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转着方向盘，沿着盘山公路左一弯右一弯地向上爬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章扬。r
我们银行已经很多年没有招收新人了，即使有招也都只是签订派遣合同，双方不会直接签订劳动合同。同样是合同，其实有很大的区别。劳动合同就像是原来没改制前正式员工，而派遣合同就像是临时工，在福利待遇和晋升环境上绝对是有天壤之别。r
派遣合同的人员是不太可能有机会被聘为公司主管的，也许有机会转合同，但很渺茫。这就像过去的临时工想要转入正式工一样，同样要费尽心思。章扬有这样的感慨是正常的。r
我那时候能够成为银星银行的员工，其实是碰到了好机会。那会儿刚开始改革开放不久，民营银行正处于扩张时期，特别是新开拓的网点，人员缺得很厉害。而那时候大学生也没像现在这么满大街都是，我又恰巧认识了当时负责筹建金海支行的行长，所以才能机缘巧合地跨入银星银行，成为他们的正式员工，有机会获得晋升。r
“喂，章行长，你怎么不说话？”章扬转过身来看着我，在我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一下。r
我苦笑着说：“你说的都是事实，我还能说什么呢？”r
我拐过一个弯，又接着说：“所以，你也别怪城里人现在一个个都成了衣冠禽兽。都是被现实生活逼的啊。要是不狠不坏点，能在城里那样如狼似虎的地方找到落脚的地儿吗？”r
“那你是说，我们行现在采取的这种不择手段的抢业务办法，也是无可厚非的了？”r
“我……”r
我顿时语塞。r
金泰银行在金海如同土匪下山，海盗上岸，鬼子进村一般疯狂，让同业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的。我也在同业开会时多次发言指责他们。没想到被章扬在这里将了一军。r
好在这时章扬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没有继续追问，让我松了口气。r
章扬的话让我几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一面在说城里人个个如狠似虎，一面又对金泰银行的公然抢掠感到愤慨和遣责，实在是自相矛盾。r
也许，我们现在的人就都生活在这种连自己都无法理喻的矛盾之中。r
“章行长，我的客户打给我的，他说就在前面拐弯的地方有一块挂着果树喷了农药，偷吃中毒后果自负的牌子就到了。你看着点。”章扬拿着手机说。r
我赶紧猫着头朝外面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前面有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不但写着偷吃中毒后果自负，还写着内设陷阱和捕兽器，未经允许，私自入内，后果同样自负的字样。r
我把车停了下来，和章扬从车上下来。看四周并没有人。章扬就想喊，突然就听到一声树叶响，一个美丽的少妇从荔枝树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朝我们打着招呼。r
“我以为你们没这么快呢？刚才还跟我老公一起给树抓虫子。来，跟我一起进来。”少妇拉起章扬的手，就朝荔园里走进去。r
我看着那牌子上巨大的字，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