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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


他目光炽热,表情专注而认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偌宁,暗恋是痛苦的,我已经整整痛苦了一年。我必须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偌宁,在我的胆怯和退缩里,我错过了大把的时光。也许我只能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但是,不管你在哪里,请记得:我在想你!在爱你!!在等你!!!”

其实,他不用开口,我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可是,他一开口,给我的震撼却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当他深情地说完那番话,不光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沸腾起来,大家借着酒意拼命鼓掌,叫着我的名字,叫我接受他的爱。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等待的最终,能够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对于我来说是喜出望外的喜悦和幸福。

我们在人群中相拥,接受同学们真诚的祝福。

在分开的日子里,我们每天利用邮箱、QQ、手机等所有可以利用的工具交流。距离可以产生美,但我知道,距离美是有保鲜期的。因此,一等和南宁那家公司签的两年合约期满,我便谢绝升职加薪的挽留,义无反顾地辞职来到广州,与他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

然而,恋爱的美好,总是虚浮在云端。一旦与生活接轨,问题就来了,浪漫就走了,爱情,就若即若离了。

算起来,我们正式交往也已经有六年了。六年的光阴足以让爱变淡、让心走远。生活的琐碎和日日相处的审美疲劳就像一把刷子,一下下刷去曾经五彩斑斓的鲜活颜色、刷平爱情路上的刻骨铭心,甚至,将一颗曾经如丝缎般柔软温润的心,变得清冷而淡漠。

我知道相爱不易,所以,我要珍惜!

下楼来,银色的卡罗拉旁边,匡承杰穿着条纹衬衫,打了一条银白色领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帅气俊朗,事业有成,有车有房,怎么能不成为一大帮女孩虎视眈眈的目标?

在大学里,生活就曾经给予他太多优待,让他感受过万花丛中被人倾慕的美好。说花心也罢,说博爱也好,他的身边,从来没缺少过漂亮女人。

看见我下了楼,匡承杰迎过来,很自然地揽了我的腰,上下打量我,然后点着我的鼻尖说:“还说没事!脸色这么差,还带着伤,下午不要上班了。你请假吧,回家休息!”

我妩媚地白他一眼,笑嗔道:“好啦,这是在公司楼下,你想让同事都看着我啊?”

“那有什么?”匡承杰满不在乎地道,“让他们羡慕去吧!你是我老婆,有谁规定不许老公对老婆好啦?”

“好意思哦?我们还没结婚呢!”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吗?”他凝视着我,“偌宁,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老婆。不管有没有那个婚礼,反正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笑道:“口是心非!”

“冤枉啊……”匡承杰叫屈,“偌宁,你要明白我的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千真万确!”

“好啦好啦,别贫了。”虽然我喜欢他对我说这些话,喜欢他温柔地看着我,喜欢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现在在公司门口,我毕竟也算是个中层管理人员,要是被下属和别的同事看到和男朋友在门前卿卿我我,总是不太好。我拉着他向卡罗拉走去,边走边笑道:“我知道啦,我相信你,行了吧?”

他拉开车门,等我坐好后再绕过去上车。一边绑安全带一边侧头问我:“想吃什么?法国菜?日本菜?还是韩国料理?”

我笑道:“我们去最近的一家餐厅吧。中午时间比较短,我下午还有工作!”

“你下午就不要上班了。你看看你,气色这样差,昨天有没有做过全身检查啊?要不我下午带你去?”

“不用了,我做过全身检查了!没事!”我柔声道,“我哪有这么娇弱,一点点擦伤而已!”

“你呀,就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一工作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他目光中的关心爱怜,让我的心顿时一片春暖花开。

我们来到一家法式西餐厅吃饭。在热带植物后面的座位上落座后,我要了一份嫩煎石斑鱼和一份大虾炒饭,匡承杰要了一份牛排。

“真饿啊!”我感叹。匡承杰微笑看着我吃,柔声道:“我说你不会照顾自己还不服气。不吃早餐,饿一顿饱一顿的,对身体不好,以后不许了哦!”

“知道啦!”我啜了口饮料,笑盈盈地回应他。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看,对我笑笑,指指手机,说:“一个客户!”然后站起来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我耸耸肩,吃饭时间客户的电话还打过来,真不让人消停。不管他,我先对付自己的胃。

大虾炒饭吃了三分之一我就饱了,擦擦嘴唇,匡承杰还没来。我很是无聊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这个电话可真长啊!

