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颤栗
数枚手里剑自源嘉佑的手中发出，像突来的骤雨一般攻向韩锦川他们的所在。众人距离这忍者并不远，显然也是没料到他会在这时施放暗器，大家顿时向各自的方向急速闪避，以躲开这些密密麻麻的攻击。
十字镖、多角镖、卍字镖一时间把面前的墙壁以及木箱木架全都打成了筛子一般，源嘉佑想借着这波攻击让自己有时间得到充分调整。可惜，高桥敬司刚才的攻击来得太过迅猛，自己刚一动唤，受伤的部位便传来强烈的痛楚，他咬咬牙，挣扎着站起身来。
显然还是顾忌到这忍者手里剑的厉害，韩锦川等人从各自的隐蔽处微微探头，以防源嘉佑再用暗器攻击。不过这次，并没有任何的飞镖暗器招呼他们。
源嘉佑也不再给他们进攻的机会，快速从衣襟里拿出了两枚黑色的烟雾弹猛然投在地上。沉闷的爆响过后，阵阵黑烟升腾而起。虽然锦川他们察觉到了这忍者的意图，但也还是晚了一步，面对这扰乱视线又极其呛人的黑烟，几个人也只能闪到一旁。
烟雾消散，源嘉佑的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下那死伤满地的黑脸源家忍者。锦川和高桥敬司相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
“该死，哪去了！”倪鹏飞似乎还有些不解气，毕竟在刚才与源嘉佑的激战中，自己险些中了对方的杀招，就这么让那家伙溜走，他当然不甘心。
“已经逃掉了。”姜允仁也反复在四处张望，仿佛是在找寻源嘉佑留下的些许蛛丝马迹。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与源氏忍者过招了，对于前几天在窄巷里的遭遇战，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在他看来，似乎一直不太相信这些所谓的忍术功夫，即使是亲身实战，他仍然觉得，对方不过是一些使用旁门左道的不入流武者。奈何，这里的狼藉场面实在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允仁也是愤恨的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几位，我们还是赶快前进吧。”高桥敬司对他们几人说道。
“是啊，郑大哥和云成兄弟一定也陷入苦战了，我们还是别耽搁了。”韩锦川很赞同敬司的说法。
允仁和鹏飞闻听此言也点点头，确实，不知郑炎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可不是在这耽搁的时候。
“锦川，你的人能行吧？”鹏飞看了一眼身后，似乎在顾忌地上面的那些追兵锦川的门人们能否应付。
“放心吧，他们绝对没问题。”似乎颇有自信，韩锦川对鹏飞笑了笑。随即，他第一个向前冲去。
时间紧迫，虽然外面的追兵一时半会不用担心，可是前面的状况此时却不甚明了。相比起其他几位，锦川的心最为紧张，对于郑炎的担心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停过，他的步伐越冲越快，视线也不停的扫过周围，身后的沈梦君则跑到了他的身边，一起向前。
这边，韩锦川他们刚刚肃清了与源氏忍者的战斗，而在二楼与两位相扑手过招的纪云成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接连几番猛烈的攻击似乎对这两个相扑手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们身上的那身肥膘简直像是壁垒一般。不管是云成的手刀多么迅速凌厉，在劈刺进他们身体的瞬间似乎立刻就被泄了力量，上三路、中三路的进攻皆是如此，只有在下三路攻击他们的腿部，才勉强让他们有些踉跄。
显然，两个相扑手也不甘心被动挨打，虽然速度和身法远远不及纪云成的灵巧，可是，他们却能很好的把握住反守反击的机会。在接连挡住云成的几记当胸飞腿之后，两人借着身体的优势，出掌猛推，云成躲闪不及，被那象脚一般的大手连推几把，好几次都险些跌倒在地。
再一次就地一滚，云成重新爬了起来，正想发动下一轮进攻，脚下的榻榻米竟然颤动起来，这两头大水牛竟然迈着柱子般的大粗腿向自己冲了过来。看着那一黑一白两条兜裆布在他们那早已无法辨清的腰胯上荡来荡去，云成没来由的有些肝颤了。
这两个庞然大物一左一右，几乎封堵住了纪云成躲闪的方向，两人挥舞大粗胳膊向云成脸上拍来，简直就像两把忽闪的大蒲扇一般。猛地欠身弯腰，云成躲过了蒲扇的拍击，接着一个后空翻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这么打下去可不是办法，自己决不能被这两个家伙就这样拖住了，云成的大脑也开始飞速旋转。本以为自己的手刀已经足够锋利了，可是面对那两大坨肥膘，为何却使不出力气了？那皮下脂肪究竟是有多厚，能在中招的瞬间卸掉自己的力量。
“天枢贪狼剑，阳明星之魂神；天璇巨门剑，****星之魂神；”纪云成喃喃的念叨着，看来，是在从自己的七伤拳绝学中找寻着解决之道，片刻之后，一丝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
两位相扑手又要发动进攻了，身体未至，那壁垒般的肥膘先晃动起来，看到连番的猛推猛拍无法打倒纪云成，两个人也有些气恼了。然而这次，云成不再闪避他们的攻击，反而又一次迎着攻势直冲而上。
