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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回头下望人寰处(上)


  次日,静玉所以为事端将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相反,整个后宫安静和谐极了。这一点让静玉十分诧异,而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皇上在宠幸了蓝贵仪几天之后便后宫便又恢复了正常水准。

  时间匆匆而过,仿佛夏日的暑热刚过,尚未历经秋日便到了冬日的严寒,雍华宫中也早早的燃起了炭火,只是这炭火到底去年留下的陈碳,算不得多好,不过是勉强能用罢了,而且分量也是不足,用以供给雍华宫中的三位妃嫔使用却是有些吃紧了。

  不过苏沫到底是雍华宫主位,所以宫中炭火倒是紧供着她用,她倒也不急,只与方贵姬本就出身大族,自己却是备足了炭火,是以不用为炭火着急,唯独蓝贵仪,位分不高,家世也不好,虽说皇上宠着几分,到底也不算隆宠,是以过的却是不太好。

  这日,苏沫正在寝殿休息,文华堂中炭火烧的整个寝殿都暖洋洋的犹如春日一般暖和,寝殿之中的几朵水仙亦是开的灿烂,苏沫身穿一身宝蓝色貂绒夹袄,手里捧着一尊琉璃镀金莲花合子手炉,懒洋洋地靠坐在软榻之上。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吹得屋内的水仙迎风摇曳了几下,苏沫睁开双眼,见仙逸姑姑身上带着点点雪花撩开门帘,带着一身的凉意走进寝殿。

  仙逸姑姑眉眼之间却是有些忧虑之色,走到苏沫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原本懒洋洋的苏沫顿时睁大了双眼,看向仙逸姑姑说道:“此言可属实?”

  “千真万确,如今各宫妃嫔都已经赶赴翊坤宫了,荣婕妤更是早早的就带着八公主往翊坤宫,去的路上还派人来报,让奴婢通知娘娘的。”仙逸肯定的说。

  闻言苏沫倒是勾起嘴角,笑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能置身事外,要不然传出去到说本宫不念姐妹情分倒是不好,仙逸,备好轿辇,通知方贵姬和蓝贵仪,随本宫一道前往翊坤宫为刘妹妹送行。”

  “诺”仙逸姑姑答道,然后便让人下去准备轿辇了。

  半晌之后,苏沫便乘着主位专用的轿辇来到了翊坤宫,这也是苏沫自晋升为主位之后的待遇之一,拥有仪仗轿辇,虽说和妃位贵妃等人的仪仗想比相去甚远,但也不是其他低位妃嫔可比的,只见方贵姬和蓝贵仪一个身穿石青色斗篷,一个身穿墨蓝色斗篷,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手炉,默默的跟在苏沫的轿辇之后。

  其实嫔位和妃位的轿辇还称不上是轿辇,充其量不过是步辇而已,只有到了贵妃位,皇贵妃位才有资格坐上轿子,至于帝后所乘便是车辇,比之妃嫔更加奢华舒适,不过这已经不是寻常妃嫔可以肖想的了。

  半晌之后,苏沫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翊坤宫,却见宫门口早有几人的轿辇仪仗停在外面,苏沫心知已有妃嫔来到了翊坤宫,当即扶着静玉的手下了轿辇,便往宫中赶去,尚未走上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喊道:“惠妹妹慢行,且等本宫一程。”

  苏沫回头,只见温嫔的轿辇慢慢靠近,温嫔穿着一件藏青色外袍,手里抱着一个石青色花纹的手炉,一张小脸在风中显得越加苍白,不顾片刻,温嫔的轿辇便停在了翊坤宫门口,温嫔当即下了轿辇,苏沫上前迎了一步,扶着温嫔的手就往翊坤宫里走。

  “妹妹也是听闻刘婕妤不行了才赶来的吗?”温嫔边走边说。

  苏沫点了点头,面上满是忧愁之色说道:“谁说不是呢,想刘姐姐也是自潜邸里就服侍皇上的老人了,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八公主,谁承想,唉!”

  听到苏沫这样说温嫔也不由的愁容满面,语有戚戚的说:“谁说不是呢?想当初本宫和刘婕妤是一起入府侍奉皇上的,之后入宫两人也是十分友好,想当初刘妹妹有孕的时候我还开玩笑,说等她生下皇子公主就让九皇儿好好照顾着,本以为刘妹妹只是生产之后伤了些许元气,谁知道……”说道这里,温嫔不由得要落下泪来。

  苏沫见了急忙劝道:“温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这不是让刘姐姐走都走不安心吗?你我还是赶紧去看看刘姐姐才是,若真的……,怕是要见不着刘姐姐的最后一面了啊。”