与其坐在这里干等,不如去补补妆。想到这里,我拿起包去洗手间。

在走廊右侧,我看见匡承杰的背影,一时玩心大起。我悄悄走到他后面,准备吓一吓他。他正专心接电话,压根没注意到我会来到他身后。

我伸出手,正准备在他肩上拍一下,突然听见他轻轻一笑。他居然发现我了吗?我的脚步很轻啊。

我正疑惑,就听到他柔声说:“好啦,菲菲,中午实在没办法啦。我会补偿你的,今晚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怎么样……你就放心吧……她还在那边等我呢,不多说了哈,挂了,拜拜,来,亲一个……”说着,他响响地对着手机吧唧了一声。

我如中雷击。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客户,只是他的某个红颜知己。难怪他会背着我接电话,在电话里缠绵十五分钟,却把我一个人扔在餐桌前。

我的心如被万千小刀齐戳,尖锐的痛楚让我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我痛声喝道:“匡承杰!”

听到我的怒吼,匡承杰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然回过头来。见我站在身后,他赶紧收起手机,讪讪地笑着解释道:“是,是客户,谈工作的事,呵呵,工作的事!”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骗我!我心中一片冰凉,恼恨地道:“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都听见了,工作的事,需要这么亲热吗?”

“没有啊,怎么会!怎么亲热了?你别想多了!”他不自然地一笑。

“我想多了吗?那我刚刚听到的是怎么回事?”

“你听错了,绝对是你听错了。偌宁,你要相信我!”他走过来揽我的腰,脸不改色心不跳地向我表清白。

他居然还在骗我,即使我亲耳听见,他也可以当着什么都没发生地骗我。我推开他的手,忍着心中尖锐的痛楚,痛声道:“我相信你,我就是太相信你,所以亲耳听到你和别的女人调情!”

他一怔,继而恼羞成怒地说:“你,你居然偷听我打电话?我以为以你的修养,你不会做出这种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失望?这个时候他还说他失望?难道我应该一直被他蒙骗?亲耳听到还要劝自己说他真是和客户在谈生意,他才不会失望吗?他把我置于何地?他把我当什么了?

我痛心道:“如果你爱我,你就不要再招惹那些女人;如果你爱的是她们,你说出来,我马上给你自由!”说完,我转身就走。

他赶紧叫道:“偌宁,偌宁,你听我说……”

这个时候,他还会说什么?无非是用花言巧语来圆他的谎言。或者,企图让我再一次相信那只是一个和他关系比较亲密的客户。

我不是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去相信他的鬼话。

我以为他对我真的这么好,中午接我出来吃饭,那么温柔细致。原来,他在陪着我的时候,心却在别的女人那里。身为他的未婚妻,我情何以堪?

我冲出餐厅,他也跟了出来。有服务生拦住他买单,他急急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钞票,匆匆说了声:“不用找了!”就这一耽搁,我们已相隔十几步远。

想到他对着电话中的那个女人的亲密,不禁一阵恶心,刚刚的食物全堵在心头。我再大肚能容,也容不下心中的酸涩。

我招手拦下一辆TAXI,拉开车门坐进去,吩咐司机:“中山大道西!快点!”

TAXI司机一踩油门,车子驰入车道。这时,匡承杰追了出来,在后面大声叫道:“偌宁,偌宁!”

我把头仰靠在靠背上,那种铺天盖地的疲惫又以无孔不入的阵势侵袭而来。生活真累!爱情真累!

中午的事让我心情欠佳。整个下午,我的情绪都很低落。匡承杰打了几个电话,我不接,他便发短信到我手机上,一条又一条。

以往我们闹矛盾,他总是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原谅。可是,今天,我很累,也很痛心。我不再看他的短信,他发来一条,我就直接删掉一条。

明知道是骗人的话,我去看它,又有什么意义呢?让他去补偿他的菲菲,去烛光晚餐吧。

看着手机,我想起我留在医院的那个号码。不知道送我去医院的是谁,我应该当面向他道谢才是。但是当时时间比较紧,我不可能丢下手中一大把要处理的事情留在医院等他。

也许他的电话很快就会打过来吧!毕竟,那笔押金和住院费,他没有理由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垫付。

