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深了几分,院子里点起了一堆篝火。
望着四周的破壁残垣,以及院中的一片狼藉,宁白衣轻轻叹息,这院子怕是再也住不得了,好在狼群终究是退去了。
篝火上正架着一只狼腿,渗出的油脂落在木炭上,滋滋作响,不一会,狼腿表面就多了一抹金黄,一时间,香气四溢。
小丫头皱了皱鼻子,两手拖着下巴望着火光发呆,不时地吞咽着口水。
望着身边的妹妹,宁白衣心中一暖,回想着刚才一幕,要不是强行祭起那棵断柳,估计此刻已是身首异处了吧。
可是代价似乎有些大了。
不仅自己剩的那点灵识被损耗殆尽,而且此时全身就像散架了一样,奇痛无比,尤其是脑袋,随着心脏的一次次跳动,更是会带起一阵钻心刺痛。
哎,修为太低了啊……
对付几只畜生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德行,还怎么去帮这对兄妹去讨回公道,看来修炼的事情刻不容缓啊。
好在借着这次战斗,身上多处堵塞经脉也被强行打通,接下来,只要学习到这个世界吸纳灵力的法门,相信凭着自己多年修炼天赋及经验,很快就能提升实力。
那时,小丫头的病也就有把握治好了。
宁白衣松了口气,在狼腿上撕下一大块烤得正合适的狼肉递给宁青鸟,温和地说道:
“多吃点,吃胖些才好看。”
小丫头小脸一红,接过狼肉,轻轻撕下一小块,这才放入嘴里,轻轻咀嚼着。
狼肉虽然上面只撒着些盐巴,却极为鲜嫩,口感极好。
看着小丫头吃得香甜,宁白衣这才动手,也给自己撕了一块,毫无风度地大口嚼了起来。
看来自己的手艺还在,呵呵。
“嗯?”宁白衣疑惑地看着小丫头,他发现小丫头没吃几口便把狼肉用布包起来,放回了屋内。
“舍不得吃?”
小丫头摇了摇头,羞赧道:“我怕…把肚子吃撑了,就再也难忍住饿了。”
宁白衣心头一酸,亲昵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哥向你保证,从此之后,我们每一顿都会吃的饱饱的,每一顿都有肉吃!”
小丫头眼中湿润地望着宁白衣,良久,狠狠地点了点头。
“来,快吃快吃,这半只狼腿可都归你了……”
……
……
多宝斋是燕然最大的拍卖场,同时也是大唐最负盛名的九大宝地之一。
在大唐,有六阁,两库,一斋的美誉。
要论富有,多宝斋也许比不上大内的金库,论典籍收藏,比不上天州的道藏阁,可要是比起权势,恐怕其余八座宝地加起来也无法与之媲美。
多宝,无心之人只当是一个夸赞,说明此地宝物众多,可听在有心人耳中,那就显得极不寻常,要知道,前朝老皇帝的年号就是……多宝。
所以在人们眼中,多宝斋无可避免地就染上几分皇家色彩,显得更为神秘。
在这种背景下,即使拍卖场的利润再如何引人垂涎,恐怕也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燕然的多宝斋只是多宝斋的一个分号,既然是皇家产业,自然位置是在东区最好的繁华地带。
望着街道尽头的庞大会场,一个猎人打扮少年,身后拖着一个用树枝捆绑成的支架,上面摆着五六只巨狼的尸体。
粗犷的毛发遮掩下,不仅掩去了宁白衣的容貌,就是连少年有些单薄的体型,也被几条狼皮包裹得极为壮实。
前世和那位号称盗祖的四哥关系不错,偷鸡摸狗的本事也学了不少,易容这种最常用的把戏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让人看到一天前还被全城人都当成傻子的书生,扛着六只天狼的尸体,那也太过惊艳了吧。
在他看来,小心谨慎,总是不会错的。
宁白衣轻轻吐了口气,在门口守卫差异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一进会所,宁白衣微微愣神,这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出入,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玲琅满目,只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在大厅的西侧,摆着一些瓷器,珠宝。在东面有一面木牌,上面写着收宝处三个字。
现在是早晨,大厅里还没有什么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迈着从容地步伐迎了上来。他脸上带着一副令人看上去就极为舒服的笑容,既不咄咄逼人,又不谄媚市侩。
宁白衣不由暗暗点头,这才是大家风范。
“小兄弟,你这是要卖这些天狼?”中年人和煦地问道。
“嗯”声音沙哑低沉。
中年人上前两步,随意翻了翻支架上的天狼,每看到一处,心中就在计算着什么一般,等全部看完,才站起身来说道:
“这五只天狼每只十两银子,这只天狼将就一百两银子,你看可好?”
