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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化无所化分


须菩提。于意云何。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 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须菩提。如来说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须菩提。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释迦不是道德师

我们无法全文照抄南老对这一品的解释。我们恳请读者自己去阅读。我们给大家一个提示:

第一,南老认为释迦关键是道德高尚,度了人也认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干。

第二,南老认为释迦莫过是把修的法、走过的路说出来,教给众生,众生自己去度自己。

第三,只要大家“不着相”,“你懂得一切了不可得,一切不着相就到家了。”也如在上一品南老所说:“青磬一响,被它敲醒了,万念皆空。那个时候啊,什么都没有,那真是大梦初醒,这是大福报。”

透过我们上面的介绍,你会看到南老的基本思路: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独立的、自我封闭的、独往独来的生命体。有的生命智慧高、品德高,便成了佛。佛要用自己的经验、思想理论教化众生。但是,佛并不认为自己度了谁化了谁,如果有这种卑劣想法的人就不可能是佛。因为众生不是哪一个人、哪一个佛度得了的,一切要靠众生自己觉悟。自己觉悟什么?“万念皆空”、“最终是一个死,在死字面前人人平等”、“一切了不可得,一切不着相。”

这一切不是南老的过,长时间来大量的佛学家都是这么讲的,只不过没有南老讲得清楚。和南老相比,等而下之的佛学家们,就更可怕了,劝人磕头礼拜,崇神信鬼,更相信什么特异功能。与这种迷信色彩相适应的,还有另一层更厉害的麻醉药,那就是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与人为善,看破红尘,莫与人争斗……

总而言之一句话,释迦牟尼反对什么,他们喜欢什么;历史潮流抛弃什么,他们便追求什么。反过来,还要说世界堕落了,人间腐败了,好似释迦牟尼的学说,永远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

我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客观地公正地看一下历史,自释迦出世后的二千五百多年,历史径直走自己的路,磕头烧香、看破红尘、相神信鬼、迷信神通……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早被历史扫进了垃圾堆,与这相比,像南老那样消极的、自我封闭的所谓佛学、东方文化,也受到了历史的猛烈冲击。中国近二百年的历史,尤其是“五四”以来的革命史,就是要彻底扫除这种庸俗化了的东方文化。

关于这种庸俗化了的东方文化,我们在序言中作了较为系统的论述。这种庸俗化了的东方文化,以北宋二程为开端,朱熹集其大成的“理学”为代表的思想体系,逐渐渗透到了道、儒、释三大家学说中,构成了对古典儒、道、释三大家的彻底反动。

佛学公认的高峰期有两个,一个是以鸠摩罗什为代表的南北朝时代,一个是以慧能、善导为代表的唐代。前文所引南老给我们介绍的慧思大师,那是绝对开了大悟的大师,只有他敢说:“我独坐孤峰顶, 已经一口吞尽诸方,一切众生我度完了。”不是真正与释迦的《金刚经》相应的人说不出这样的话,而这位大师正是南朝齐人。

大唐以降,佛学,尤其是佛学中的禅宗逐渐被理学所浸染,理学色彩越来越浓,真正开悟的人也就不多了。诸君可参看《五灯会元》,定可寻到这一消息,这里不多述。

纵观南老的思路,较之其他胡说八道的讲经人,那是高明得多了,但“理学”的影子还是非常重。所以,南老才会把《金刚经》解成这个样子。

在南老的笔下,虽然极力想扫除封建迷信的愚昧,不再把释迦当成神和超人式的佛,但又把释迦变成了一般意义上的道德师和思想家、教育家。

南老自己对自己的这种看法也不是十分相信的,于是就又引进了一些道教、密宗的“功夫”。“哲学+功夫”,这是南老的基本思想框架,其实,最后的结局是,南老功夫上的成就掩盖了他在哲学上的失误,而哲学上的思辩又掩盖了他在功夫上的歧路,二者互相牵扯,南老就再也不前进了。如果人们仔细研究一下南老的全部着作,你会发现,南老为了自圆其说,为了他的“哲学+功夫”的思想构架,东盖盖西扯扯,哲学上说不通,就拉到功夫上;功夫上说不通,就拉到哲学上。解《金刚经》的《金刚经说什么?》,则是全面阐述南老自己的哲学体系的。

南老的哲学体系除了在一些环节上有几分辩证法的味道之外,最基本的思路是人——生命——是一个自我满足、自我密封的体系。这个体系要想解脱,就得先从道德上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做起,加之功夫上的修炼“转变色身”,最后达到“一切了不可得,一切不执着”,日子一久,便可以享受清福了。当然南老并不认为这样就够了, 还要修炼功夫, 最后的成就是功夫的成就,像杨剃头那样“出神”。在修炼的过程中要重修德,要一切不着,一切了不可得,一切不执着,“万念皆空”。

一句话,释迦在《金刚经》中的全部思想全变成了南老“哲学+功夫”的“修法”了。

所以南老就无法理解像慧思大师那样真正开了大悟的人的心胸了,也理解不了布袋和尚的“无法可说”。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前面已经有一个明白的交待,这里不重述。