可是直到下午下班,我也没有等到这个电话。也许,他根本没有再去医院。我于他,毕竟只是陌生人,他送我到医院,付了医药费,已是仁至义尽了。

我相信匡承杰所谓的每天做我的专职司机不过是花言巧语,所以,下班后我没作停留,便坐TAXI直接回家。

两室一厅的公寓显得很空落。习惯了独处,但独处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感觉孤寂。

匡承杰在哪里?或者正跟他的菲菲在某个餐厅进行浪漫的烛光晚餐。他说过,会用烛光晚餐来作为中午不能陪她的补偿。补偿,他怎么没有想过补偿我呢?

冲过凉后我躺在沙发上,全身乏力。工作的累,我从来都不在乎,但精神的疲惫,却让我无法抵挡。

爱情是罂粟,在甜蜜美好的表面下,总隐藏着看不见的内幕。可是却又那么吸引人,让人欲罢不能。我已中了它的毒,明知道结果可能是体无完肤,却无法抽身而退。

这样想着,脑海中更是混乱一片。爱情这个泥淖,沾上了,便再难撇干净,只能冷暖自知了。

疲倦让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与匡承杰举行婚礼,宾客如云,匡承杰深情款款地挽着我站在牧师面前接受祝福。

就在牧师严肃地问匡承杰是不是愿意娶我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个女孩子大叫着匡承杰的名字,匡承杰听了,便毅然决然地拂开我挽着他的手,快步向那个女孩走去,口中叫着:菲菲!

我想拉住他,可是伸出手,只抓住一片虚空。看见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我用尽全身力气绝望又悲愤地大叫:“匡承杰!”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叫道:“偌宁,我在这儿!”

睁开眼睛,只见匡承杰手中拿着棉签儿,正为我擦破皮的地方上药水,动作轻柔而细致。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睡着了竟然一无所知。

想起那个梦,我暗暗松了口气,幸好那只是个梦。时间还早,他自然没有和那个菲菲去烛光晚餐,而是回到了我这儿。

见我怔怔地看他,他轻笑着捏捏我的鼻尖,好奇地问:“你做什么噩梦了?梦里还叫我的名字?”

我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梦见你在婚礼上跟别的女人跑了!”还不是他,在梦中也不让我放心。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绝对不可能!”他叫屈,“偌宁,除了你,我不会爱上任何别的女人,更加不可能为了别的女人抛下你。在你梦里,我怎么就成了这形象呢?”

我扑哧一笑,“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形象!”

“好啊,你居然这样说我。你看我一下班就去接你,结果接了个空。回来一看,你居然睡着了,还睡得跟小猪似的,我都给你上完药了才醒。”他取笑我。

“人家太累了嘛!”我不服气地说。

“知道你累,所以我也没敢吵醒你。又没吃晚饭是不是?我就知道。”他把茶几上的袋子递给我,“我给你买的点心,吃点儿吧,一整晚的,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

“我没事,你不用陪你的菲菲吗?”我不无醋意地说。尽管看见他出现在我的身边,并且还买了点心,我心中很是高兴。但一想起那个电话,酸溜溜的感觉还是冒出了头。

“什么菲菲呀!”他摇头笑笑,“你呀,就喜欢胡思乱想。我说过,因为工作需要,我也许会对别的女人逢场作戏,但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你要相信我!”

我拈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是美心西饼屋的甜点,正是我喜欢的口味。这个男人,总是在我最恼恨的时候,用他小小的手段,便轻易使我想起他的好。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不然,他不会这么清楚地记得我的口味,不会小心翼翼地不吵醒我为我上药。

把棉签扔进垃圾篓,匡承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擦破皮的地方明天就没事了。你不肯请假休息,那就要穿长袖上班了。嗯,你吃吧,我先去冲个凉。”

我轻轻一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似乎有幸福的味道在弥漫。只是,那种幸福的感觉太单薄,他总是让我对这份感情缺少安全感。这样的患得患失,我怕有一天,我会承受不了。

但是,我已经知道爱情是一枚罂粟果,那么,幸福一时是一时吧。

早晨,匡承杰送我上班,说:“车修好后你卖了它再买辆新的吧!买辆帕萨特,你看怎么样?”

“我可没这么多钱,你赞助啊?”

