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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放的庶子(2)


  宝娜拉着灿荣走向了门口。

  “恩尚,对不起。占了你的时间。”

  “又没有客人。”

  “发短信吧。”

  “你敢发一个试试!”

  宝娜大喊一声,推开了咖啡店的大门。看着消失在门外的灿荣和宝娜,恩尚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哎哟,你们真是太奢侈了。”

  不管谁看,灿荣和宝娜身上都是白色与红色完美搭配的情侣装。就连路上的其他情侣都在偷偷瞄灿荣和宝娜。如果是平时,宝娜肯定会因为这些目光而洋洋得意,但今天她好像心情不太好,并没有留意路人的目光。宝娜抓紧灿荣的胳膊撒娇道:

  “我不喜欢车恩尚。真的不喜欢。十分讨厌!非常讨厌!极其讨厌!”

  “别这样好不好?”

  “就因为你说别这样好不好,所以更加讨厌!那么穷酸居然还敢无视我,在我面前一点都不肯退让,知道所有我不知道的尹灿荣的过去,太招人烦了,车恩尚!”

  “发脾气会变老吧?”

  心情不爽的宝娜,甩开灿荣的手,自己抄起手噘起了嘴。

  “今天实在忍无可忍了!”

  灿荣只觉得这样的宝娜很是可爱,用手弄乱了宝娜的头发。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宝娜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喂,你这叫犯规!”

  “恩尚和我只是单纯的朋友。我人生一半的时间,她都是我朋友。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开玩笑!这世上,男女之间哪会有单纯的朋友关系?”

  无论如何,宝娜都不会知道的。灿荣看着撒娇耍赖的宝娜只觉得可爱,所以偶尔会故意谈到恩尚的话题。灿荣觉得利用了恩尚很抱歉,但这也正是他不为人知的乐趣之一。

  虽然是夜空,但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快速移动的云朵。看来真的会下雨啊。恩尚握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另一只手上则挂着灿荣留下的雨伞。

  “就是这样的女孩,长大了会上演狗血的‘爱情与战争’,难道她有疑心病吗?太讨厌了!”

  恩尚正打着电话。

  “每天穿不重样的衣服很讨厌;坐着有司机给开门的豪车,从后座走下来也很讨厌;没有一丝皱纹的光滑皮肤,这点最讨厌。”

  相比认真地吐着苦水的恩尚,听筒那边却没有一丝回答。

  “真是……越说越生气了呢……不过姐姐,你听到这则留言了吗?”

  恩尚的通话对象是恩夕——突然离开、去往美国的姐姐——的自动答录机。她不但了失去父亲,还要辛辛苦苦偿还父亲留下的债务。对恩尚的悲惨人生来说,姐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期待着能与姐姐一起分担生活的重担,结果这一份希望却突然离开了。

  因为姐姐明摆着是逃避,所以随之而来的就是忐忑不安,恩尚怕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背叛与不安对恩尚来说没有任何帮助,她强迫自己用其他的希望来抑制这些情绪。姐姐学业有成回到韩国之时,生活应该能稍微有点起色吧。姐姐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含泪离开的。所以,只要能等到姐姐回来就好,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好。单凭这一个念头,恩尚把一切不安的感觉都强压了下来。

  “最近怎么联系不上你了呢?上学读书还顺利吗?再怎么说,姐姐你还算幸福的了,还能在美国留学。不管怎样,你过得很好对吧?回个电话,我想你了。”

  恩尚这看似家常的留言,却是包含着另一层含义的乞求: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们。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会回来吧?

  滴答,一个不算小的雨滴打在了恩尚的鼻梁上。

  “咦?真的下雨了啊!”