没有像刚才一样高高跃起，云成在冲到相扑手面前时反而放低了姿态。原本对方的身高就高出自己一头，这么猛然俯下，更是拉开了与相扑手上三路的距离。手刀如离弦的箭一般猛击向那粗壮象腿的内侧！
原本压根没把这个矮小的家伙放在眼里，这一黑一白两位相扑手似乎早想结束战斗，可惜这次突然的袭击却是他们没有料到的。刚刚的一掌正击中了黑色兜裆布相扑手的小腿内侧。没有惊呼、没有哀嚎，相扑手那张五官已经堆在一起的胖脸只是微微颤动一下。接着，中招的部位也跟着颤抖起来，而且抖得愈发剧烈了。
刚才的这记侧劈，纪云成挑断了他的一根脚筋。眼见改变策略已然奏效，云成乘胜追击，又连发两记劈砍，这头大水牛的另一条腿也被斩断了脚筋。
另一位相扑手显然察觉到了同伴的异样，他嘴里发出了像野猪般的闷哼，两只眯成缝的小眼睛竟很神奇的张开了。又是如蒲扇的猛推掌，可惜这次，他也要中招了。
云成侧身躲开蒲扇掌，左臂顺势将相扑手的胳膊钳制住，右掌的手刀沿十字形在对方小臂连击两下！那张胖脸又闷哼出了野猪般的嚎叫，不过这次变成了哀嚎，他的手筋被挑断了。
看着白裆布的相扑手痛苦的捂着小臂闪到一边，云成继续分而击之。那黑裆布的家伙两只象腿皆已报销，早就杵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下子完全沦为了纪云成的活靶子。
“天玑禄存剑，真人星之魄精！天权文曲剑，玄冥星之魄精！玉衡廉贞剑，丹元星之魄灵！开阳武曲剑，北极星之魄灵！”云成的两把手刀上下翻飞，开始在相扑手的锁骨、肩膀、腋下、小臂等处连连直刺、劈砍，他嘴里仍然念念有词，正是手口一致的施展招式。
“这回，知道我七伤拳的厉害了吧。”虽没有见到任何血迹，但眼前的黑裆布相扑手全身都开始颤抖不已了，他身上的几处重要的筋络已被云成尽数斩断。
“最后的第七星，摇光破军剑！唔！”招式还未说出口，自己的嘴巴却突然被一只硕大的手掌捂住。纪云成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刹那，那白裆布的相扑手已从背后制住了他！自己刚才太过专心也太过享受这变招奏效带来的快感了，以至于忘记了旁边还有另一个庞然大物！虽然那家伙只剩左臂可用，但那结实的肥膘形成的颈锁，仍然让纪云成吃不消。
颈部被越勒越紧，云成感觉自己有些窒息了，可是身体被那大水牛反拥在怀里，力气似乎也无法使出。他开始胡乱的向后乱打狂踢，视野却仍抑制不住的模糊下来...
紧紧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郑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身在这地下二层的最后一间房，眼前虽然只剩下石原健三一个人，但这里终究是敌人的大本营，稍有差池，就很可能让此次的行动功亏一篑了。
“你们盗我国宝，我此番当然是要将‘龙魂’安全带回！”郑炎大声回答着石原的问话。
“盗？你错了。”石原健三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们大日本帝国，从来不做偷盗的勾当。这东西是从中国人手里光明正大的买来的。”
“如此大费周章的东躲西藏，还敢说光明正大？”郑炎冷笑一声，“‘龙魂’属于华夏民族，属于整个中国！绝不是你们买卖的商品！”
“呵呵，说的真好听。”石原放下了木匣子，转而拿起了桌上的武士刀挂在了腰间的武装带上。“中国人能像你这样想的会有多少呢？”
听闻此言，郑炎竟一时无言以对。真没想到这个石原健三不仅是个日本军人，还是个窥测人心的高手。
“九万大洋！”石原朝着郑炎比划着手指说道。“仅仅九万大洋，中国人就同意把这东西卖给我们了。呵呵，连你们中国的皇族都在拿这东西做买卖，你说还会有多少人像你这样想呢？”
皇族？清王朝？怎么会这样？郑炎皱起了眉头。虽然早就听说已被封闭在紫禁城里的清王朝皇族在暗地里干着偷运国宝出宫的勾当，可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私自买卖国宝！不对，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你怎么就不问问这东西为什么会到了我的手上？”看到郑炎这副神情，石原显得饶有兴致。“另外，你别以为我对你们还一无所知。你们的底细，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郑炎。”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愈发的没有血色，郑炎怒视着石原健三。其实对于石原已查到大家的身份，郑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只是不想再听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要不要趁着他说话的空挡夺下木匣？那把在洋塑料箱子中取出的熟铜钥匙现在就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立刻就能打开木箱了。可惜，郑炎想的还是太过理想，石原接下来的一番话，着实又让他目瞪口呆。