“那有什么问题?”他笑,“省得你一看到那辆车,就想到被撞坏的车头,影响你的心情。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虐待自己,我心疼!”

我看着他笑了笑。当他温柔地对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心中都感觉很甜蜜。我知道自己即使有时生他的气,恼恨他招惹莺莺燕燕,但我还是割舍不了对他的感情的。所以,生气过后,只要他来赔礼道歉,我总是妥协。

车在公司楼下停了,匡承杰看我,“中午我来接你吃饭?”

“不用了,那多折腾。”昨天顾厚鹏交代,今天上午会有个重要客户过来公司考察。不知道客户什么时候来,但我们几个项目组负责人是肯定要全天候着的。

我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笑道:“晚上一起吧,反正我要坐你的车回去!”说着我下了车,关上车门。

匡承杰摇下车窗,“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的。”

匡承杰展颜一笑。他的笑容自信而充满魅力,我看着他的笑容,却想:这样的微笑不知道让多少女孩子着迷呢。我摇摇头,这阵儿是怎么了?把自己整得疑神疑鬼,脑子越来越乱了。我冲他笑笑,“你也去上班吧!”

“晚上等我!”见我笑着点头,他对我挥挥手,车子发动,很快滑入车流。

我目送着他离开,向办公室走去。刚到办公室,顾厚鹏的电话就打到我办公桌上的座机上,“肖,你准备一下资料,宇甲公司这个客户我准备让你来跟!”

“让我跟?”我吃了一惊。市场部几个项目组负责人中,林力翰去了华中地方出差,方宁宁手头有客户在跟,那这个客户由李芸茜或者单维晨那边跟最好,我这里刚拿到两个大单,再继续跟这个重要客户,难免不引起他们两人的反感。

“怎么,有问题吗?”顾厚鹏的声音中隐有锋锐。

“哦,没问题!”顾厚鹏这样的上司,是不会接受下属为这种莫须有的担心而影响工作的,即使事情真会到那个境地,我也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那你准备资料吧!”他简短地说完,然后挂了电话。

我对着电话,无奈地摇摇头。这一阵儿我锋芒太露,市场部虽然是一致对外,但被我那两个大单已弄得不太平衡了。要是再跟下这个大单,就成了木秀于林的局面,这样很容易成为被倾轧的对象。

我本来还想中间消停一段,可顾厚鹏的任务已分派下来,现在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资料是现成的,我只需整合一下,再根据我对宇甲公司的了解进行一些调整,费不了多少时间。我知道资料从来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成功的关键在客户代表身上。

据说宇甲公司一位总经理亲自来考察,而那总经理,是由北京总公司空降来的,要收集他的资料不太容易。身处在那个位置的人,总不会是轻易能拿下的。

对电脑久了,眼睛有些涩,我拉开抽屉找眼药水,可是瓶里已经空了,把空瓶扔进垃圾筒,我只好用面纸擦了擦眼睛,然后继续。

资料打印出来已经十点半了,不知道那个客户代表什么时候来。希望迟一点吧,那样我可以喘口气,想想用什么策略可以在第一面的时候让他印象深刻些。这样下一次的预约,会顺利很多。

顾厚鹏既然把这份工作交给我,我就只能全力以赴,这些都是要考虑的环节。

十一点,顾厚鹏电话通知我,“肖,客户代表已经来了,你和我一起去门口迎接。接到他后,我们带他到会议室去。”

来了,终于来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拿了资料,走出办公室。

顾厚鹏正在等电梯。看见我走过去,他问:“资料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他冲我点点头。这时电梯门开了,他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单独和他相处在电梯这样逼仄的空间,还是第一次。

顾厚鹏的目光在我手臂上扫了一眼,轻描淡写道:“伤好了?”

“嗯,已经没事了!”只是一点擦伤,并不严重,医生都说了不会留疤,我又刻意穿了长袖衫来掩饰,是不想引人注目。我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件事,对他虽然没有多少关心的关心,我还是笑着表示了感谢。

他嗯了一声。这时电话响了,他接通,说道:“我们已经下楼,你带他过来吧!”想必客户代表——宇甲公司那个空降兵总经理已经到了。

挂了电话,顾厚鹏的话题又回到工作上,“上午的时间可能在会议室度过,中午我们一起陪客户吃饭,下午由你接待他,陪他进行考察。这时间你安排得过来吗?”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

他点点头,不再多说。这时电梯已下到一楼,我们走出电梯,向门口走去。过道上,接待小姐领着一个人迎面而来。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顾厚鹏已经快步迎过去,笑容满面,“寇总,你好,我是顾厚鹏!”