  恩尚把手机放进校服兜里,迅速地撑起了伞。什么情况,怎么了这是?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雨伞就是打不开。雨下得越来越大。恩尚就这样和雨伞僵持了一会儿,一看情况不对,马上跑向附近的店铺,躲在了遮雨板下面。雨看起来不像会马上停下。就这样,她无意中看向了橱窗。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捕梦网。捕梦网,只要挂起来,好梦就会穿过那缠绕在一起的线向你而来。只是很随意地看了看捕梦网,雨伞却像施了魔法一样,嘭的一声打开了。什么情况?恩尚歪头看着雨伞,嘴里一边念叨着“唉,不管了”,一边撑着伞跑进了大雨中。

  “这汤怎么这样!话也不会说,咸淡也不会尝,你那张嘴到底要用在什么地方!”

  琦爱明摆着是在闹脾气,肯定又是因为叹没有接电话。姬南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场面,面无波澜地从围裙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记事本,在上面写起来:

  我再给您做一碗。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把这个拿下去吧。”

  琦爱看着记事本,一边发脾气一边把勺子扔进了汤碗里,然后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红酒杯。在儿子叹像被扫地出门一样送到美国之后,对于一个只能窝在家里的妾来说,红酒是她唯一的乐趣所在。考虑到爱好要高雅,还要令人沉醉,她最终选择了喝红酒。不过每次一想到叹在美国又过了一年,或数着自己与外界隔离的年头时,曾经只是爱好的红酒变成了习惯,习惯变成了依赖。

  琦爱是金会长的第三任妻子,同时也是第一任妾。原配妻子,元的亲生母亲去世之后,金会长迎娶了第二任妻子迟淑。但金会长与迟淑之间终是没能诞下一子,而是在外面生下了私生子叹。在金会长带着叹与琦爱踏进这个家之后,迟淑只能乖乖地搬出去,但条件是要留在金会长的户口本上。以琦爱当时的处境,她没办法拒绝。就当时而言,光是能带着叹入主这个家就已经是万幸了。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变成这样一个名存实亡的女主人,就连自己儿子的母亲都做不了。当时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像一个影子一样窝在这个家里生活。

  “夫人,社长回来了。”

  元并不会因此而尊重琦爱,他与迟淑关系也不是很好,即使是迟淑把他抚养大的。因为听到元回家的通报吓了一跳,琦爱一口干了红酒:只有讨好元,叹才有机会重新回到韩国,总不能因为红酒被他抓住把柄。

  “夫人,社长直接上楼……”

  听到保姆接下来的通报,琦爱把含在嘴里的红酒又重新吐回了酒杯里。

  “喂,为什么总是把重要的事情放在后面说!”

  就在这时,姬南把琦爱的酒杯夺过来,把红酒倒进了汤里。

  “阿姨,你疯了吗?”

  不顾琦爱的怒吼,姬南迅速擦掉了琦爱嘴角的红酒印,把酒杯藏进了自己的围裙中。这一系列动作刚做完,元就踏进了餐厅。琦爱若无其事地、优雅地迎接着元,保姆们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如果不是姬南,她们肯定会因为琦爱的发疯而辛苦好几天。

  “不吃。”

  餐桌上全都是没见过的小菜,明摆着就是姬南从琦爱家拿回来的,恩尚的胃口一下就没了——我们又不是他们家的垃圾桶。即使说过不喜欢,姬南却一直这样,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恩尚的神经质,慢慢用手语回答道:

  —(编者注:此符号提示以下为手语)哪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你以为就我们现在的处境,能吃上这种小菜很容易吗?

  每次妈妈这么说,只会让恩尚更加生气。

  “我们现在的处境难道是我造成的吗?您自己多吃点吧。”

  狼狈不堪的感觉涌上恩尚的心头,她实在是无法咽下任何东西。那一刻,她觉得世上的一切都如此讨厌:在不知不觉中流走的时间、摆满了别人家小菜的自家饭桌、不能说话的妈妈、不得不放弃追梦只能接受现实的未来,这一切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兼职小妹还是学生。恩尚回到房间,拿起了单词本。这样学习有什么用?靠自己赚的钱能上得起的大学,就那么几所。从专科院校毕业找个文职,就是恩尚未来最理想的结局。连个梦想都无法拥有,恩尚一脸怨恨地看着摆在书桌上的相框。她讨厌相框中姐姐恩夕的那张笑脸,臭丫头,居然自己去过好日子。就在恩尚考虑要不要把单词本砸向相框中的笑脸时,姬南打开了房门。

  “都说我不吃了!”