“嗯?”宁白衣听到后不由皱了皱眉头,并不是嫌面前的中年人压低了价格,只是大略算了一下,这才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离五百两似乎还有不小差距。
中年人把宁白衣的表情尽收眼底,眉间隐隐多了一分不悦,这少年也忒不知好歹,我看你辛辛苦苦杀死这几只天狼也不容易,也没压你价钱,你还不高兴?
“一千五百两,我买!”
宁白衣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鹅暖黄色的少女正蹲在地上,打量着宁白衣支架上的天狼。
“哎呀,香禅小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家小姐前天刚离开燕然,回长安办点事情,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您的。”
“奈落叔叔,小薰今天不在啊?那没关系的,这是我新绘的剑帖,交给你也一样。”黄衣少女带着明媚的笑容,把一张精致的书简递给了中年人。
“这位小兄弟,你这回真走运,这是我们燕然最年轻的的涅师,香禅小姐,你的天狼她高价买了,还不赶快谢谢人家。”奈落冲着宁白衣挤眉弄眼道。
“涅师?”宁白衣嘴里喃喃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也没什么啦,就是把自己对大道的理解,绘制成书帖,供可以修行的人领悟参考,我选得是剑道,所以写出来的就叫做剑帖啦。”黄衣少女略微带着一分羞涩,可以看得出她性格开朗,并没有因为面前是个山野村夫就摆出一脸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哎呦,香禅小姐你要这么说,还让不让人活了,涅师是多么高贵的职业啊,哪里是他这种小村民能理解的。”奈落脸上夸张地快要哭出来了。
“奈落叔叔……”黄衣少女嘟着嘴,似乎觉得中年人有些过分。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修炼?”
突然,场面变得极安静。
少女失神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轻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世上又哪有人不想自己修炼。
能成为涅师,那就说明这个人对于大道的领悟是极有天赋的,只是能感觉到并不见得就能驾驭得了,自己这副身体根本就不可能修炼,这是十几年来王香禅心中最大的痛。
每次被人夸奖时,她都觉得这是一种极大的讽刺,涅师?呵,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罢了。
“哼!你这少年怎么如此不知好歹,人家香禅小姐看你生活不易,出手帮了你,你怎么还口出恶言,恩将仇报起来!哪里有你这样的人!”奈落怒气冲冲地指着宁白衣的鼻子骂道。
宁白衣挑了挑眉毛,走到了王香禅面前,伸出了右手:
“钱。”
王香禅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皓齿咬着红唇,使性子般地把两张一千两银票摔在少年手上。
少年深深地看了王香禅一眼,淡淡说了句:
“世间事,不痛,不通。”
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少年的背影,王香禅如遭雷击般地愣在了当场,嘴里念叨:
“不痛不通,不痛不通……”
一旁,奈落一脸可惜地望着黄衣少女,这几只臭狼根本不值那个价钱,香禅小姐真是同情心泛滥了。而且那小子根本不识好歹,诅咒他下次最好被天狼咬死好了。
只有黄衣少女心里明白,那几处伤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成的,尤其是那个天狼将的伤口,居然有一种洞玄境界的气息,单单冲这个消息,就值那么些银子。
武者前四大境界,玄感,不惑,如是,洞玄。
燕然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善于剑道的洞玄强者呢?
他说得那句话,到底该不该试试呢?
“啊欠……”西城外,一个怀里揣着两千两银票的少年,望着天空,揉了揉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