来人笑道:“是顾总,久闻大名啊,哈哈!”两人握手,好像久别重逢般的朋友般亲热。生意场上,八面逢迎的场面见得多了,我也习惯成自然。

顾厚鹏笑得春风满面,侧头看一眼走过来的我,“寇总,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市场部主任肖偌宁。这次的方案,将由我和肖主任负责!”说着,他侧过身来让我正面面对来人。

我微笑着伸出手去,准备与这个“寇总”相握。但一看来人,我却一怔,手僵在半空,又惊讶又意外,脱口而出:“寇启俊?!”

来人毫不奇怪,握住我伸出的手,微笑着很自然地接口,“偌宁,我的到来让你这么惊喜,我可受宠若惊啊!嗯,算起来,这是离开校门后,我们第二次见面!”

其实自出校门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这是第一次。而我,是震惊而不是惊喜,但我当然不会纠正他。压下心里的疑惑和惊异,我不太自然地笑笑,含糊地道:“嗯,是啊,好久不见!”

太意外了,客户代表怎么是寇启俊?宇甲公司的总经理,他现在真是事业有成啊。可我宁愿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那样,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攻关,我也有把握可以把这个单拿下,但为什么是他?

这个寇启俊,再不是那个骄傲冷淡的人了。以前的他是那种大男孩的帅气,现在的他是成熟男子的儒雅,虽然这可能只是表面。

他举止稳健得体,处处显现着一个跨国公司分公司总经理的精明和睿智,眼神深不见底,似乎热情亲切,其实不露声色。

想不到社会上六年的历练,他就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我看向顾厚鹏,他正微笑看着我们,竟是洞悉一切的表情。我顿时明白,顾厚鹏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不是偶然的。事前功夫在不声不响中就做足了,什么资料什么关系,他了如指掌。

寇启俊才调来广州,他就已经清楚了他的一切资料。知道我与寇启俊的同学关系,所以,他让我来跟这个客户,想让我借助同学关系的便利。我感觉自己被他不动声色中摆了一道,被推到这样一个境地。

他以为我可以借助这段关系,可是,他不知道寇启俊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我们曾经的过节。只怕他的这番心思,要白费了。

我和寇启俊是同学不同系,在大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匡承杰的左右逢源左拥右抱不同,他很骄傲也很漠然,没有女朋友。如果只是个普通平凡的男生,也许不会有人注意,但他却又很出色。

因此,有人把没有男女朋友的我和他当成学校两个异类。我是因为心中有了匡承杰,所以对身边的男孩子看不入眼,他是孤高自傲,看不起身边的女孩子。

本来我和他也许永远不会交集,但是大三的时候,我的朋友谢倩萍爱上了他。

这寇启俊很可恶,他居然把谢倩萍写给他的情书在食堂里大声念了出来。那时很多人在吃饭,他抑扬顿挫的声音引来一阵阵哄笑。

看着谢倩萍涨红的脸和眼里滚来滚去的泪珠,我对这个男生鄙视到了极点。义愤让我想也没想,便站起来向他走去。

许多双眼睛看着我,也看着寇启俊。我一把夺过信纸,笑盈盈地道:“没收到过情书吧?逗你玩的也看不出来?还好意思念啊?”我不是爱着他的那个人,自然可以理直气壮气势凌人。

寇启俊一怔,脸色顿时涨红。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大家都把这当成了一场闹剧。我不理寇启俊,顺手把那封信塞进口袋,拉了谢倩萍走出食堂。

我猜骄傲自负的寇启俊,在众人面前被我羞辱的颜面扫地,一定恨不得把我凌迟了。所以以后我也有意识地不与他碰面,他去的地方我从不去,他参与的活动我从不参与,遇上不得不见的场合,我也尽可能离他远远儿的。

但谢倩萍一头扎进爱情的泥沼,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而后,为了她那可怜的初恋,我这个义薄云天的朋友着实做过几次费神费事却不见功的红娘。几乎无一例外,寇启俊对谢倩萍的示好不屑一顾。而我,每当谢倩萍受委屈,都会去找他算账,我们的关系因此闹得很僵。

