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中)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高中的第二年我恋爱了。r

我的男朋友叫舒野!我并没有忘记江磊,和舒野在一起的最根本原因是,他给我的感觉像‘他‘!我喜欢他,只是喜欢上江磊的影子。r

和他的认识纯属偶然。那天我在教室门口同人挥手道别,刚转身便被一个奔跑过来的人撞倒!书散落在一个人的脚下。他便是舒野。r

他随手拾起了我掉在地上的书本。r

而真正撞倒我的人却似我撞到他般低咒一声跑开了!r

我坐在地上,刚想爬起来,舒野便把手伸过来。r

我突然想起我和江磊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眼泪突然聚集在眼眶里打起转来。r

我没有让他拉我起来。只是站起来接过舒野递过来的书,没有道谢,转身就走。r

‘喂!你不说谢谢就走啊？‘舒野拦住我。r

我又惊住。眼泪终于还是滴淌下来,那一刻我又想到江磊。因为他说过同样的话。r

我抬头来看着他,我希望站在我眼前的真的是他,想见他,眼睛里却盈满了泪水。r

‘喂!你怎么了？‘舒野惊了一下。r

我看着他,想告诉他,不是,不是你。可眼泪堵在嗓子里,让我怎么也发不出声来。r

‘我是老虎吗？!这样瞪着我？‘r

‘我是老虎吗？‘r

这句话是谁说过的,这句话是谁讲过的?r

我的眼泪终于无法抑止的从脸上滴淌下来。一滴接着一滴,一滴再接着一滴。r

‘唉!你别哭呀!‘他说着递过来一张纸巾。r

我的眼泪更加放肆!r

‘你别哭呀!搞得我好像欺负你似的!我……我只是想要你说谢谢。‘r

泪水更加泛滥。r

‘你想我怎么谢你!‘我突然失控地嚷嚷起来,好像沉睡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开来。r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想听谢谢!‘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好像撞倒我的是他一样!r

‘谢你爷爷!谢你奶奶,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我忽然失控的喊。我向后退时……r

真不巧!踩到别人的脚。r

被踩的人推了我一把。r

如果舒野这时离开的话。被踩的那个人就不会冲他发火并误会我们的关系。r

偏偏舒野站住了,被踩的人就极不耐烦的将火气撒到他的身上,说：‘你最好叫你女朋友走路时带上眼睛!‘r

我低着头很尴尬的低着。r

‘我？我女朋友？我……她,她!……‘舒野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指着位于下方,蹲在地上的我。r

我明白,他是想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可那个人偏偏对此不感兴趣,没等舒野解释清楚就骂骂咧咧的离去了!r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咬着嘴唇,拼命的不让自己哭出来。r

‘喂!女朋友,你害死我了？‘他加重着‘女朋友‘的读音,边说着边蹲下了。r

我接过书,转身就跑。r

‘喂!小姐!‘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r

‘看什么看？‘我跑后,舒野对着看热闹的人说,那是我女朋友!r

只有一个中午,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很帅气的男朋友!!r

他的班就在我班隔壁。只要我们在走廊上碰见,就会有多事的人推着他或是推着我说,你朋友!还不过去。r

而后,他真的来约我!r

起先我没有答应。后来,不知他是怎样收买我身边的人的,每个人都在我面前说他怎样好,怎样出色。r

久而久之,我下意识的注意起来他。发现他真很出色,真的很讨人喜欢。还有更重要的r

一点,他给我的感觉像磊。r

渐渐地我对他产生了好感。他再一次来约我时,是在一天放学后的走廊上。r

我正和同学向楼梯口走着,他突然从后面拍我。我回过头时,有点生气的看着拍我的人。一看到是他,脸上的怒气突然就没有了!刚想说什么时,和我一起走的同学知趣地突然加快脚步甩开我!r

我向前面叫着,‘你们干什么？等我啊!‘r

她们却走得更快,在前面笑着说,我们才不要当电灯泡!r

我又急又气的直跺脚。转过身来看着舒野笑眯眯的脸。当时的他正骑在轻巧的脚踏车上。r

‘回家吧!‘他说,我送你!r

车上没有后座。我看了一眼,说,好是好,可是我坐哪儿？r

他指着前面的横杠,说,坐这儿!r

我涨红了脸,坐在那儿跟投怀送抱有什么区别？r

我没有坐上去。向前走去时他踩着车跟在我后面。一直将我送到车站,看着我上车。r

我一直没有理他。不是矫情,而是别扭。怕被相识的人看见!r

一站路后我下车。向前走着,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很刺耳的刹车声。那是脚踏车刹车的声音。r

我转过脸去时,看到舒野的脸,他正喘着粗气将脚从车上放在地上对我说,‘太,太好了,追上你了。我,我送你回家吧!‘r

而后,他每天都送我回家。所说的送,不过是他跟在我坐的公汽上踩着脚踏车。等我到站后,只需大约十五秒,他便会喘着粗气出现在我面前。再喘着气说,‘太,太好了,终于追上了!‘r

