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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半边脸未吻


“这个可能他是故意要我送给你的。”霎眼再望到杜纪图手上递来的86年婚嫁芭比,沈珀玉突然伏落在他肩膀上的哭声更加无法控制。一断难以置信的骨肉深情,一个患上不治之症,有亲不能相认的少女。哭倒在憨厚爱人肩膀上的一刻,一切只能切齿哑言。r

“她对陆健动过真情吗?在这短短数天的相处,为何从一个互不认识的人,几乎变成超越知己?说给程瑶介绍一个真心人,难道又是她用来骗自己、骗我的借口吗?”想后,令杜纪图不禁而问:“你现在心情很矛盾,是吗?”r

“别问了…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快…救…人要紧!…快…马上…打这个电…话…只有她…才能够,才能救… …”激动过度的沈珀玉突然间气搐攻心,当即又倒晕过去,一张「中华国术堂」的卡片垂然飘落地上。r

“珀玉…你撑着!…”r

就在杜纪图抱起沈珀玉向医务室“怦怦”急跑而去的同时——“妈,我已经到马来西亚了。你在香港那边好吗?最近还有没有老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远在香港的程海心收到了女儿打回来的视像电话,此刻疲累的身心终于得到了最大的安然。“女儿……”母女俩一番温馨的通话过后,程瑶沉默地盖上了电话,挨在出租车车门旁。目光深锁在一班正准备出发的黑帮份子车辆,她那份求知逼切的心,牢牢地为自己绑上了一束英姿飒爽的发尾。因为——“妈,我要当一名出色的新闻采访记者!要把每处隐藏罪恶暴行的事件都追踪揭露出来,公诸于世,让那些穷凶极恶的法网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r

——“女儿,你长大了,以后有什么事就由你自己决定吧!朝着自己心中的方向一直走,就算前面遇上多少困难,你也不要轻易放弃心中梦想。”r

“妈,我一定会做到的!…司机,开车!紧跟着前面几辆轿车方向走。”r

同一时间,陆健在车内接到了唐华山远从芭堤雅打来的电话,“华人八武”起义一事后,他和女友均被当地警方控以非法入境,和带头挠乱社会治安等罪名处已刑事拘留,现被律师担保要求遣解回香港落案受审。r

“你已经不能再后悔了,还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例如,你还有没有其他家人在香港?”陆健被夹坐在后座昏暗的灯光下,被兄弟在电话中问到是否有家人一事,他只能沉沉郁郁地摇过一下头,接着却笑意美满地对兄弟讲:“有,我有个干儿子、一大群在山区等我回去的孩子、老五一家和你们两口子就够了。别忘记摆定喜酒等我,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与你醉卧在婚礼教堂。”r

唐华山的手机一直开着免提通话,话响也落到了女友耳边。随后,她吞下忧伤和屈怨绞缠的腔调对着电话说:“二哥,你人好!我和阿山能认识你,是这辈子的福气。可你一定要记住,老五一家人和我们都在香港等你,你定要打败莫尔奇平安回来。永拳他妈妈已经答应认你做她儿子干爹了,她知道你喜欢她儿子,准备在你回来之后,正式将他过契给你。” r

未待陆健冰冷的笑脸露出一丝喜悦时,平常老爱捉弄自己女友的兄弟却又抢在电话前面说:“是啊!我也准备将老婆过契给你,所以你要快点回来香港接手。我宁愿要黑不溜秋的艾曼妞做老婆也不愿娶这个哭包子。”听到陆健在电话中的喷笑声后,爱美顿然板起嘴脸与男友在警局里当众打闹。r

“(泰文)给我严肃点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家的床!”唐华山暂停下与女友打闹的嬉笑,怒然将虎目瞪向责骂他私下贿受黑金的泰帮警长。陆健随后又从电话声中闻听见一名华人律师文质彬彬地走来说:“三哥,所有手续已经办好了。”r

未待唐华山接上电话,陆健黯然已说:“谢谢你,我的好兄弟和嫂子。再见了!”r

“喂,老二?喂?……”r

“怎样?”r

“他挂断了。”r

通话结束后,陆健被礼貌地没收了手机,身旁左右二名彪形大汉正准备为他双眼蒙上黑布。r

“今晚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拳赛,就让我自己来绑!”r

“司机,跟紧一点!”r

偏远,人迹稀少的秘密赛场。程瑶的DV画面一直跟拍而上,满街华灯霓虹下,毫无秩序可言,臭陋腥恶的一片黑暗方圆。r

“靓女,见大家都会讲华语,不妨告诉你。这里是大马与吉隆坡交界有史以来最复杂的地方,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看到了车窗外龙蛇混杂的外族人群,程瑶绷紧住一颗将要吓至被撕扯掉的心,那是一张张兽性狰狞的面皮,这条毫无治安秩序的都市黑街,活像一个居满恶魔夜鬼的地狱开放游乐场。r