大四下半学期的时候,忙着实习,忙着联系工作,忙着写毕业论文,这种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现在,顾厚鹏却把我推到他的面前。我想,即使只是为了报复当年的羞辱,他也一定不会给我这个单。而在与他周旋的过程中,估计我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顾厚鹏的信息链固然强大,可是,他无法知道那次饭堂的事,也无法知道我们的过节。同学关系有时候确实是一条捷径,但当这条捷径布满了荆棘和石堆的时候,就未必是捷径了。

寇启俊淡淡地笑着,但我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越表现得若无其事,就越显得他城府深藏,我就越惴然,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如果我一直负责这个项目,那就是送肉上砧板。那种我为鱼肉,他为刀俎的感觉,我只要想起来就一阵头皮发麻。

而顾厚鹏纵使精明强干,也无法猜不透我们内心在想什么。他极力把我们往怀旧上引,却不知道我们这旧越怀念越让人尴尬。何况我和他,除了那一次次的不欢而散,也没有什么旧情可念!

中途,我借口上洗手间逃避那样的氛围。不行,如果接受这个项目,我会被他玩死的。虽然对顾厚鹏的交代我一向不打折扣,讨价还价也不是我的风格,但这一次,我非得在顾厚鹏面前推掉不可了。

其实那两个大单就足以让我跟紧一阵子,而李云茜和单维晨现在手里没什么大单跟着,估计也很乐意接下这个差事,我干吗不知难而退?

回到会议室,顾厚鹏与寇启俊正谈笑甚欢,气氛似乎很融洽。我无法当着寇启俊的面提出来,只好赔着笑脸,却如坐针毡。

顾厚鹏看过来一眼,问我:“你不舒服?”

“嗯,有点,不过不碍事!”我勉强笑道。这倒也不完全是假话,车祸的后遗症确实对我有些影响。

“老同学,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会照顾自己?”寇启俊笑得轻松无害,“做女强人也要身体撑得住才行!”他的目光闪动,似笑非笑。他是在关心我还是在调侃我?我听不出话后的意思,只好含糊地笑道:“嗯,呵呵!”

顾厚鹏哈哈一笑,道:“唉,是啊,肖昨天开车出了点小车祸。我本来想安排她休息,但她放不下工作,听说这次是寇总要来,就硬撑着继续上班了。寇总,肖时常提起你这个同学,现在好了,寇总调来广州,以后你们交流的时间就多了。”

我尴尬地笑笑,心里暗骂顾厚鹏睁眼说瞎话,却不能拆穿他。

“是吗?偌宁,我没听错吧?你时常提起我这个同学?我还以为出校门后,你就把我忘了呢!”寇启俊别有所指地笑。

“怎么会呢?”我不自然地笑笑,“你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想忘掉也不容易啊!”

“看看,你又来笑话我了。说到风云人物,我怎么能跟你比!哈哈!”寇启爽爽朗朗笑道。

顾厚鹏非常“识趣”地道:“对不起寇总,我去下洗手间,失陪一下。肖,你先陪寇总说说话!”

顾厚鹏这只狐狸!我暗暗骂道。

寇启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不想在他面前失态,但也实在没话对他说,只好公事公办道:“寇总,也许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合作项目!”

他不答,笑道:“毕业六年了,偌宁,你还是没变啊!当年校园第一白马王子毕业宴上酒后吐真情,携得美人归,成为我们那届津津乐道的佳话。现在看来,你是爱情美满事业有成了!”

我嫣然一笑,“谢谢,至少现在的生活状态我很满意!”

“那样就好,老同学幸福,我也高兴,哈哈!”

“我听说寇总在北京发展得不错,怎么想到来广州发展?”

寇启俊侧目看我,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还是挺关心的呢?”

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我本来也对他的事不怎么关心,随口问问而已。我眼珠一转,换上那种职业性的笑容,笑吟吟地说道:“关心同学,也是应该的嘛!”

这种表面风平浪静却暗藏机锋的交谈持续十分钟后,顾厚鹏进来了。有他的加入,刚刚的剑拔弩张稍稍消散些。一会儿,顾厚鹏大概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微笑征询道:“寇总,让肖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合作项目吧?”