我从没有坐过他的车,从没有坐在他脚踏车的前横杠上。r

而他却每天这样乐此不疲地送着我!r

有一次,我给他递纸巾。他笑着笨手笨的擦着汗水时,我说,‘去那边吧,我口渴了,去那边喝水好不好？‘r

他点着头,去找地方停车子。而我站在原地等他时发现其实我一点都不渴!r

他每天跟在我坐的公汽后面。我只当他与我同路。r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们并不同路。r

他家离我家很远,他住在学校的左边,而我住在学校的右边。r

同舒野在一起时,我总会保持与他的距离。不是矫情,不是对他不满意。如果说分手,别人只会相信他甩我,而绝不是我甩他。如果我离开他,会有很多人高兴的!r

而他说,他喜欢这样的我,因为这说明我不是个随便的人。r

周末我们在一起时,正在谈笑的他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r

他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冲我歉意的笑笑。r

他的脸上本来是挂着迷人的笑的。r

听到电话里头的声音后,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可怕。r

胸膛急促的气伏着,好像正面临着什么可怕的事情。r

凶一脸凶狠的挂断电话,那可怕阴沉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我所认识的舒野。r

他站起来后便没有再坐下。r

‘我想先回去!‘r

他说着,转过身去,拿起身边的背包。r

他正要离开时,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他。r

他停住脚步。r

‘我没事!放心好了!‘他回过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过的笑脸。眼角挂着眼泪,他居然在哭。从我里眼里看到惊讶!r

而我的心也因为他莫名的刺痛一下。r

他好似被人看到揭下面具的丑角。那样慌张,那样伤痛的逃走!r

这天晚上,我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r

我敲开了他的门。r

看到门开后的他红着眼。r

‘你来干什么？‘舒野似乎很不高兴我的来访!却还是闪开身子让我进来!r

我自己走了进来,并反手将门关上!r

‘你站着做什么？‘舒野坐上沙发后,将两手摊开,将手悬置在了腿的上面!r

‘我想来看看你!‘我站在客厅的中央说着。r

‘我有什么好看的!‘舒野倔强地别开脸,一时间又转过来,看着我时,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r

‘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我如实说来!r

舒野怔了一怔!r

好似听到世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笑了出来!r

‘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他忽然站起来,来到我的身边,当他的身影投射到我脸上时,他的手已然搭在我的肩上。‘我喜欢你的眼睛!‘他看着我的眼睛!r

‘对生活失去信心,凡事都绝望!排斥别人,甚至连自己都怀疑!‘就像十二三岁的我!‘他的一句话让我定了定!r

……r

那天晚上,我们面对面的坐在客厅的饭桌上。终于,我开口了,问道：‘你爸妈呢,为什么都没有见到他们?‘‘我爸妈?‘舒野奇怪地笑笑,然后讲述起自己的身世来。他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有爸爸,有妈妈!r

舒野说,自己总爱坐在现在坐的位置上,爸爸呢,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爸爸爱喝酒,喝的时候,总是把眼睛望着自己,笑的时候总是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妈妈总会在这个时候笑着往自己碗里夹菜,堆得高高的,总是在自己叫够了够了的时候,妈妈就会打趣道：‘不多吃点怎么行呢,只有保持体力,才有精神追女孩子嘛。‘r

‘你在说什么啊!‘舒野脸红道。r

爸爸会无奈的笑着说：r

‘那有你这样当妈的,人家都想着怎样让儿子有出息,你却成天想着让儿子为你找媳妇。‘r

‘不行吗?r

妈妈会向爸爸撒娇,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然后再向着舒野,说我现在都想抱孙子了!‘r

父母很相爱。r

舒野曾为那样的爱情感动过,也以为,一家人会永远那样。直到有一天,父亲在桌上摔下筷子,莫名其妙的发脾气,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回来吃过饭了。再然后,他就干脆搬了出去。r

后来才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要和妈妈离婚!r

‘他真的很风流快活啊!‘舒野说着,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似乎想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痛苦到难以启齿的事情!r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舒野的眼泪。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泣!r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呆呆地坐在那里。r

‘我妈变得爱喝酒,不再回家,我几乎在一年里只看到她三次。他们没有人愿意关心我!‘r

我再一次的看向他。r

他苦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杯子!r

‘他妈的!咖啡怎么这么苦啊!……苦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说着,又舀了一大勺糖浆到咖啡里,再搅拌着。r

他睫毛抖动着,却倔强地别过脸去!而后再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抖了抖,两根修长的指甲拈出一根烟叨在嘴里。点燃后,他狠狠的吸了一口!很快他被一层缭绕的烟雾包围!r