见倒后镜内的程瑶微微点头,出租车司机在打开车门之前,却往后先后递来了两张卡片,讲:“这一张是当地的报警电话,希望你不会用上,就算你用上现在6点打后开始也会遭到恶意占线;而这一张是我出租车的Call台电话,24小时随传随到,不过夜间要加收百份之二百服务费!”r

‘怪鸡’出租车司机将车驶离后,程瑶已经机警地戴上口罩和帽子,在满布罪恶的街道里暗暗遮盖起一张纯美洁白的脸庞。她毅然大胆向陆健被滞留的地方赶上,但在数步后,却又停了下来,接着挪动起藏在衣袋里的DV,将镜头距离渐渐拉近到陆健被黑布蒙闭双眼的脸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r

陆健不仅被蒙上双眼,双手还被反铐在背后,无论身边经过的人对他如何推撞、喝骂、唾骂、咒骂,他都毫无惧色地站在一间围满黑帮份子的酒吧前面,黑带蒙头,仿佛被掳人质在静候着恐怖份子的死亡审判……r

正当程瑶暗自遐猜之际,突然被一股不寒而栗的诡异从后擦影而过。回望间,一名毒瘾发作的妓女正向她招手而来,其身上布满脓疮毒疽的恐怖裸姿更令她大吓一惊!就在远处传来的惊呼声中,陆健似乎认出一把声音,他再忍受不了这种双眼被蒙上的感受。r

“究竟到了没有?”他詈骂而出的华语,近在身旁的「三泰阳」黑帮没人会听懂,也没暇理会他,因为他们正在发出一阵阵诡异奸邪的讥笑。r

“Oh!china man i like!”当浓妆妖艳的病瘦人妖双手恶心地抚缠到他档间前,陆健急挫飙狠的举动令众人无比惊讶,已被蒙上双眼的人,这一脚竟然毫无落差地朝住那人假胸方向猛蹬而下,将带仍把的他连人带胸轰出三丈街外。r

哑言之际,看到自己马子被打到吐血倒地,身形彪悍的胡渣汉一手抽起陆健衣领,“******!(马来话)”连同一喝大骂,抡拳轰去!他猛如奇来的拳头没被「三泰阳」那边的人及时制止,反而离奇地自动放下,他不禁望到自己被黑带蒙眼人踢得血流不止裆部,最后一脚,就如将带把的鸡蛋破壳爆裂!r

卵血注流满地… …r

残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罪恶方圆没有这个代名词。为初次踏足在罪恶横生街头的程瑶带来叫人对他比骠悍更无比凶残的印象定义。他对恶人出手可以如此残忍!可回想起当天在码头上他曾被东青打不还手一刻,她且能含住一腔被惊吓过的眼泪默默而不敢藐视。r

他的苦笑声霎那覆盖遍整条街道,那阵阵狂莽悲绝的声震,刺耳回闻。高不可攀的孔武身手旁人无一敢上。眼看痛倒在满地污血之上奄奄一息的胡渣大汉,在酒吧门前来往经过的人,竟无一救援,甚至还退避三舍,这也许就是程瑶眼中的人情悲冷——“妈,我们别去南城求她行吗?你不是说过再也不想见到害过爸爸(程瑶的第一任养父)的人?”r

“女儿,她始终是我的亲生姐妹,她是不会见死不救的。相信我,我们再试一次好吗?”r

“快滚!我们家没你这种亲戚!当年害到你老公跳楼自杀的是金融风暴,不是我老公!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扯到我身上……”r

“乖…女…都是妈妈…这辈子害苦了你,妈妈现在就向你跪地陪个不是…是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 …”r

“妈,你刚才被人打得那张脸还疼吗?”年少懂事的程瑶,一下子便提醒了她妈妈,昔日天主的教诲。程海心欲止难断的泪水一直流淌在右脸并未愈合的疤痕之上,那阵皮破肉裂之苦也许早已麻木,但藏在女儿心胸中的那道裂疤才是叫这位做母亲的锥心之痛。在满心悔然的一刻,她的左脸却意外地接受到女儿温暖的一吻,是昔日幸而获得的那份亲情叫悲凉随之而散。r

“天主要让世人用无涯的慈爱去宽恕和感化你的敌人,所以祂愿意为敌人主动奉上另外半边还未打过的脸。就像我用对妈妈您的爱,吻过这张脸,所以你也要主动奉上另半边脸让我再亲一吻。”r

「这夜的天空虽然带点灰霾昏暗,月光也像泪眼般地朦胧,但冷风吹袭不散我俩唯世可亲的温情怀抱。因为在寂静无人的公园街角里,有我初次吻上了母亲那道带泪的疤痕,和在泪眼干枯之后,那张满怀温暖的慈祥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