寇启俊点点头,笑得自信而开朗,“老同学,那就麻烦你了!”

我实在没有心情,介绍有点干巴巴的。顾厚鹏皱皱眉,我只好当作没看见。寇启俊没有表示出对我不在状态的不满,他唇边含笑,非常有风度地保持着最佳倾听的姿势。

中途寇启俊的电话响了,他走到会议室外面去接。看他离开,顾厚鹏微愠着,毫不掩饰他对我的表现的不满,“肖,你今天状态不好!”

“我知道,对不起!”我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顾总监,能不能换个人跟这个项目,我想我可能不能胜任!”

“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这不是你的风格!”他探究地看我,语气中隐隐有些不悦。

“你不知道的顾总监,寇总他……唉,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只怕会影响这个项目。所以我觉得,为保险起见,还是换人比较好!”我有些艰难地措词。大学里年少轻狂的那些事情不必要一一对他说,我个人受辱事小,但我很担心因为我的原因,我们失去这个订单。

我不能容忍自己这种不明智的坚持,所以,我宁愿选择放弃。

顾厚鹏呆了一下,很意外地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被这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我要早说,也要有机会呀。他早知道寇启俊这个人,却不对我透半点口风,还把这个项目直压给我,等我和寇启俊面对面了,说还来得及吗?他自以为走了一着妙棋,其实是一步臭棋。

上司固然有优势,也不必这样仗势压人吧?!

顶撞是最不明智的行为。我只好移开目光,不让他看到我眼中的不以为然。

顾厚鹏突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了,这不怪你,怪我。但是肖,你知道现在我没办法临时换人了,至少今天我无法换人。即使你再为难,也请帮我把今天的事情圆满结束好不好?”

我意外地看着他。这算什么?商量?探询?他对下属,可从来不会这么迁就,他也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有的严重后果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这个时候临时把李芸茜或单维晨拉来,既显得突兀,无法对寇启俊解释,也太着痕迹,会影响大局。我无可奈何地道:“好吧!”

我不确定我所介绍的寇启俊都听了进去,不过这种介绍,原本不是灌输式的,后面还有很多交集,还需要更加细致的讲解。

我想,后来的事不再是我的事了。

午饭我们在就近的西餐厅里吃。我虽然不想参与,但是有同学这个光环罩着,即使光环下是一片黑暗,我还是得相陪在侧。

下午顾厚鹏有事,按先前的安排,由我陪着寇启俊。也许顾厚鹏只是想看看我和寇启俊到底有几分合作的可能,所以故意把接待寇启俊的事情抛给我。

我带着寇启俊转了大半个圈子,回答着他针对公司项目提出来的每一个问题。我在揣测着他的心事,可是他微笑的面容后,是一片云山雾罩,我看不清。

寇启俊离去已经是一个小时后,送走他,我长长松了口气。第一件事就是去顾厚鹏的办公室,我知道他这时候有空,我必须要让他马上把这项工作交给别人。我愿意接受别的挑战,但是,我不想与我看不透的寇启俊继续磨下去。

我敲门,顾厚鹏的声音道:“请进!”

走进去的时候,他正舒服地靠在座椅上喝咖啡。见我进来他毫不意外,轻闲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

我开门见山地道:“顾总,这个项目你准备交给谁,我把今天的进度跟他交接一下!”

“肖,你别急!”他指着桌前的会客椅,“坐!”

我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

他展颜一笑,举了举杯,温和地道:“这咖啡不错,要不要来一杯?”

我可没有心思,见他一味地顾左右而言其他,终于忍不住再提醒他,“谢谢顾总,我不喝咖啡。顾总,这个项目我觉得李芸茜比较合适,你看她接手可以吗?”

顾厚鹏淡淡地道:“肖,你为什么害怕?以你的能力,要接下这个单不是难事!即使对方和你曾经有些误会,那也不是不能解决的。跟你说实话吧,这个单我并不准备换人。”

“顾总……”

他摆摆手,“肖,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向不是一个讨价还价的人,我想,曾经的误会不应该是你推拒的理由,在市场部生存的规则是什么你也清楚。那个寇启俊不是老虎,你别担心!”

看来这已经成为定局。他是上司,如果他不想换,我是无法说服他换人的。这个寇启俊,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该怎样才能让他在订单上爽快地签字?

