪里比的及鸾凤成祥,这般的打压显而易见。
枝菱看在眼里,但的确,萧沐卉名分上是三世子的正妻,现下也没办法应对,也不可能因为一件嫁衣顶撞嫡姐。
“姐姐替妹妹选的不会有错,那就这匹吧。”
枝菱假惺惺满意,萧沐卉每每成功打击到她,便会露出不可一世的得意忘形。
却不知,落在枝菱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老板娘拿着这两匹绸缎,检查无误,但还是提醒道:“大小姐的吩咐,奴婢自然谨记,只是这另一匹并蒂双莲的绸缎,花样寓意吉利,就是这红会不会不合喜意?倒像是妾室入门所穿的。”
萧沐卉泫然欲笑,正要解释为何妹妹要穿偏红,好趁机羞辱一番,枝菱微微一笑,抢先一步道:“成亲本就是喜事,不过作为仪式,这红分为几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朵并蒂莲花,一世一双人不就够了?”
呵呵,萧沐卉得意一时无事,若要得意一辈子,怕是会沦为人人唾骂的王妃。
还以为枝菱因为一件嫁衣便会在心底有所惭愧,其实,穿什么颜色不重要,毕竟在三世子心里最清楚谁才是他的妻子。
萧府。
茭莲阁。
从绣庄回来,也许是见枝菱面无表情,整个人云淡风轻,红袖俨然忍不住,“大小姐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故意借嫁衣来羞辱您呢?”
“一件嫁衣罢了,她借题发挥随她去。”枝菱悠闲摇晃着手里的玉扇,“再说,我何须听她的。”
“那,小姐您的意思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夫人如此轻松同意我嫁入王府,必有蹊跷。指不定,她们背后正想法子对付我呢。”
红袖连连点头,“小姐打算见招拆招?还是小心安静等到下月初一?”
“跟她们较量太过烦扰,不如你随我去紫荆山庄小住几日?”
说起来,真是好久未去探望义父,这段时间,大夫人与萧沐卉是不可能就让她平安无事嫁进王府的。
还不如移居出去,待到下月初一前日再回来。
“紫荆山庄是?”红袖疑惑一问。
“我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前,从小到大都被紫荆山庄庄主收养的。”
红袖脑子里掂量着,“嗯嗯,那小姐即刻启程去那边吧,若拖几天,保不齐大夫人与大小姐阻拦呢。”
“也好,收拾收拾出发吧。”
说着,枝菱转身便拾出柜子里几件衣服,红袖也帮忙挑一些需要随身携带之物。
“啪嗒嗒～”
朱红门被人一阵急促拍打,红袖急忙放下手机物件,打开门却愣住了,
是萧沐卉!
她提着一竹篮子轻步跨进来,红袖行礼反而被她嫌碍眼,用力推到一边。
枝菱急忙扶起红袖,也没给她好脸色,“大姐忙着定做嫁衣奔波劳累,这才刚刚回府,怎的不去休息却来妹妹的阁内?”
“还不是母亲派人做了糕点,令我两共享,说是让我们二人和睦相处。”
萧沐卉说的不情不愿,直接进屋坐下,将竹篮放在桌上,并把里面的糕点一盘盘端出来。
“大娘费心了,也难为大姐要牺牲小憩的时间亲自过来一趟。”
枝菱淡然笑着,不过现下已是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况且大夫人为何突然热情好心,一下子做了这么多糕点送过来,真是诡异。
“三妹看看这些,可有合你胃口的?”
萧沐卉将糕点几乎全端到枝菱面前,自己眼前仅留了一块绿豆糕。
枝菱瞧着这些糕点,形状小巧精致,有桂花味的,绿豆味的,杏仁味的,桃味的……
“大姐为何仅吃一块?这么多留给妹妹,实在让妹妹惶恐,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有自私独占的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