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国新、卢大锡等人的帮助下,唐圣在昆仑市注册了一家公司,名称是“昆仑金银铜矿业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卢大锡给唐圣垫资一百万元,但唐圣却不知用什么手段将公司的注册资金扩大到一千五百万元。他和昆仑市政府谈好合同后,还要求举行一个盛大的签字仪式,说要向全社会宣布北京圣乐公司投资五千万美元开发其曼矿。他邀请地市主要领导、昆仑党政机关的负责人和几十名来自《人民日报》、《国土资源报》、《新疆日报》、《新疆经济报》等报社的记者参加。他的身后很快跟上一大群大小老板,这些人争抢着给他预交所谓的承包工程风险金,以便将来能从这个庞大的开发工程中分得一杯羹喝。
签字仪式在市宾馆举行,宾馆一时住满来自北京、乌鲁木齐、西安等地的老板、记者、官员和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当晚,唐圣在宾馆设宴款待各地前来参加签字仪式的嘉宾和客人共三百多人,宴会大厅摆设了三十几张桌子。在宴会开始前,韩国新代表市委、市政府讲话,唐圣代表北京圣乐公司讲话,还有几位领导分别讲话、致辞,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宴会才正式开始。
市宾馆自从卢荷担任总经理以来,硬件设施越来越上档次,而软件服务越来越下降,尤其是当每次遇到大型招待会时,总经理到处指手划脚瞎指挥,服务人员则手忙脚乱,无所适从。卢荷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只要他看到餐厅用餐人最多的时候,便双手揣在裤里,猫着腰,突然指着某一个服务小姐,当着客人的面就开始大声训斥了。当时,三百多人正吃喝得热闹,只见卢荷站在后堂的出口,大声训斥一个端菜的服务员。他说:“你会不会干?不会干就给我出去,搞啥明堂?啥服务水平嘛!”另一个端菜的小姐,正准备从他面前走过,见他在发脾气训人,本来就紧张的心这时变得更紧张了,她双手一软,将五个盛满饭菜的盘子一齐“哗啦”倒在卢荷的脚下。这一下把卢荷气得暴跳如雷,他把那个小姐揪住往后堂拉,边揪边骂,说:“我要开除你!”人民日报社的一个女记者和李岩同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她问:“刚才骂人的那个男的是什么人?”李岩说:“他就是这个宾馆的总经理。”女记者很有感触地说:“你们新疆就是缺人才!”
市宾馆饭菜的味道很一般,量却非常大,每个盘子上来几乎都是满实满载;菜的花样也很多,当客人们吃饱喝足就要离开饭桌时,小姐们还在继续上菜,等盘子摆到第四层时,三十多个桌子上的客人全部离开了餐厅。
宴会结束后,胡为先、卢大锡、卢荷继续围着唐圣,要打“双扣”,四个人就在唐圣的房间里边打牌边喝酒。胡、唐是对家,卢大锡叔侄是对家。叔侄两人的运气不佳,一直揭不上好牌,几局下来,他们喝了不少的酒,有些头晕目眩,认不清扑克是红桃还是黑桃,出牌的错误就多。这样,他们越出错,越输得多,越输越要喝酒,脑子也就越糊涂,形成了恶性循环。最后把卢大锡和卢荷喝得手上连牌也拿不住。胡为先见他们实在醉得不行了,就对二人说“送你们回去吧?”卢大锡马上说:“好、好,我先回去,对不起啦,唐总,啊?”说完,叫一辆小车把叔侄两人送走。胡为先和唐圣喝的酒也都不少,所以,两人的话就多起来。胡为先说:“唐总,活人就应该活得像你这样,要干也应干出一番大事业。像我们这些上班族,一个月领那么一点儿工资,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天天就这么吊着。干工作呢,你想干的干不成,不想干的,有人还天天瞎指挥着叫你干。在行政上瞎混几十年,最后一回想,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干,到老了以后还感到后悔。你说,像我们这样,挣不上钱,事业干不成事业,干着还有啥意思?”唐圣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说:“胡局,你一个市财政局长都这样不满足,说这种话,那么其他许多的普通干部咋看?你可以啦,知足吧!”胡为先问:“唐总,这样吧,咱们两人换一下,你来当我的官,我当你这个老板,你把钱全都给我,行不行?”唐圣心想,当然可以,我哪里有什么钱?但嘴上却说:“胡局,我是愿意,就怕党不同意。我用我的圣乐公司买你的财政局长也行。”“只怕唐总口是心非,真的换起来,你又不同意了。现在只要有钱,谁活得不潇洒?”“那不一定,胡局,就说我吧,有钱是有钱,可也有许多的烦恼与痛苦。”两人躺在席梦思床上说着话,唐圣有点儿瞌睡,对胡为先说的话带理不理。胡为先扭头一看,发现他要睡觉,忙对他说:“哎,唐总,你别打瞌睡呀,还有一件大事,我要对你讲呢!”唐圣问:“什么大事?”“你觉得韩书记这个人咋样?”“韩书记当然不错啦!”“你看,唐总,咱们是朋友,有些话我必须给你提醒一下。你不要介意,啊?”“有话你就直说,我有啥介意的?”“那就好。你是明白人,明人不可细提,我说你就知道了。你来昆仑是干大事的,干大事离不开领导的支持,韩书记把这个价值几十亿的矿交给了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表示?”唐圣一听,马上说:“胡局,不用说啦,你的意思我全明白,我也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不敢冒昧地去韩书记家,害怕他不肯赏脸。”“这个你唐总应该懂呀,你拿两瓶酒、两条烟去他肯定给你扔出来了。你要做事就要做到位,还要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又不是用这一次就完啦!在昆仑,不管你干啥事,得到像韩书记这样的领导的支持才行,否则,你干不好。”“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事成之后,我不但要感谢韩书记,更要感谢像你、卢总这些帮我跑前跑后的好朋友。我的事业全靠你们这些朋友支持,要不然,我寸步难行。同时,我也要谢谢你今晚给我提这个醒,只有把我唐某当朋友看待,才说这样的话。”