  —嗯,我知道了,下回不会再拿回来了。你明天的兼职从几点开始啊?得去一趟银行。

  “不用亲自去银行,在网上银行办理业务就行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往哪儿汇多少钱?”

  —亲自去才放心嘛。在家敲几下电脑,钱怎么就能跑去美国了呢?银行都不知道我汇款了。

  “美国?你要给姐姐汇钱吗?”

  —存这里的全都汇过去。

  姬南把存折递给了恩尚。恩尚目光呆滞地看着存折上写着的830万。

  —让她至少能买个衣柜吧。你姐姐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

  再婚。艾斯特就像是说饭、水这些日常用语一样,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再婚一词。瑞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再婚?你才和爸爸离婚多长时间,居然要再婚?”

  “已经到了可以再婚的时机了。”

  “爸爸也知道吗?”

  “告诉他,让他来祝贺我吗?会发结婚的报道,看到新闻他应该就会知道了吧。已经约好了一起吃午饭。换件衣服,你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和谁?爸爸吗?”

  “你新爸爸。”

  除了无语地看着如此幼稚的妈妈,瑞秋什么都做不了。

  不可能。瑞秋一看到坐在餐桌对面的崔英道,就已经知道妈妈的新任老公是何方神圣了:这意思,我的新爸爸就是宙斯酒店的代表崔东旭喽。坐在对面的崔英道同样也是面如死灰。

  “正式打个招呼吧。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妹妹了。”

  “你好,小妹?”

  对于英道的挑衅,瑞秋好像很无语一般嗤笑了一下。

  “我们瑞秋就拜托给你了。从今往后,作为哥哥,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当然了。小妹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

  崔英道是个疯子,这点瑞秋也是知道的,但绝对没想到他的功力居然如此深厚。托他的福,今天这饭局应该会变得更有意思吧。瑞秋浅浅一笑。英道看着表情僵硬的艾斯特和东旭,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一瞬,东旭的表情微微地扭曲了一下。

  “坐下。”

  “我还有约。”

  东旭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扇了英道一个耳光。

  “坐下。”

  “现在,我是真的坐不下了,我可没脸见我小妹了。祝你们一家人一起,用餐愉快。”

  英道刚走出去,东旭就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真是可怕的沉着。

  “真是太失礼了,我替他道歉。”

  “不必了。我想听他亲自道歉。”

  这回换瑞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英道给她创造了如此绝妙的机会,她没理由不把握住。

  先一步出来的英道正给摩托车点火。对于刚才的挑衅,总得礼尚往来才好,瑞秋高傲地走向了英道。

  “嘿,哥哥,看刚才那情形,你属于自找没趣型的啊?”

  “都给你上演了难得一见的表演了,就应该好好吃饭,跟着出来干什么?如果你是来抓我的……”

  “我来是为了放你走,只有这样我才能从那恶心的饭局中逃出来。”

  “那你放我走吧。”

  对于英道的无视,瑞秋表现得早有预谋一样咧嘴一笑。

  “你知道我和金叹订婚了吧?”

  和瑞秋预想的一样,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我们成为兄妹,那么你和叹就是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了吧?”

  “所以呢?”

  “我的意思是,不只你一个人讨厌这桩婚事。不过,比起我来,你好像更加厌烦。怕你忘了,提醒你一下。”

  “我可没说过我讨厌这桩婚事吧?”

  “什么意思?”

  “你妈妈手里持有的帝国集团的股票,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呢?”