“乾坤门，神秘的武术宗家。作为这武学宗家的特别行动小队，你们本来的任务是阻止一个叫包大亨的商人在浦口与某军官的秘密交易对不对？本来，制止交易，夺回包大亨手里的国宝，你们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可惜啊，你们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根本没想到这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秘密。
那个包大亨，只不过是清王朝偷卖国宝所使用的一条狗而已，他的作用，是将国宝秘密而安全的送到浦口，与某位张姓大帅交易，当然那位大帅的背后，就是我们在扶持，他得到东西以后也会交给我们的。可是，这木匣里的东西实在太特别了，就这么简单的安排显然不妥，于是，我们早就安排了另一条线路来更安全的运送它。如果那天在浦口的哨所，你没有破坏包大亨的交易，那么他手下的伙计就会把一封信送到哨所里，信里面当然是这东西的信息.。。”
“你撒谎！”郑炎大声吼道。“那临城劫车案要怎么解释？！为什么抱犊崮的那群土匪折腾了那么久却仍然没有结果？”
“哦，你会这么想也不稀奇。临城的事本来就事出突然，我们的安排也确实出了点差池。”石原似乎并不惊讶。“我们在跟清廷谈交易的过程中，偶然收到了一封电报，署名是..。。孙贵枝。电报里面说他们在抱犊崮占山为王多年，已经穷途末路，早有想投奔官军的想法。因为他们手底下有人曾经参与过清廷运国宝的行动，所以借此联系上了我们，希望能让他们加入进来。我就索性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权且让他们做一回搬运工。如果浦口出了事，包大亨会派人搭乘一辆载有不少外国乘客的蓝钢皮列车，我就让他们在临城劫下这辆车，扣押住外国人质，包大亨的人会把信交给他们，然后他们就趁着与官军谈判的时机，去把东西找到。这样，有洋票和东西两样在手，不愁官军不会收编他们。”
郑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早些时候，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猜测，可是仔细推敲却又觉得站不住脚，现在，由石原健三亲自说了出来，那种震惊还是无可避免。
“那为什么那对姓孙的土匪头子却没有找到东西？你的小算盘还是落空了？”郑炎又想起了在蓝钢皮头等车厢时的情形，那时，石原健三亲自搭乘列车并且成为了土匪们的外语翻译，恐怕也是为了以防土匪变卦抑或是其他的变故吧。
“哼，怪就怪，他们终究只是一群下贱的土匪。原本进行的还算顺利，可他们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石原继续说道。
“谁？”隐隐觉得，这里似乎就是关键了，郑炎吞下一口口水。
“你一定猜不到吧，那群外国乘客里，也早就有我们的人了。你一路杀到这里，也许太过于把目标锁定到日本人身上，却忽略了其他存在。”石原眼里露出了一丝嘲讽。“那些洋票里，有一个人就是我们的接头人，原本包大亨的信就是要送给他的，可惜，那位绅士实在受不了抱犊崮山上恶劣的环境，对那些土匪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特别是..他们安排的伙食。”
这一点倒是跟自己所了解的情况相符合，那抱犊崮山上的土匪确实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就算是有心善待那些洋票，怕是也无法提供什么好的伙食。紧接着，石原健三说出了一个名字，这又让郑炎心里的另一个谜团，终于解开。
“这个人就是..。法国绅士、曾经在一战中获得勇士勋章的——裴雨松先生。”石原如是说道。
“什..。什么..难道说..。”郑炎终于明白了，倪鹏飞后来跟大家提起的，关于与汪癞驴子一起逃出后的事情。那伙计临死前所说的话，原来大家都误解了。
“呵呵，这下想明白了？”看出了郑炎的想法，石原问道。
“真该死.。。”郑炎愤恨的骂道。也不知是那汪癞驴子不识字还是说临死前说出的口音被倪鹏飞听错了，总之，如果能早一步察觉到这点，也许现在就又是另一番境地了。
那伙计临死前说的话：小心发货人。原来应该是小心法国人才对。
“于是，裴雨松先生借帮助土匪下山谈判之机溜走并找到了这木匣子交给我们。为了顾全大局，我也不打算再帮助这群愚蠢的土匪了，就趁着夜色带走了弗兰克?纪，并拓印下他手臂上的钥匙图样。那只洋塑料箱子可是我在我们军部的工厂特意定制的，里面放着开启这木匣的熟铜钥匙，因为当初谈判时，带着那样一只箱子太过招摇，我就在经过济南府时，顺手把它沉在了大明湖里，好让人日后再取回。至于这熟铜钥匙和木匣子的来源嘛，自然也是清廷交给的。那把钥匙你们早就拿到了吧，我想，应该就在你身上才对。真想不到，连源嘉佑都能被你击败，他可是我们军部一等一的刺客啊。”
当然没错，那钥匙现在就在郑炎衣服内的口袋里，来上海之前，古先生也曾特意交代他一定带上这把钥匙。
“来吧，将钥匙拿出来吧。这个时刻，你和我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石原朝着郑炎迈近了一步，“那些人想夺回这东西，我能理解。可是你，难道不应该跟我们站在一起吗？尊敬的郑炎君阁下！”
石原口中的这个称呼让郑炎的顿时咯噔了一下，顿时一股猛烈的颤栗感席卷了全身。
“你，难道不想为咱们大日本帝国也尽一份力吗，郑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