唐圣给昆仑市的领导再三表示,只要能在昆仑注册公司、签定正式开发合同,并举行隆重的签字仪式,他就能很快把资金引进来。现在这些条件都满足了他,几件事情都顺利地给他办成了。唐圣去北京拿钱,出去不久,他给韩国新打回电话,说要请当地主管部门的人去在北京与投资方见个面,就能把钱拿上。市黄金管理局根据韩国新的意思,派刚调到局里的李岩去,李岩乘飞机飞往北京,住进保利饭店。他住在饭店,吃在饭店,唐圣没有叫他去见任何人,也不让他干任何事情,只是说有个大的投资老板今天要来、明天要来,但一直没见他来。
李岩出差到北京,这是韩国新有意做出的安排。
昆仑市委大楼和市政府大楼都坐落在中心广场的北侧,是市首脑机关的办公场所,市四大班子都在这两座楼里办公。市委和政协在一座楼,政府和人大在一座楼。章曼是政协的收发,既管档案又管发文,经常去四大班子领导办公室送杂志、文件等。韩国新和她在一个楼里,经常也见到她,但从来没仔细地注意过。这天章曼去给市委书记发送有关政协会议的材料,韩国新接过文件材料,抬头看了眼章曼,突然发现她是那么的漂亮,清秀的面容,白里透红,长着瓜子脸,丹凤眼,薄薄的小嘴唇;说话的音调柔和甜美,走路的姿式碎步轻盈,低矮的个头给人一种小巧玲珑的感觉。韩国新看着她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心中产生一股邪念,使他想入非非。他想,人常说,吃鸡要吃鸡脖子,找女人要找矮个子。这个小女人长得如此标致,韵味一定不错,我一个堂堂市委书记,要想得到她也不难。在韩国新的眼里,女人是人类中低贱轻浮、头脑简单的另一群类,因为在他的成长中所接触的女人多属此类。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没有追不到手的女人”。自从仔细端详过章曼后,他整个下午脑海中都在思考着、盘算着如何与她接近。过了几天,恰好唐圣来电话要让黄金局的人去北京,他认为机会来了,就把李岩派去到北京出差。
下午,接近下班时间,韩国新给一楼政协打电话,找办公室章曼接。章曼拿上电话筒,问:“你好,请问哪一位?”韩国新说:“小章,我是韩国新,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她问:“韩书记,有要紧的事吗?”“是的,请你来一下!”章曼想不到市委书记会有啥事找她,这是自从她参加工作以来破天荒的一次。她也想到他有可能对她不怀好意,但她又很快自我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这是办公场所。她听说过韩国新与许多女人的故事,了解他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特别是当她的公公李昌庆被他整过以后,她一直对这位市委书记怀着一种仇恨和偏见,认为他是一个品质十分恶劣的人。在李岩和李玉被同时调出政法队伍以及他父亲和李石行贿丑闻暴露以后,她更确信自己对他的看法,甚至对他恨之入骨。
她边走边想,现在正是大白天,又在办公室门口,她见找书记的人多,正准备站在门外等一会儿,韩国新已经看见她,说了一声:“小章,你先坐下,稍等一会儿。”她在沙发上坐下了。快到下班时,办公室的人都离开了。这时,她发现他的一双眼睛正火辣辣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慌,想起身离去却又不敢,正猜想他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找她。韩国新整理好桌子上的一些文件,然后将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十个指头叉在一起,对她说:“小章,听说你家小李子调出公安局了?”她“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又说:“这事我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一般干部的调动问题我是从来不过问的。李岩可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武艺高强,技术精湛,上次我看过他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他离开公安队伍太可惜。现在有些部门的领导啊,容不下本事比自己强的下属,想方设法排挤他们,赶走他们,这怎么能留住人才呢?”他撇了一阵官腔,听见整个大楼上的人差不多走完,才放下官腔,用轻柔的语气对她说:“曼曼,我会帮助你家李岩的,用不了多久,我会让他再回到公安局。你知道,这是我一句话的事情。”章曼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谢谢韩书记对我们家的关心。”而她的心里一想起他对她家所做的一系列伤天害理的事,不由得感到恶心。他接着说:“我会关心的,这次就是我亲自点名让他去北京的,以后我还会逐渐培养提拔他。”说着,他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沙发跟前,紧挨章曼坐下。章曼正要起身躲开,他猛然将她一把抱住,像饿狼扑小羊似地把她拉进怀里,他肥胖的身体几乎比两个她还要大。无力的章曼情急中抽出自己的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在他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他愣住了,一松手,她从他的身上站起来,哭着跑出办公室。他原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嘴上骂道:“这个婊子货不识抬举,敢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