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天气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鸟叫,夜幕降临,萤火虫慵懒地在空中肆意游荡。
虽然那人生给了大致的方位,但毕竟这里距燕然已千里开外,谁又能保证那份情报准确与否。
两年的时间,当初缺少的那几味药材也陆陆续续地找到一些,这半个月,他一直在这漫无边际的从林中苦苦找寻,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随即坐了下来,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将酒水往嘴里灌了几口,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酗酒的毛病,似乎只有在那醉生梦死之际,才能让自己忘记一些事情,又或者看到一些面孔。
篝火上架着一只天狼,这是他唯一爱吃的东西,天狼肉加上葡萄酿,便是他最近一年主要的食物。
一边嚼着狼肉,一边端详着手中的地图,东面已经全部找过一圈,等待休整完毕,便去西面再看看吧。
忽然,草丛里传来一阵动静,少年瞬间将一把匕首握在手中,不久之后,一个神情慌乱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那人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衣服是完整的,看到来人,少年的神情稍稍放松下来,不是土蛮子……
那人看到少年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神情有些失望,他被人追杀,眼看穷途末路之际,看到这边隐约有些火光,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如果能找到帮手,那再好不过,谁知道却是一个少年,罢了罢了,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件事情与旁人无关,省的他受到连累。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草丛再次骚动起来,四个彪形大汉拿着吐谷浑特有的弯刀冲了出来。
少年眼神微眯,土蛮子!
受伤的男子顿时护在少年身前,侧着脸,神情沉重地说道:
“你快走,我拖着他们,若是在丛林里见到一群穿着紫衣的人,就麻烦你告诉他们,莫离为国尽忠了!”
那几个蛮人满脸戏谑地望着年轻人,又看了眼火堆前的少年,满脸兴奋地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土话,另外几个似乎有些不同意见,又争吵了几句,才消停下来。
下一刻,四个土蛮子用拳头狠狠地捶着胸口,口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土黄色的元气顿时覆盖他们全身,犹如一层盔甲,他们望着这边,眼中满是嗜血,拿着弯刀,就冲两人冲了过来。
叫做莫离的年轻人刚想运功抵抗,却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了地上,刚刚就受了对方好几次重击,此时已无法聚集元气,望着呼啸而来的土蛮子,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是有些不忍,是自己拖累那个少年了。
只听“砰砰砰砰”几声,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那四个土蛮子竟然全数倒在地上,脖子上都留有一条血线,正往外哧哧地喷着鲜血,而那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神情自若地站在一旁,仿佛刚才只是杀了几只兔子罢了。虽然没有看到少年是如何杀掉了那四个让自己只能狼狈逃命的土蛮子,但莫离确定少年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因为整个过程,真的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来一点?”少年从天狼身上扯下一只后腿大方地递给了年轻人,这两年来,他都快忘记了自己身份,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唐人,吐谷浑人,柔然人,除了吐谷浑的土蛮子以外,其他人并没有多少差别。
“啊,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来,连连致谢,接过狼腿又继续说道:
“我叫莫离,来自月轮。”
月轮是一个极小的国家,大约只有一个州郡大小,加在大唐与吐谷浑的中间,算是大唐的附属国。
少年点了点头,并没有通报姓名,这场相遇也只不过是次意外罢了,出了丛林,自然又会各奔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去客套寒暄什么。
望了眼年轻人的伤势,少年从身后的背囊中取出一颗药丸,朝年轻人扔了过去:
“回去好好调理一下,一个月后就没事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莫离将信将疑地吃了下去,顿时觉得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更让他震惊的,是没过多久,身上的疼痛感居然变得微乎其微,要知道,自己刚刚可是身受重伤,说是奄奄一息也不过分,就这一颗药丸居然有这么逆天的疗效,再加上刚刚少年轻描淡写般地解决了四个土蛮子,在莫离心里,少年的形象已经成了某个修为高深的前辈,只是可能因为修炼的关系,看起来比较年轻而已,不知不觉中,莫离对少年的态度也变得敬重起来。
听少年的口音,似乎是唐人,想到自己同伴可能同样身处险境,他心中一动,心里有了一份希冀。
“前辈……”
“嗯?”
他恭敬地朝少年说道:“不知可否麻烦前辈帮一个忙,我本是月轮国猎蝉营的一名伍长,奉命追捕十几个屠杀我月轮百姓的蛮子,只是这次蛮子实在太多,还有一位蛮将在场,我们这边死伤惨重,估计其他人现在也岌岌可危,前辈您看?”
“猎蝉营?”少年在心中默默念叨,突然想起在那燕然东街上,那家卖甜油饼的小吃店,那个满嘴脏话,却待人厚道的瘸腿老人。
一年前自己曾偷偷回去过一次,听周围人说,在当年那场命案之后,张瘸子被官府抓了去,在狱中被折磨至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宁小子,俺老张是个粗人,到时候有了娃娃,你帮着起个名字呗……”
“宁小子,当心这孩子没了爹,你说咱们这些老弟兄不管,谁去管啊……”
“这几个甜油饼是我特意给小丫头炸的,我那闺女要是还在,也是这般大了,唉……”
“……”
少年又朝自己灌了几口酒,望着东南方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大唐?捕蝉郎?去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