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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乌雀反哺图


晚宴上,任潮声八十高龄,须发早已变得雪白,望着满堂宾客,虽然带着慈祥的笑容,心里却是凄凉起来。

任家家大业大,可真要论起嫡系血脉,也就是任蝉儿这一孤支,旁系野心家们的蠢蠢欲动他早有察觉,对于他们的嘘寒问暖,他也装作很享受的样子,心中却是对这一对孙子孙女感到担忧。

看到在大厅中央展开的那幅百寿图,他心中更是禁唏嘘起来,到了晚间的时候,自己耳边便经常被人提起一个名字,“宁先生”。

刚开始时,自己还不知道所谓的“宁先生”是何许人也,甚至他压根都没想到和那少年联系在一起,毕竟在他眼中,宁白衣只是一个很不错的少年罢了,哪里当得起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称呼为先生。

直到孙女把这幅百寿图剑帖送过来,才真相大白,原来当年那个困守清贫的故人之孙,如今已贵为涅圣殿的四星涅师,更是代表着大唐击溃吐谷浑的头号功臣,如此一来,先前所有的诡异之处都有了解释,多宝斋,涅圣殿,补天阁……这些不都是和那场交流会有着直接关系么。

他们对自己礼遇有加,也是看在了那孩子的面子上吧。原来想有那孩子帮衬,蝉儿这一脉总不至于没落,只是那件事后,这么好的孩子却也再无可能成为自己的孙女婿了……

想到这里,任潮声胸口隐隐作痛,前些日子就被任蝉儿退婚的事情气得吐血,大伤元气,此刻体内气血又反复起来。

就在这时,任扶桑捧着一幅画卷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爷爷手中。

一时间,满席宾客都好奇地望了过去,尤其是听到这幅画卷是那少年所作,更是期待起来,刚才那幅百寿图就足以令人大开眼界,一百个形状诡异的寿字,散发出不同的剑意,居然没有一样重复,甚至有人心中暗暗计算,若是把那每个寿字卖出去,恐怕都是一幅堪称四星级别的涅帖吧。啧啧,一百幅四星涅帖,这恐怕是今晚最为珍贵的礼物了吧。

“宁大哥说,这是给您治病用的。”任扶桑笑着说道。

任潮声微微诧异,接着颤颤巍巍地将画卷打了开来。

“居然是《乌雀反哺图》!”

众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前朝众多的皇帝中,孝帝并不算是最吸引人们眼球的,他没有太祖皇帝一统天下的赫赫战功,也没有叔叔武帝亲征漠北的彪炳功勋,甚至没有像他的孙子德帝那样,有些莫名奇妙的荒唐癖好来做野史家们无穷的谈资。四十五年的执政时间里,在史家的记载中,时间虽长却并不显赫,细墨长流而绝少浓重之笔。

不出色的皇帝,却并不一定糊涂,尤其是在孝道方面,更是可作为万世的楷模。

他是叔叔婶婶养大的,后来做了皇帝,大臣们一致上书,要求废除其婶婶太后之名,而扶持其生母上位,弄得当时的太后惶惶不可终日,甚至逼到了饮毒自尽的地步,后来孝帝画了一幅《乌雀反哺图》挂在了太后宫中门口,亲自捧着宝剑,一路连斩十二位一二品的大臣,才将事情平息下去。

剑帖打开,并没有狷狂凌人的剑势,甚至连剑的气息都极为稀薄,空气中却弥漫着浓烈的悲伤,众人只觉得眼睛一热,便不可抑制的难过起来。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皆避无可避地回想起自己幼时被父母抚养时的情景。

任潮声此时已是老泪纵横,口中不住地念叨着:

“这孩子……这孩子啊……”

他心中明白,少年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虽然与任蝉儿的婚事已无可能,但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恩情,犹如孝帝还记着婶婶的恩情一样。

伴随着哭泣,胸中的郁结也被宣泄了出来,任潮声顿时觉得心中一松,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场中,那位来自涅圣殿的长老惊疑不定地望着剑帖,一步一步地朝任潮声走来,接着就对着那幅剑帖跪了下来。

在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他嘶声力竭地喊道:

“这是造化帖,一张造化帖啊!”

角落里,王香禅早已哭得一塌糊涂,从剑帖张开那一瞬间她便知晓了一切,是他,是他!一直以来自己想找的那位传奇涅师,居然就在自己的周围,那股亲切感终于有了解释,宁白衣……

另一个角落,徐殿阁与沈万三也有些失神。

“没想到那个小子居然能写出造化贴,那可是李凤仙才能写出来的东西啊,怎么会……”徐殿阁不可思议道。

“听说有些涅师在某种机缘下,会进入明悟状态,倒也有可能写出来这种东西,但也是极为稀少,我看这小子也是走运罢了。”

“万三,那少年可是个可怕的敌人啊。”

“嘿嘿,就算真有李凤仙那样的天赋又能如何,过了今晚,只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哦?看来万三很有信心啊,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

任府发生的情况,宁白衣自然无法知道,原本打算给老爷子过万寿,便和妹妹离开燕然,这边已没有再好牵挂之事,只是现在看来,这样的愿望有些奢侈了。

望着头顶含混不清的天空,以及周围不断幻化出来的血水,宁白衣就明白自己已深陷在别人的阵法之中,能够操持阵法,按照《武经》上的记载,那修为至少要在如是境界,如果是不惑境还可以去拼一拼,如是境,实在是有些难办了。

“堂堂如是境界的高手,对付我还需要藏头露尾么?”宁白衣稍稍平复下心情,问道。

话音刚落,夜雾之中,一个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那个人穿着件及膝的黑袍,脸色惨白,嘴巴极为猩红,手里握着一柄弯刀。

宁白衣看着那人暗暗点头,果然是早晨沈万三身后的家伙。

“好了,小家伙,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那头蠢猪的,作为奖赏,一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男子咧着嘴巴,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阴冷冷地说道。

“这个不难,当我提到沈万三时,他的气息停滞了一下,显然是有所触动,不过真正发现破绽是在我说出拿钱买命之后,他的气息居然……彻底乱了。”

望着那名黑袍人,宁白衣认真说道:“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一名四星涅师,你杀了我,涅圣殿以及补天阁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辛辛苦苦修炼到不惑境界,这样做值得么?不如你放了我,我送你几幅剑帖?”

旋即他脸上带着笑容,天真的像个孩子。

“要不一百幅?”

“或者一千幅?”

望着面前的少年,黑衣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苍白的面孔,血口白牙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恐怖,他一边抚摸着刀身,一边说道:

“少年,拖延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