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正月初四……
那一年,那一天……
一排排的路灯,犹如那疆场上的士兵,站的笔直,在黑夜里,为远来的客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绚丽的烟花,在黑夜里舞出形状各异的花朵,在互相争宠。
街道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叫卖的小贩拉长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张武发揣着一张绿色的银行卡,那里面是银行贷来的五万元大病救助款,和三个女婿凑的五万元,迷茫的走在西安的街角。
听金虎的建议,特来西京医院求医问药。
“师傅,西京医院去里(吗)?”
张武发挡了一辆出租车问道。
“走,走,走吗”。
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陕西方言,将几人让上了车。
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一则广播从出租车的喇叭里传出:
‘司机朋友您们好!西京医院附近发生交通事故,道路阻塞,请您注意出行……’
出租车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停在了路边。
“医院就在前面,门口堵车我就不过去了,得劳烦你们自己走一截了”。
司机师傅热情的说道,生怕惹的顾客不高兴。
张武发也听到了刚刚的广播,付了三十多块钱车费,下了车。
按司机所指的方向走过来,看到的却是一所学校‘西京学院’,而不是理想的医院。
“师傅,西京医院咋走里”。
张武发走到停在学校门口的一辆出租车问道。
“你们是庆州人”。
司机却没有告诉怎么走,反问道。
“是,我们就是庆州人里”。
张武发回答着对方,张武军拉着天赐看着西京学院,同时心里想道:这就差了一个字,肯定就在附近。
“老乡嘛,走,上车,我带你们去”。
那司机一听是老乡,热情的说道。
“你告诉我们咋走里,我们自己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武发认真的说道。
“远着里(呢),二十多里,你们啥时候走去,我估摸着这会医院门口也不堵车咧(了),我送你们进医院里面”。
张武发又拉着天赐和武军,半信半疑的上了出租车。
“是不是被人给哄咧(了),连老乡都不信咧”。
走到路上,出租车司机开着车问道。
“刚刚我们就是坐车过来的(di)”。
张武发郁闷的说道,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
“在西安,坐出租车你得小心咧,西京医院那里容易堵车,大部分司机都不愿意去,又想赚你兜里的钱,就给送西京学院来充数”。
那司机也是见了老乡,话多了起来,给张武发解释着。
“你们谁病咧,到医院先要排队挂号,现在去排上,明天早晨能早点挂上”。
司机见张武发不说话,耐心的解释着。
市区车子跑不起来,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出租车驶进了西京医院的大门。
热心的司机熟门熟路的将几人领到楼上排好队,叮咛了好一会才离开。
“武军,你带天赐去找家宾馆休息,我一个人排队”。
张武发看着眼前那几排凳子都已经人满为患,对着张武军说道。
“行,我半夜过来换你”。
张武军也怕张天赐着凉,遵从二哥的安排,领着天赐去找房子了。
在西京医院,让人最怕的就是排队,化验检查需要排队,上厕所都要排队。
正月初五早晨八点钟……
张武军终于挂上了号,却只是一张门诊号,住院部已经一床难求了,一切检查也按部就班的展开。
在医院里,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各项检查结果拿到手,天已经黑了,门诊已经下班了,也只能等明天拿着检查单子去找医生了。
庆州人家饭店里:
从医院出来的三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饸饹面,这是熟悉的味道,这是家乡的味道。
吃完饭,回到了宾馆,沉沉的睡去了。
正月初六早晨九点多……
哐,哐,哐……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等待,张武发颤抖着手敲响了主治医师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而又喜庆的护士,正有趣的打量着这一行三人(由于穿着破烂,年轻的护士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奇人吧)。
却看到办公室的桌子前坐着一位大约六十多岁,银白色的头发毫无章程的爬在头顶,带着老花镜正喝着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水。
他就是著名的医学教授――马医师。
“检查报告放下,家属请随我来”。
护士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接过张武发手里拿着的检查报告,带着张武发和张武军走向了办公室内部的休息室。
“得病多久了?”
“七,七个月”。
张天赐看着父亲和伯伯被带走了,胆怯的说道(由于半年的看病,医生那层出不穷的手段早已经给这个少年心中留下了阴影,看到医生就好像看到了恶魔一样)。
“嗯,从检查结果上看,你那不是什么大病,我给你开些药,跟着家属回家养着,不出半年也就好了。
你这病本来不是很严重,只是这长时间的过度用药,让你的神经麻木了,对药物有了依赖性,也让你变得没有抵抗力了”。
医师连头都没抬,就算把病看完了。
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切的张武发,却不安稳了。
自己排了这么久的队,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孩子有点希望。
此时却被这老头几句话打发了,顿时心中压抑着半年的怨气再也控制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出来,指着这老医师骂道:
“啥狗屁教授,啥黑心医院,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一个好怂,花了一通冤枉钱,连一颗药也没见到就要扫地出门,今天不给我说个一二三,想撵我们走,没门”。
这样一吼,却将隔壁的医生护士吼来了一堆。
弄清来龙去脉,一伙医生唏嘘不已。
唏嘘的是,还有人敢骂这医院花大代价请来的著名医学教授。
一伙医生又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检查报告,把脉的、测血压的、量体温的……
只要能使的招数都用了个遍,最后派了一个年轻一点的医生出来说道:
“先生,我们这里每天看这样的病不计其数,只要你按照教授开的药给病人服用,不出半年保准病人痊愈,同时我们医院有专门针对结核病制定的药物,回家养着就好了,没有住院的必要”。
“先生,你也别着急”。
“是啊!”
“叔叔,你冷静点,别气坏了身体”。
“…………”
一众医师和护士苦口佛心的劝说着。
情绪稳定下来的张武发却显得有点别扭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神闪躲着,低着头对着老医师说道:
“教授,对…起”。
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拿着药方,去药房抓药吧,三个月以后来我这里复查”。
老教授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因为张武发的冒失而记恨,好像刚刚挨骂的不是自己一样,温和的笑着。
一场闹剧,草草收尾。
老医师的一句话,给这个在医院被折磨了大半年的孩子放了假。
三人取了药,匆匆逃离了医院,直到再也看不到医院的影子,三人才停下脚步相视而笑。
久违的笑容再次爬上了三人的脸颊,心中的阴云消散了,一切都雨过天晴。
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站在古都的城墙上,看着远方。
这就是离开医院的天赐,这就是刑满释放的天赐。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这么美丽,从这一刻起,他喜欢上西安这座城市了。
在古城西安玩了两天,几人已觉得这驳杂的城市索然无味。
天南海北,还是家乡最美,没有过多的留恋,踏上了北上的大巴车。
和去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变化,唯一变了的就是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
大病初愈的天赐,将会怎么去书写他的人生呢?
又有什么样的辛酸苦辣在等待着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