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岛r
光本是佳美的,眼见日光也是可悦的。人活多年就当快乐多年。然而也当想到黑暗的日子,因为这日子必多,所要来的都是虚空。 ----《圣经·传道书》r
ⅰ。r
安妮宝贝说,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手里的时间还有多少。生命只是一场幻觉。你知道。r
而至于我,仅仅想拥有一间租住的小公寓。有厨房,有可以用来写作的木桌子,有铺着白色棉质格子床单的干净大床,有一个可以散步的开满蔷薇的花园。有紫陌,还有一条小狗欢快地跑来跑去。如此而已。r
我常常做梦梦到自己流落到一个废弃的孤岛上,就像是Chuck的太平洋荒岛,也像是Robinson的马萨捷尔岛。我不知来路,不问去路地来到这里。只是想踩着沙滩围着岛屿行走,哪怕脚底被湿溽的沙石磨破流血结痂撕裂。r
其实,我并不想拥有海子灵魂里的大海。我只是想看看这座岛屿。这座我也许将会用余生为伴的岛屿上或是在某处是否长满了蔷薇。r
我是多么渴望幸存在一个长着蔷薇的岛屿上啊。甚至,只要发现有一朵,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庆幸。他们还活着,而我也是另一种生。r
可是,紫陌却很不屑地告诉我说,蔷薇是不会在孤岛上存活的。r
ⅱ。r
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得到一丝安慰。但她只是从梳妆镜里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描眉化妆,目光冷艳。我看不到她往日温暖的笑容了。我竟然开始怀疑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还是以前的紫陌吗？r
我说,紫陌,我发现你变了。变得让我感觉到有些陌生,有些害怕。r
她冷笑,人都是在变化的。那是因为你太天真,太幼稚了。她蹬上红色的高跟鞋,穿着一条白色的绸制短裙,粉红色软格子短衬,挎上一个似乎是新买来的香包,接着电话夺门而出。r
我记忆里的紫陌一直都是很漂亮的,但这是她吗？我自言自语。可我清晰地听到了她在讲电话时以往轻柔的声音。还有楼下轿车嘟嘟的喇叭声。还有一个成熟中年男人的嗓音。r
我赶忙推开公寓的隔窗往下看。那辆车子走了,消失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我轻轻地挥手说再见,我亲爱的紫陌,你听到了吗？r
紫陌没有回头道别就走了。我觉得我和她越来越远。就像在《再见,时光》里那个女人大段大段的叙述,就只是在心里发生。即使另一个女子近在咫尺,即使她们相爱,也得不到倾诉。人的孤独,便是如此吧。r
ⅲ。r
第二日,紫陌没有回来。r
第三日傍晚,我坐在餐桌旁等她。望着蓝色条纹轻丝窗帘被浓烈的余晖慢慢地吞噬,我托着腮颊不禁裂开嘴笑了。我想起,就是因了这条窗帘我和紫陌还闹了矛盾。她执意要买那条红色意式绸纹的帘子,我没有妥协。她便丢下我自己离开了。r
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然后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购物商场拥挤的人群里。手捧着那条红色的帘子捂着脸,我哭了。亲爱的紫陌,其实我一直记着你的眼疾,医生叮嘱过的你对红色不适。所以我这次不能妥协。r
回家后看到她半躺在沙发上抱着一堆零食我特心疼。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把目光移向了电视屏幕,我不说话,只是窃喜。因为,我又可以去厨房准备一顿大餐来“讨好”她了。看到一桌诱人的饭菜她有些不知所措。像一个犯了错但很倔强的孩子。她就是这么倔强,可我依然喜欢。r
我故意躲进卧室,半掩着门,偷偷看她。她环顾了四周,发现一切安静,就赶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跑到餐桌旁,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r
看到她吃得正香,我悄悄站在她的身后,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她转过头愣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看看你做菜的手艺和我还有多大差距。我没有说话,看着她,只有微笑。幸福的微笑。r
环视着这座安静的屋子,我看到了她以前经常穿的衣服鞋子还有她的生活照。漂亮安静的女孩,甜美安静的笑容。这是我一直喜欢着的紫陌。r
轰隆隆,窗外风云突变。暴雨又在肆无忌惮地肆虐这座城市了。我起身拉上窗子,蓝色的窗帘被雨浸得深邃。倚在窗边,看下面微小的人群匆匆地奔跑,车子都打开了车灯和雨刷缓缓地移动。r
我的紫陌,你现在还好吗？你睡的床上有白色格子床单吗？你住的屋子里也有这样蓝色的窗帘吗？你听到雷声会有人给你拥抱吗？r
紫陌,我开始发疯似的想你了。我想紧紧地抱着你,就像三年前我们在露街天桥的雨幕里的第一次拥抱一样。紧紧地。r
ⅳ。r
瞥到窗子外面忽明忽暗的色彩和身边台灯的柔光混合,像极了一幅塞尚的油画。听着雨水冲刷在细瓷玻璃和床边小狗熟睡时打鼾的声响,空调开得有些低。我的心愈发的不平静了。r
我看到手中的书里第157页说,之行,如果有天我们湮没在人潮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活得丰盛。r
我深受感触。我终于找到了一直想对紫陌说却不知如何表达的话。紫陌,让我们都好好的再活一次,好吗？r
蓦地,我听到门铃叮咚的响。凌晨两点,我第一个能想到的人便是紫陌。我发疯似的跳下床径直向门口跑去,不假思考地拉开了铁闸门。r
我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沉沉地扑在我的身上。她披散着头发,衣服都湿透了,满身的烟酒味和香水味。r
我赶紧把她扶进屋子里。可她却猛地把我向后一推,我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在了桌子的圆角上。瞬间血就顺着头皮流了下来,凉凉的。我拿起桌上的布巾按着。r