我难受地捂住鼻子!r

‘对不起!‘他又狠狠的吸了一口!r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烟味!‘r

说着,他将手上的半截烟在身边的烟灰缸里摁熄了!r

我陪在舒野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睛凝结了一层雾气,睫毛不停的颤动着。他慢慢的向窗边移去。背对着我,微微颤动的双肩让人的心阵阵抽痛着。r

我走了过去。r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绪里。r

再次看到舒野时,我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触。只是我是将悲伤写在脸上,他将悲伤写在心里。r

我与舒野对视着。他却把头扭开!r

‘别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他对我淡淡的说：r

‘我受不了那种同情!‘r

他说着转过身去!r

‘我没有同情你!‘r

我从后面环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r

而后,他僵住!r

舒野痛苦闭上眼。r

‘我说过我要的不是同情!‘r

那一刻我想到江磊,想到他说的狗。r

我一直想不通怎么会对那句话耿耿于怀,现在总算明白。我想要的不是同情。r

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触!于是我说：r

他拿开我的手。一把推开……r

‘你明白什么？像你这样有爸有妈的人根本就不会明白!‘他口无择言的信口说道：r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就是所谓的性解放,性自由吗?孩子呢?他们就活该成为所谓自由的牺牲品吗?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这样的痛苦?被他们遗弃,一句迫不得已,就可以推脱掉所有的责任?‘r

舒野激动的吼着。吼得我一愣一愣的。张着嘴想说什么。但见他这个样,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r

他喘着气,因为激动而喘着粗粗的气。r

走近他,对他伸出自己的手。r

‘舒野,你太激动了!你……‘r

‘你懂什么?‘r

他更加激动地捉住我的手。r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他咆哮着,近乎失控的咆哮。r

我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情呢?r

等他平静一点后,我说：r

‘如果……如果我说我和你一样,你也会同情我吗？‘r

舒野一脸不信的看向我。r

我倔强地抹下眼泪。r

‘是真的!‘r

我看向窗外的月亮。我和你一样!我能想象得到你受的苦!我能体会到被人排斥的味道!r

我说着,捋开了自己的袖子!r

我将右手上一直系戴的手环解了下来。手腕上的伤痕显露出来。r

舒野看过来时,倒吸了一口气。r

--好骇人的伤痕!像蜈蚣一样横在我的手腕上!r

舒野一脸复杂地看向我。r

我笑了…r

凄凉的笑容,像定格的记忆封存在心灵深处。r

我对他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只是省略掉了江磊。那令我心痛的人,我一个字也没有提起。r

‘你还痛吗？‘舒野看着我的伤问着!r

我摇摇脑袋。早就不痛了。r

‘其实,你比我强一点,至少,你知道你爸爸是谁,而我却不知道!‘说着,我便苦中作乐般的笑了笑。r

我说着,靠到舒野的肩上。r

他抱着我,抚上我的头发,让我更靠近他。刚才的事情仿佛未曾发生过。r

而后,我们一起复习,一起考大学,一起拿到录取通知书。他到北方,而我则进了江磊所说的他一直想进的学校里!r

我想,我还是爱着江磊。爱着他,就像爱着我的生命。我活着,就是为了遇见他!r

在舒野要去北方学校报道的那一天,我没有送他,我说,我不喜欢送别的味道,他说没有关系!道别的那一天,舒野只是在电话里说,等我!……r

就这样,大学开学了!r

有时候觉得‘缘‘这个东西很奇怪。上学时的第一天,老师都会在课堂上让我们做自我介绍。r

每个人的开场白几乎都是那一句‘是缘将我们聚在了一起‘!r

那时候很不喜欢听这个字,觉得俗不可耐。r

可是,真正的想要找一个字来取代它时,却发现那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r

那天我独自去学校报到,没有要方瑜送行。我对她说：‘我受不了离别的味道,再说,家离学校并不远!可是方瑜执意送我到车站,车开启的那一刹那我冲着她挥手,我想同她说再见。只是没想到我看到一向面无表情的她竟然流泪了。r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有什么好哭的？r

那一刻我明明在笑,眼泪却流了下来。r

真的好笑,真的好好笑。r

明明是,明明是想笑的……r

车开了,开远了。车到了,到站了!r

手上行礼很重。下车时,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扶住了我欲掉落的行李。r

我跟她说谢谢!r

那女孩子说不用谢,问了路。发现她与自己是同路。r

到了学校。r

那女孩子说,呀,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啊？r

我笑道,我是新生!r

她的眼圆了!r

‘我也是新生!‘r

我们一起去报到。居然是同一个班,又被分到同一个宿舍。还是上下铺!r

我睡在她的下面。r

‘这是什么鬼地方‘。女孩很不满意地说。r

我放下了行李,说,是呀是呀!r

‘对了我怎么忘了!‘那女孩子说着伸出自己的手!r

‘你好,我叫林蔓!‘r

我怔了怔,随后伸出自己的手。r

‘你好,我叫黎美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