其实第二十五品根本不是讲什么“有教无类”、“自我解脱”……完全是在介绍实相。

释迦在这里向大家介绍实相的真实运动状况,是从他的“如来大愿”入手的,也正是我们反复告诉大家的,《金刚经》的核心就是第三品“所有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而实无众生灭者。”《金刚经》三十二品从始至终是围绕这个大愿讲的,所以这一品开始的第一段话就是“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

为了读者更好地理解佛学的基本观点,我们再简略介绍一下佛学对宇宙的看法。“宇宙—生命”系统是一个巨大而无限的网络。生命之“明德”,即我们人的“知”、“智”,这个东西本来就包涵在“宇宙—生命”系统中,可以称之为本有之德,在这个宇宙中没有生命、没有人类之前,“明德”就是存在的,只不过是包含其中,没有显示出来。这在佛学中称之为“因地”。随着“宇宙—生命”系统自身的因缘运动,“明德”显示的因缘一步步成熟,这个具体过程,我们不可能详细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宇宙—生命”系统本无“明德”之因,今天我们也就见不到“明德”这个果,以果导因,可以肯定地认定“明德”是法身本有之德,不然,我们就无法在今日见到“明德”之果。

佛学认为“明德”的运动永远是整体的因缘运动,不可能孤立存在。这在佛学中便是“心本无心”的道理,心本无心,因缘合了,便生出来心。这个“心”只表现为人的“念”,有念便有心,无念就无心,而“念”永远不会中断,“佛法不说断灭法”,其中有一条便是“念”不断,正是这个“念”不会中断,所以随同“明德”便产生一种心理错觉——“相续心”,这种“相续心”,永远伴随着“念”的生生灭灭过程,于是便产生了四种幻相——我、人、众生、寿者。

“明德”与“四相”的辩证统一关系,前文已反复说过,这里不赘述。

正如前文一再说,“明”——“心”——“念”绝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宇宙—生命”系统整体因缘运动的结果。真正左右“念”——“心”——“明”的是“宇宙—生命”系统整体因缘运动本身。

不管人类整体的文明如何进步如何发展,都是表相的东西,而本体的真实力量只能是来自“宇宙—生命”系统自身。

某一个生命,比如一位禅师、一位菩萨、一位圣人,真正悟到了这一点,他会明白他自己的“悟”,只是 "宇宙—生命”系统催着自己的“明德”达到了这个水平线上。自己的“悟”不过是一个标志,是“宇宙—生命”系统的明德达到了某个层次的标志。既然是如此,“我”的“悟”就不是我的悟,而是“宇宙—生命”系统整体明德的“悟”。那么,这个“悟”就不是私有的、“我”的,而是早早晚晚会成为一切众生的“悟”,成为整个明德普遍的“悟”。但这不是我“教化”的结果,我的学说思想影响的结果,而是整体因缘运动的结果。

正是由于此,慧思大师才会在开悟后不去度化别人,而是说“我独坐孤峰顶,已经一口吞尽诸方,一切众生我度完了。”

释迦才会一再说“无法可说。”“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

是因缘在推着人悟,催着人悟。不是那光凭那一个人的“教化”,人们才能“悟”的。

这是“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的第一层意思。

第二层意思是, 众生本无。 前面我们已经反复说过,“我”、“众生”、“人”、“寿者”莫过是“明德”显现过程中的一种副产品。“明德”也是因缘合和而成的,何况它的副产品——作为概念的“我”、“众生”、“人”、“寿者”?因缘聚合了,“明德"便通过某种“四相”显示出来;因缘散开了,又会再聚合成别的某种“四相”显示出来。“我”、“众生”、“人”、“寿者”皆是了无自性的假合幻相,哪里还有什么众生可度?

一般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心理错觉为出发点,错认有“有我”、“有人”“有众生”、“有寿者”。这种人可以称之为“凡夫”。要说有一种“凡夫”,也是说有一种心理错觉,和我、人、众生、寿者一样,他不过是一种幻觉的存在方式。

同时,由于“明德”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我开悟了,我成佛了,凡夫也必然成佛,“明德”不会偏爱我一个人。从这个意义上讲,也没有什么凡夫,只不过眼前他成佛的因缘还没有完全熟,暂且还称他为“凡夫”吧。

这便是第二十五品的真实含义。这和前面经文所讲的道理是完全一样的。

正是由于此,闻《金刚经》四句偈等,闻“南无阿弥陀佛”就成佛。这不是说《金刚经》四句偈与“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有什么神秘的力量,而是说“你”见到他们,就标志“你”成佛的因缘已经成熟了。本来也没有“你”,当然也就无什么“佛”可成,而只是“宇宙—生命”系统的“明德”进入了一个新的级层,“明德”普遍进入“明明德”的级层。“明德”也无明德,因缘合了、成熟了,就有了“明德"。说到底还是: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所生法,是中无有常。”

“空”也不空,空永远都不空,总是会表现为各色各样的因缘聚合、因缘假合之相,所以:

不生不灭,不断不常,不一不异,不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