紫陌用手撩开脸颊的头发看着我笑,冷笑。然后从香包里抽出一沓红色的钞票,一张一张的摔在我的身上。我从她含糊不清的话语里听到她说,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我要告诉所有人我不再是那个曾流浪露街天桥的女孩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破屋子,我终于可以离开你了。然后是继续地大笑,身子摇摇晃晃。我只是害怕她不小心跌倒,会摔疼她的。r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她脸上的妆都花了,我想走近她帮她补补妆。我记忆里的紫陌一直都是很漂亮的。r
紫陌,我只是想走近你。何必要如此呢？r
ⅴ。r
我看到她有些疲惫了。慢慢地瘫软在地板上,呼吸渐渐慢了下来。r
我用尽全力把她抱进卧室,放在我们干净的大床上。小心翼翼地帮她褪去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褪去。可是我愈来愈目不忍视,以至于失声痛哭。我的紫陌,我清晰地看到她的身上有一块一块青紫的淤血。我只能轻轻地抚摸,亲吻。我亲爱的紫陌。r
我用温热的毛巾为她轻轻地擦拭每一块肌肤,强忍着泪水。紫陌,我发现你的身体愈发成熟了,已经不像是三年前那个青涩的小女孩了。你说得对,人都是在变化的。可我依然怀念你当时瘦弱的身子背着一个大大的木吉他,坐在这座拥挤的城市中央安静地唱歌。我喜欢你安静地模样。r
紫陌,我一直以为你会像从前一样继续安静地唱着Taylor Swift,安静地坚持着自己的梦想。那我供你读音乐学院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可是,我错了。r
我为她盖上轻薄的棉被,深深地吻了她的额头。把她丢在地板上的一张张钞票整齐地叠好放在她的手边,这是她自己挣的钱。r
关了台灯,坐在客厅的阁楼上安静地抽烟。夜色如水。紫陌,你知道吗？我曾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抽烟了的啊。r
ⅵ。r
紫陌,我终于找到了一朵蔷薇,就在这座孤岛上。r
亲爱的紫陌,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因为,你曾告诉我说,蔷薇是不会在孤岛上存活的。我要捧着它赶快回家,我要给你看看这朵花。并不是炫耀,而是一种灵魂的告慰。只要不绝望不就还有希望吗？紫陌,让我们再重新好好来活一次,好吗？r
可是,当我兴高采烈地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我知道我看到了不愿看到的场面。我很失望。耳边一阵空寂,只有花瓣凋落的声音,一片一片。我的蔷薇。我的紫陌。r
我看到他们在那张干净的大床上激情正酣。两个赤裸裸的动物弄脏了我的床,还有白白的床单。紫陌和一个中年男人。r
我歇斯底里地嘶吼。那个男人明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了,转过头喘着粗气愣愣地看着我。只有紫陌,还在男人的身下不为所动,反而用双手紧紧搂着男人的脖子不住地亲吻,嘴里说着,别理那个女人。r
我把手边的马克杯狠狠地砸过去。男人明显有些怯懦,赶忙从床上跳下来。取下安全套,穿上裤子,怀里抱着衬衫和鞋子就往外跑。r
我拦在门边,把他留下的一叠钱重重地砸给他。忿恨地说,你应该知道我和她的关系,给你丫的臭钱,快滚!男人没有吵嚷,只是弱弱地嘟囔,你们。。。变态。我狠狠地摔上了门。r
ⅶ。r
我慢慢地走回卧室,看着凌乱的床褥和凌乱的紫陌。但她似乎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靠在床边安静地抽烟,一丝不挂。r
我直直地站着,目不转睛狠狠地盯着她看。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也并不示弱,把目光从窗外夜色里移过来,对着我轻蔑地笑。说,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然后向我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气。我的视线变模糊了。r
我再也无法忍耐自己的怒气了,跑上去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嘴巴。然后把烟蒂夺过来重重地按在了她的手臂上。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用手轻轻撩开眼前凌乱的头发。看着我微笑。可是,我却看到她嘴角流血了,眼底也有一丝亮晶晶的东西。但她依然很安静,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r
恍然,我哭了。看着眼前的紫陌和手里的烟蒂,我彻底慌乱了。我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啊？可是,紫陌,我是爱着你的。你是知道的啊。r
我扑上去紧紧地抱着她。我发现她更瘦了,身上的淤块还没有消退。我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脊背,就像小时候姐姐抚摸着我一样。r
我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上,哽咽着说,紫陌,对不起。她慢慢抱紧我,安慰似的说,让我们再重新来活一次吧。可我却明显感觉到了她在抽搐,还有一股暖流淌进了我的身体里。r
紫陌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我也躺下帮她回忆我们在北城古镇的趣事。我们都轻轻地微笑。r
可是此时,我却看到了她左手臂上刚刚烫下的烙印和我右手臂上的烙印竟是如此相像。我突然又想到了我的姐姐,她现在在天国还好吧。r
我们何必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