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几日,这对兄妹都会按时送来饭菜,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偶尔还会有个背着剑的小家伙也跑了过来,嘴里对少年却是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神情极为恭敬,不似玩耍。
身体恢复了些,她便靠在屋内的横梁上,望着屋外少年一脸严肃地教小丫头练字,又或略带嘲讽地训斥着小男孩,她眉头微皱,心想着这少年真凶,干嘛对小孩子也这么苛刻。
偶尔,在夜间,少年的声音也会传过来,此时就要温和很多,他把小丫头抱在怀中,讲着一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有时也会从这些故事发散出去,隐含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却没有书塾里的老夫子般那么迂腐。
女子年龄本就不大,自小跟着师父长大,整日刀光剑影,哪里听过这样的故事,渐渐的,她也习惯在少年的故事中,慢慢睡去。
宁白衣并未刻意去做些什么,只是每日做着这些平凡而简单的琐事,让别人感受到你善意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有效的,就是你发自真心的对她好。
并不刻意去追求什么,不刻意去引导什么,把自己最真实,最真诚的一面,表现出来便好。
终于,在一日,少年讲完故事告辞时,屋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我叫苏惊蛰……”
……
一大早,宁白衣便来到了老张这里,虽说现在每日早餐都会有徐当心小家伙亲自操持,宁白衣还是喜欢来老张这里瞧瞧,毕竟自己身体里可住着一个成人的灵魂,整天与小孩子在一起,还是不太自在,昨晚便和苏惊蛰提起过,说今天可能会晚些过去,毕竟身为涅圣殿的一份子,该出力的时候自然不能马虎。
还没坐下,就听老张在一旁调侃道:
“你小子打扮的这么花俏,是给哪家姑娘做上门女婿的吧!”
“行么,你和胭脂娘赶紧生一个,你们生了,我就娶!”宁白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小子,这嘴咋和咱老张一样毒呢,不过我喜欢!说吧,今天又想听点啥?”
宁白衣笑了笑,说道:
“老张你对吐谷浑那边比我熟,你知道神监司是咋回事不?”
“嗯?你小子怎么问起这个了?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地方,有句话是啥来着,宁入孤心寺,不进神监司。”
宁白衣给老张满了杯酒,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张抿了口酒,脸上露出追忆的神情:
“神监司掌管吐谷浑禅教的戒律刑堂,一般执行的任务也都是审判拒绝接受禅教教化的平民。后来,禅教教主与吐谷浑皇室有了协作,神监司的权利就变得更加庞大,甚至成了君王私人的军政特务机构,他们直接听命于君王,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当年后周被灭,就有神监司的影子在里面。他们审讯用刑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听说还有摄魂驱鬼的异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前咱们好多捕蝉郎就死在了神监司的手里。
只是近几年听说吐谷浑的新君对神监司干预朝政颇为不满,也在暗中扶持着自己的势力,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你知道,情报这行当,就是靠时间吃饭的。”
宁白衣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老张压低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小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边上有几个家伙盯你很久了,瞧那站相,就是吃皇粮的角儿,你小心点。”
宁白衣朝墙边看去,果然就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直瞅着自己这边。
“没事儿,放心吧,时候不早了,改天再来请你喝酒。”
说着,宁白衣拍了拍老张肩膀,朝巷子中走去,老张饶有趣味地望着少年的背影,他可不担心少年会吃什么亏,能欺负少年的人,恐怕还没出世呢吧。
刚进巷子,几个人便拦在了宁白衣前后,一个类似头目的人斜着眼打量了宁白衣一番,说道:“宁秀才,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怀疑你和万宝斋的盗窃案有关,嘿嘿,你最好配合,不然别怪弟兄们不客气!”
说着,亮起一个官牌,上面写着燕然都尉府。
宁白衣微微一笑,心里已然清楚这是谁的手笔,脸上却颇有难色的说道:
“其实我今天是有一些急事要办的,你们确定一定要带我走?”
一旁一个青衣人阴狠狠地说道:
“少废话!去还是不去?”
他与另外两人将宁白衣夹在中间,打算趁着少年拒绝,先出手教训一番,出乎他们意料的,少年叹了口气,说道:
“希望你们不要后悔,带路吧。”
愣了片刻,那个头目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宁白衣说道:
“算你识相!”
宁白衣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跟在了他们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人是宁白衣的随从。
……
王香禅最近心情有些复杂,自从前几日在多宝斋上见识到徐殿阁的真实做派,便对他再无好感。任蝉儿与颜淑也因为上一次的事情,或多或少产生了些隔阂,关系渐渐疏远了。为了逃避家里的压力,她整日奔波于涅圣殿与书院之间,尽量使自己忙碌起来。
今天,是涅圣殿的大日子,因为吐谷浑念师使团来了。
王香禅刚走到巷尾,就看到宁白衣被人带走的一幕,她摇了摇头,自然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沈万三后面站的可是徐殿阁,自己现在避犹不及,还怎么可能去再生枝节。
不过,也总不能就这么看着这个少年吃亏吧,想了想,王香禅加快了脚步朝涅圣殿走去,李玉溪今天也会列席参加的吧。
……
涅圣殿这边,交流会也已经拉开了序幕。
随着礼乐声响,一幅幅包含着各自真意的涅帖与念帖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一旦有人拆解出来,便有专门的武者将其真意演示出来,用以印证。大厅中,不时出现火光,寒气,剑意,甚至还有电闪雷鸣。
此次大会关系到国家的脸面,出席的重量级人物自然不少,李薰儿作为皇室的代表,与今晚的主角卫仲卿并列坐在首位。
台下时不时爆出一声惊呼,这是涅圣殿这边又破解了对方的念帖,燕然方面一个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多少年来都未曾见到过的场景,就连李薰儿也侧身对卫仲卿恭喜了几句,说他苦心经营,终有成果。
卫仲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下却暗暗摇头,自己这边人数上占着绝对优势,居然才和对方打了个平手,实在有些不甘心。
场下,魏无道极为熟络的和各方权贵亲切攀谈着,本想着此次盛会与自己已然无关,没想到那个姓宁的小子却没有按时参加,主持接待的事情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看着形势,自己这边至少可以打个平手,这已是燕然近几年来难逢的喜事,这次交流会后,必然会有上面的封赏,作为此次交流会的负责人,自己这一份定是不会少的,那时便趁机调走吧。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语气也更加热络起来,忽然像是感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卫仲卿等显贵们所在的台上,一个穿着一星涅袍的少年怒气冲冲,朝卫仲卿那边走去。少年先是向李薰儿行了一礼,而后便趴在卫仲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就见卫仲卿皱着眉头,似乎在询问着什么,少年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卫仲卿站了起来,随后,李薰儿也站了起来。
眼看台面上最为重要的两位大人物都站了起来,台下的比试也只好先暂停下来,很快人们便发现,这两个大人物的眼光都扫向了偏席的一个位置,那人似乎是燕然郡守沈河。
沈河望着上方投来的目光,疑惑的站起身来,接着便听到上面传来一声怒喝:
“沈河,你为何无故关押我涅圣殿执事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