  闻言温嫔这才止了泪,点点头说:“嗯,妹妹所言甚是,走走走,咱们快看看刘妹妹去。”说着便扶着苏沫的手紧赶慢赶的往翊坤宫里走,两人走进宫中才发现阖宫妃嫔都已尽数到场,自己等人居然是来的最晚的一批。

  和在场妃嫔见礼之后两人便走都刘婕妤的床榻之处查看,只见刘婕妤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发如枯槁,瘦的好似皮包骨一般,一双纤纤玉手此刻犹如枯骨一般渗人,眼窝深陷,眼下是重重的黑影,一看就是命不久矣之色。

  两人都是惊讶出声,苏沫虽然熟知历史,知道刘婕妤产子伤了元气,却不曾知晓其伤得如此之中,更不知其临死之状如此可怖,是以大惊。

  就在两人惊讶之间,只听宫外宫人唱喝:“皇上驾到。”众妃嫔纷纷转头看向宫门,只见明黄色的身影跨入翊坤宫的大门,众人纷纷下拜:“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面沉如水,没有叫起,只是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罢了,见皇帝面色不好,也无人敢说话,只见皇帝跨坐于主位之上,看着在场妃嫔问道:“淑丽贵妃,刘婕妤身子太医是怎么说的?”

  听到皇帝问话,淑丽贵妃站出人群,只见今日的打扮和平日里却是大不相同,若说平日里的淑丽贵妃是耀目的芍药,那么今日的淑丽贵妃则是出浴的青莲,今日的淑丽贵妃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素青纹的薄袄,满脸憔悴,泪痕斑驳,头上所带也非金非玉,只是几个简单的银饰,倒是显得她柔弱无骨,惹人怜惜了。

  “皇上,臣妾有罪,护不住刘婕妤,枉为这翊坤宫主位,还请皇上降罪啊。”淑丽贵妃说出此话的时候双目含泪,双眼通红,音如杜鹃泣血一般婉转悲怆,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就连苏沫对于淑丽贵妃都不由高看了一眼,不曾想盛气凌人不将天下放在眼中的淑丽贵妃居然也可以这般惹人怜爱。

  果然,见淑丽贵妃如此,皇帝原本面沉如水的脸色也不由有所缓和,不由心生怜惜,伸手扶起跪在脚边的淑丽贵妃说道:“你切起来,莫要伤心了,朕知道你和刘婕妤姐妹情深,如今她不久于人世,你心中悲痛朕怎么不理解,只是你也要保重身子,否则就算刘婕妤知道了也不安心。”

  闻言淑丽贵妃这才慢慢止了泪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臣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赎罪,只是臣妾和刘婕妤姐妹多年,如今她不久于人世,想着刘妹妹如今也只是小小一个婕妤,此生一别,再无相见之时,不由得心中悲苦,望皇上勿怪。”

  听到淑丽贵妃这般说话苏沫不由眉头一皱,却是知道淑丽贵妃此言何意了,大齐皇朝却是有着规定,帝后合葬入帝陵,主位得享尊荣入皇陵,而主位以下身份低微却是只能葬入妃陵,若是想要和刘婕妤再有相见之时便是将刘婕妤升为主位,这样刘婕妤就可以葬入皇陵了。当然,这也不是淑丽贵妃的真实目的,若是刘婕妤升为主位,那么八公主身为主位之女就不是荣婕妤一个小小婕妤可以抚养的了,那么作为刘婕妤生前最好的姐妹又是后宫中位分仅次于皇贵妃的自然是最有资格抚养八公主的人了。

  这么一来,不仅打压了苏沫的势力,同时也增强了淑丽贵妃自己的实力,可谓一石二鸟之计啊,而且就算不成功,淑丽贵妃凭借姐妹情深的这一点也足以让皇帝对其刮目相看,反正不管怎么样对她而言都没有坏处。

  苏沫可以看出来的事情皇贵妃自然也看得出,作为死敌的皇贵妃自然不会让淑丽贵妃得逞,当即出口劝道:“淑丽妹妹对刘婕妤真的是没话说啊,就连本宫都自叹不如,皇上,臣妾看淑丽妹妹所言虽说不合规矩,到也在情理之中,依着刘婕妤的资历,若是封为主位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刘婕妤刚刚晋封不久,此刻无功无过,若是晋封,虽说事出有因,但难免引得后宫非议,不如这样,赐予刘婕妤死后哀荣,加个封号,赐葬皇陵,这皇子龙孙之母母以子贵赐葬皇陵也不是没有先例,如此一来既全了人情,也不违礼法,皇上看如何?”

  淑丽贵妃一听就知不好,果然,皇帝沉吟片刻说道:“爱妃此举甚妙,那就按爱妃所言吧,赐刘婕妤封号,就赐个‘慎’字吧,也不枉她侍奉朕一场,赐葬皇陵,按着嫔位的份例来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