  真是意料之外的反击。英道笑了笑,把摩托车点着了火。

  “所以说,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这桩婚事搅黄,别到最后从刘瑞秋变成崔瑞秋。”

  说着他顺势拉起了摩托车的油门。看着英道远去的背影,瑞秋咬了咬牙。同时,她也决定去美国看望一下叹,想让艾斯特和英道不痛快,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瑞秋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饭馆刷碗的兼职虽然累了点,但时薪还不错。恩尚机械地边刷碗,边回想着妈妈说的话:姐姐不会回来了,她丢下我们自己去过好日子了。我一辈子都要像这样刷碗来还债,她居然说要结婚了。与不能说话的妈妈,在毫无希望的月租房里生活,这样子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几年,或者几十年。她居然自己去享受幸福生活。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恩尚看着堆得高高的碗筷,思考着:没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恩尚把眼下在做的兼职都整理了一下,用攒下来打算交大学学费的积蓄买了张去美国的机票,把妈妈打算汇给姐姐的钱和一小笔备用金都换成了美元。这样应该可行吧。美国总该比韩国好点吧,会有比现在更多更好的机会吧。在美国成功之后,再回到韩国来,到那时就能和妈妈一起过好日子了。恩尚不断地对自己说这些话。如果不这样自言自语,她就狠不下心丢下妈妈一个人离开。

  “我今天把钱给换了。”

  正在整理冰箱的姬南停了一下,又继续整理起来。

  “不用担心,我会把钱转交给她的。再怎么说也是婚礼,一个亲戚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姬南知道恩尚要说什么,也知道她说出这话时有多么痛苦。她看着内疚的女儿,很是心疼。

  “护照我会自己看着办理的,办下来说是要三天。”

  如果放她走,何时才能再见一面?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姬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姬南就像是让她去隔壁小区买东西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恩尚摸着新做好的记事本,不想看姬南的表情。

  在姬南为恩夕准备油茶面而挑豆子的时候,恩尚把新的记事本一本一本放进了抽屉里。她随手拿起一本姬南已经写满的记事本,每翻一页,强忍的泪水都会不知不觉涌上来。“很抱歉,夫人。”“消消气吧,夫人。”妈妈的人生中除了对不起,难道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我不太懂英语……我会快点记住的,夫人。”还有那页后面写了满满的“DRY CLEANING ONLY”(只许干洗)。眼泪控制不住地一滴滴掉下来,恩尚怕被姬南发现,强忍着不哭出声,在新记事本里一字一字写道:“对不起,妈妈。”

  恩尚坐上了飞机,依旧觉得一切都难以置信:居然要去美国了。直到飞机开始滑行,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看着越飞越远的城市,恩尚回想起在某个地方的妈妈,还有那些令人生厌的生活,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想做个美梦,一个幸福的美梦,美到让人无法承受。

  到达洛杉矶机场之后,恩尚首先把包背到了胸前,在外国最可怕的莫过于小偷了。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地把手伸进包里,确认了一下护照和钱是否安好。别害怕,别退缩。出境之后,她再一次紧紧抓了抓手里的地图。

  在抵达洛杉矶机场之后,瑞秋一直给叹打电话。即便瑞秋如此锲而不舍地打电话,叹却一通都没有接。马上就要到订婚纪念日了,看他不接电话的样子,肯定没有忘记这件事。听了一阵拨号音的瑞秋发神经似的按下了通话结束键,然后迫不得已给艾斯特打了通报平安的电话。

  “喂,是我。刚到。”

  听到熟悉的韩语,恩尚本能地转过了头。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打电话的人是个与恩尚年龄相仿的有钱人家的千金。女孩儿的行李由一个四十多岁的外国男子小心翼翼地放进高级轿车的后备箱。

  “叹当然来了,怎么可能是我自己?他正在往车上搬行李呢,几天不见变得更帅气了,个子长高了,脸晒得有点黑。加利福尼亚太阳有多毒,你是知道的。”

  叹?恩尚看了看男子的脸。那个人不可能是她口中的叹。

  “叹也夸我变漂亮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啊哈,被放鸽子了啊。看来不受欢迎的不光是自己,这种奇妙的心情让恩尚扑哧笑了出来。就在这时,瑞秋挂断了电话。

  “喂,那谁。”

  她把恩尚叫住了。看到恩尚转过身来,瑞秋一步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