真头大!

临近下班的时候,匡承杰发来短信,告诉我要和客户一起吃饭,没办法过来接我。

坐在办公桌前,对着手机,我轻轻摇头,删掉那条短信,感觉挺失望。

把手机随手放在桌上,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他这样的失约又不是第一次,外面打车也不是不方便。

正想着,手机来电,我以为是匡承杰,忙拿起来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迟疑了一下,我接通了,“你好!”

“下班了吧?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你是……”

“哈哈,老同学,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个小时时间,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寇启俊?”我脱口而出。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但很快释然,作为项目负责人,顾厚鹏自然会告诉他。

“是我,寇启俊!”他重复,声音朗朗。

“啊,我……嗯…好啊,我正想请寇总吃个饭,怕你有安排没敢开口!”

我本想以有安排拒绝,但很快想到顾厚鹏先前的谈话。在市场部这么久,我自然知道,拿下客户才是最重要的。以前的那些过节,我得找个机会化解才是,如果他愿意化解的话。所以我临时改了口。

“那我很荣幸!你似乎应该下班了,怎么不见你出来?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楼下?我走到窗前,从我所在的八楼窗口往下看去,可以看到三分之一的停车场。正是下班时间,停车场上的车已剩下不多,视角阻碍,我没看到他。

我笑道:“那我马上下来!”挂了电话,我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拾一下,拿了包,下楼。

一辆黑色的雅阁轻轻滑过来,车窗摇下,寇启俊笑容满面,“上车吧!”

我微微一笑,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侧过头问:“我们去哪里吃?几年不见,我都不知道你的口味了!”

我笑道:“是啊,几年不见,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我是中西兼容,你呢?”其实没有这几年的时光荏苒,我们也不会知道彼此喜欢的是什么,但却都虚伪地说着客气话。

“我也是!”他笑,“昨天朋友带我去了一家餐厅,味道不错,要不我们也去那儿?”

“好啊!”我回应。

车转了个弯,向另一条道开去。寇启俊随口问道:“我记得你当年去了南宁,来广州多久了?”

“四年了。”我笑,“南宁那边是两年合约,期满后就过来,一直在现在的公司!”

他从后视镜中看着我,笑道:“骆小可和谢倩萍好像也在南宁!”

想不到他还记得谢倩萍,他提起谢倩萍是什么意思呢?纯为叙旧,还是不动声色地提醒我,我们曾经的过节?我们通过后视镜对视,镜中他的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我含糊其辞地笑道:“嗯,是啊,她们和我一起过去的。不过,她们选择在那边定居。倩倩她,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他笑,“她给我发过请帖,当时实在走不开,所以没能去参加!毕业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我笑了,他们当事人什么事也没有,我这个义薄云天的红娘,倒成了得罪人的尖刺。大学里只凭一股意气,哪里想什么后果。谁能想到今天山不转水转,还会与他这样交集。

寇启俊道:“我去过南宁。”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应道:“嗯?”

他笑一笑,“我们公司在南宁和广州都有分公司,因此,我常来这两个城市。”

“寇总是能者多劳!”我唇边含笑,语意里却明褒暗贬。

“哈哈,什么能者多劳?工作需要而已!”寇启俊朗朗一笑。这笑声相比在学校里,既多了明朗,也多了世故。他还是从后视镜里凝视着我,道:“如果你叫我寇启俊,或者启俊,我会觉得比较顺耳些。”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一笑置之。对于称呼,我觉得这两者都挺别扭。

他问我,“你和匡承杰好事近了吧?”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对我的事知道的还不少,看来谢倩萍与他的关系相比学校里,倒亲近多了。他们成了朋友,我们却是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

也许我也该走走谢倩萍的路子,看看怎么化解才不着痕迹又能达到效果。

“广州的同学挺多的,都是好久没聚,哪一天倒可以组织个同学会。”他笑,又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我随口道:“是啊,一入社会,就难得相聚了。你要有这个心思,我倒可以去联系她们。”

他兴致勃勃地道:“如果是那样,等手头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就开始筹划吧。”

看着他充满笑意的目光,感觉和先前完全不一样。莫非先前是我想多了?他对大学里的那些过节全没放在心上?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们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我还好几次当着很多人让他颜面扫地。换了是我,我也不能这么大度呢。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