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当时只有我和昭美人,以及她的几位宫婢在场,泄露当时情形的,也只有可能是这几人。我自然不会害自己,获益最大的只有昭美人。
我忍不住一阵颤抖。难道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那个晋国第一才女,已经被污染得不堪入目了吗?
因为领了责罚下不了地,我又可以继续偷懒。姜堰上次给我用的雪峦润脂膏还有一些,抹上之后,那股辣痛缓解了不少。苏息也送来了两瓶药膏,效果甚好。不过四天,我已经能拄着混子下地走几步了。
秋玲代替了我的工作,直到晚上才能来扶我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这一日我终于抛弃了混子,可以独立走上几步了,不由十分开心。到了夜里,我背对着门在慢慢挪着,免得血液不流畅,听见门一开,我立即惊喜地说:“秋玲你看,我好了好多了!”
身后半天没有声音。我诧异地扭头,姜堰正负手站在那里,一脸好笑地看着我。
我连忙下跪请安,蹲下去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太受罪了!
姜堰一个箭步上前将我半抱着放到床上去,皱着眉头数落好:“伤还没好就这么好动,想要落下点什么隐疾么?”
我呵呵傻笑,并不敢告诉他,如果他不来,我其实根本不必这样折腾。
他将我塞进被子里,却没有立即放开我,而是收紧手臂,将我连同薄被一并揽在怀中,也跟着我沉默起来。我心中一阵恍惚,透过纱窗看见外面的夜色黑得那么纯粹,心想,又是一个新月夜了。
我练习了一天走路,这会儿也真是累了,这样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说来奇怪,这一夜,我做了个多年不曾做过的梦。
梦里我还是个孩子,穿着浅粉色簇新宫装,就在这掖庭的某一处屋子里安静地看书。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打打闹闹的声音真实传到我耳朵。有风吹来,烛光晃动,我看不清楚字,习惯性地嘀咕了一声:“红芍,剪一剪烛花。”
“还剪一剪烛花,天都亮了!”忽然有人在耳朵边说。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姜堰站在床前附身看我,见我醒来就笑着将我捞起,把我往镜子前推:“快梳洗,孤今日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对于他出现在这个屋子里,很不开心。但圣意不可违,还是乖乖打扮好,跟在他身后出了门。走了一段距离,姜堰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不禁纳闷了:“王上,这是去哪里哇!”
他不说话,只是催促我快一些,几乎是拽着我往前拖。
等他停下来时,我的屁,股已经疼得不行,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不过,当我抬头看到眼前金灿灿的“景阳宫”三个大字时,我差点一屁,股摔在青石地上。
景阳宫,这……这分明是太后的寝宫啊!姜堰发什么疯,怎么会带我来这个地方!
姜堰好笑地看着我,分明是幸灾乐祸:“害怕?”
害怕吗?有一些些,我在掖庭这些年,的确没有见过太后,更别提这样面对面的做近距离接触。我仰头看着景阳宫三个大字,心头却又有一些期待。姜堰不明白,我期待这一切,快一点,更快一点。
“你在这里等一下。”他嘱咐我,“等会儿,孤会来叫你。”
我点点头,目送他进去。
姜堰在景阳宫里谈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过了一会儿,苏息出来告诉我:“太后娘娘宣你进去。”
我很想打探一下内情,他却摇摇头低声说:“谨言慎行,切勿张扬。”
我立即明白,这宫里的情形,是有些不一样的。跟在苏息身后进入大殿,叩拜之后,我听见一个柔柔的女声说:“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我缓缓抬起了头。
眼前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保养得宜,眸子含笑嘴角微扬,姜堰的样貌,有七八分承自于她。我抬头后,她细细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扭头笑着对姜堰说:“长得是乖巧,哀家挺喜欢,就留下吧。”
“母后喜欢,青雕儿就留在这里伺候您。”姜堰立即点头,继而对我说:“青雕儿,以后你就留在景阳宫,记住,好好替孤照顾好母后哦!”我看他眉眼都笑开了,似乎特别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为我铺的路,我又何尝不知?这样也好,红芍常常说,操之过急,容易堤毁人亡。既然不能立即如愿,那就一步步来,更加万无一失。赢得太后的喜欢,要比赢得姜堰的喜欢更加靠谱。
当日下午,我就搬去了景阳宫。
秋玲玉莲都舍不得我,一直送我到景阳宫外,才会苏息唤回去。因身份特殊,我在景阳宫也有自己的婢女,算是这宫里半个主管。真正的主管是王德全,据说是太后身边陪伴了几十年的人,十分稳重。他将宫中事务一一说给我听,细无巨细,样样周到。交接完之后,才引我去太后跟前报道。
我们去的时候,太后已经去了景阳宫后的斋堂念经。王德全说,太后每日晨昏定省,是不能去打扰了。于是我们二人在殿外多侯了一些时辰,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他又将太后的一些生活习惯跟我说了一下,并一再叮嘱我,切勿犯错。他跟苏息关系不错,大约是从苏息那里听过我太多劣迹,他极为不放心。
今日太后念经的时间要比往日长了些,我们说完了话,她还没有出来,反而迎来了昭美人。
自从那日御花园一别,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她没想到我居然在此,先吃了一惊,随即走上来握我的手,眼中含泪喜道:“哎呀,青雕儿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受了伤,怎么样,现在可大好了?王上不许任何人探视,可担心坏我了!”
我冷淡地轻轻挣开她的手,规矩地行李:“谢娘娘挂心!下官已经好了有些时日,从今日起,正式在景阳宫任职。”
她愣了愣,眼中浮出悲戚之色:“你……你这是在怪我?你也以为是我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