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姜堰跟太后闹僵，竟然是因为我么？太后不让我参加秀女妃嫔的选拔，他才跟太后作对，是这样的么？我站在他身后凝视他，这人的身姿坐得笔直，不由让我的心里，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当初送我到太后身边，他也未曾料到这样的安排，是不是？
“不管怎样，下一拨人里你还不选，哀家就帮你选！”太后下了决心发了狠话。
姜堰应了：“是，听母后的。”
下一组进来的六个人，其中有两个长得特别出众。我留心听司仪念名单，待听到“纳兰修容”四个字时，我不禁心有所感，眼光看向了太后。
纳兰……如果我没有记错，太后的本命就是叫“纳兰慈”。难怪她这样着急，原来不仅仅是我的原因。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她冰山一般的眼睛里绽放出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代表满意，我顺着她恋爱的目光往前看，她看的是其中一位身穿碧绿绣罗裙的高挑女子，这也是我觉得长得特别出众的两个中的一位。
我暗暗留下，记下了她的名字。
当司仪念道：“京都广元侯之二女，纳兰修容，年十六”时，她站了出来。我也记了下来，原来她的父亲是广元侯，那也就是太后的本家了，难怪太后如此着急。权利旁落，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姜堰按照惯例问了她几个问题：“识字么？”
“禀王，读过《诗经》、《女戒》等书，识得一些字。”她跪拜回答，声音柔软，婉转动听，因刻意压低了说话，就显得格外柔媚。
姜堰略略有些感兴趣地往前挪了挪身，问道：“哦，读过《诗经》，最喜欢哪一首？”
“回禀王，臣女最喜欢《齐风·南山》。”她略低了眉眼看姜堰，嘴角带笑地补了一句：“臣女最喜欢《南山》里的诗句了。”
姜堰点了点头，似乎是赞同。他静默片刻，扭头问我：“《诗经》里的《南山》这首诗，孤记得你上回才读过，会背了么？”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我低下头，轻声背了出来。待念完，只听他用低低的声音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真是个好句子。”那时候，他的眼神是看着我的。
我不敢有任何反应，他复又扭过头看着纳兰修容，微微点了点头：“留用。”
太后满意地笑了起来，郭美人气愤地扯了扯手里的锦帕，只有昭美人若有所思。
纳兰修容惊喜地退到一边，接下来出来的，是我看中的另一位美女。纳兰修容的美是柔媚，这女子的美则显得略有些阳刚。她站出来说话，声音清脆果决，如珠玉一般，十分特别。
我看重的并不是她清冷的气质，而是这姑娘身上，带着一种杀伐决断的气息，感觉并不像是常人。
果然，司仪念道：“镇国大将军赫连七之妹，赫连九，年十七。”原来是镇国将军之妹，晋国军事门庭赫连家的子女，难怪有如此的气度。
姜堰显然也十分欣赏她，颇感兴趣地问：“习武之人？”
“赫连家不出废物。”她没有正面回答，也不像其他姑娘那样不敢抬头，而是直视着姜堰，一字一句道：“身在赫连家，理应承袭武艺，为国尽忠。”
姜堰点点头：“赫连家贤良盛名，果然名不虚传。”他顿了一顿，又问：“听你的意思，是想上战场？”
“晋国并没有律法规定，女子不得从军。”她避而不答，冰山似地一张脸淡定地道：“建功立业，也非只有男儿才可。给赫连九机会，我哥能做到的，我也能。”
赫连七十八岁少年征伐沙场，尔后一直在沙场建功立业，如今二十有八，未曾一败，在中原土地上威名赫赫。他在与楚国交锋的赤水之战中，以八万残兵对敌十二万，大获全胜。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坚守晋国屏障雍城四月有余，奉为神话。那时候晋国刚刚经过****，经此一役，姜家才有机会在内忧外患中求得一丝缓和的喘息，慢慢安定下来，他的名头在晋国简直是家喻户晓。
我看向赫连九的目光，多了一些敬佩。这姑娘，实在是有大志气的人。如果不出所料，姜堰一定会留下她。
姜堰却轻笑：“如此，孤倒有些期待，未来晋国会多出来一位女将军。”
我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但更意外地是，一直在一边没说话的太后忽然插了话：“建功立业也不一定是要在沙场，为王族延绵子嗣，也是立功。留用吧！”
太后懿旨一下，姜堰也不好拂了她的面，无奈地看了一眼赫连九，也妥协地点了点头。赫连家跟纳兰家似乎一向交好，她的意思，应该是要赫连九入掖庭，帮衬着纳兰修容吧？
赫连九脸色刷地变白，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跪下谢恩，退了回去。她并不想入选。
这一组完成之后，还剩下五组。姜堰看到后面，已经十分审美疲劳，胡乱点了两个，就算完事。整个大选之后，不过是四个人入选了嫔妃。连同赫连九和纳兰修容，还有两位女子，但家世不如她二人煊赫，我就没有可以去记住。四人可以回家，待拟定封号，一个月左右，就会入宫。
我无意中从苏息那里得知，赫连九被册封为安昭仪，另外两个女子，一个册封为玉容华，一个册封为兰婕妤。而纳兰修容的封号，一直没有定。
然而没几天，一个颠覆性地消息突然传来，震惊了整个掖庭。
姜堰颁布圣旨，拟定纳兰修容为中宫王后，下下月十二大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