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芝的水平其实并不怎么高，能晋升为二星涅师，多半是靠他和涅圣殿大祭酒卫仲卿的关系，他是卫仲卿的侄子。
仰仗着叔叔的名头，他做起了考核前收取人事的买卖，这些年下来，落了不少好处。卫仲卿知道自己侄子做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最终的考核权在自己手里，出不了什么大事。自己家族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还算有点出息的涅师，能帮衬的还是要帮下。
宁白衣选择了一个角落，慢慢地取出笔墨纸砚。
卫芝倒是没再过来刁难宁白衣，只是远远瞧见宁白衣桌上的材料，心中暗暗骂道：
“原来是个穷鬼，怪不得如此抠门，倒是白生了个富家公子的皮囊。”
宁白衣举目四望，那名李家青年就在自己的右前方，脸上尽是兴奋神色，似乎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周围考生，也大多拿着名贵的墨材纸张，宁白衣心下暗暗摇头，这哪是来考核的，简直是来血拼家财的。
考核开始，就听见一片吐气声，考生们稍稍舒缓下心情，便纷纷起笔。
走道两侧，不时有涅圣殿的执事巡逻，不多时，就见一位考生的桌子开始冒火，很快给人架了出去。
火之大道可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这些执事们的任务就是维持考场的秩序。
考试没多久，宁白衣便停下笔来，开始收拾东西。涅师考核，写完的书帖要自己封好，然后交给考官。
李家青年人听到这边动静，眼中露出诧异地神情，心道：
“不是吧，兄弟，就算不会也起码得装装样子吧，这么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他似乎这时候才明白当时宁白衣的反应，说用不上自己的宝物，不由同情地望着前面那个略显孤单的背影，感慨道：
“兄弟真是个实诚人啊！”
作为这一场的主考官，卫芝面无表情地接过宁白衣的答卷，淡淡说了句：
“留下住处，有了消息，会派人通知的。”
宁白衣点了点头，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望着宁白衣远去的背景，卫芝把刚才宁白衣写下的地址信息一眼未看，就扔进了废纸笼里。
“哼，一个穷小子还想当涅师？这才连一刻钟都不到，就出考场了，原本还想难为难为你，现在倒不用那么麻烦。就你这水准，无非也是在浪费叔叔他老人家的时间罢了。”
……
考核结束，卫芝哼着小曲，跑了一趟六层，把整套卷宗随意丢在叔叔书桌上，今天又入账了不少银子，好久都没去红袖招了，似乎是该去放松一下了。
卫芝离开后没多久，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桌上那摆放有些凌乱的涅帖，不由皱起眉头。
老人一头白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唯独那双眼睛，如星辰般，明亮而又一尘不染。
最近燕然的涅师环境让他伤透了脑筋，不仅年青一代青黄不接，就连浩然书院，武道院这些名门，也被其他州府挖走了好几位涅师，浩然书院那边有些课目都停了很久了。
“燕然还是太穷苦了，留不住人呐……”卫仲卿叹息道。
自己身为涅圣殿燕然分殿的大祭酒，首要责任就是要发展燕然的涅师力量，只有涅师的人数越多，力量越强，在朝廷上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看来得抽空去一趟王家了，那个小丫头差不多是二星水准了吧，这样子倒可以考虑让她加入涅圣殿，做一名执事，以后就由她代替曾墨，给那两边上课吧。
对于王香禅重塑剑骨的事情，他是极为不信的，随便在街头买个帖子就能脱胎换骨，修炼剑道？那干脆全都去贡院门外面守着就好了，还修炼做什么。
卫仲卿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押了一口清茶，这才打开卷宗，开始审阅起来。
别看这上百张的卷子，里面真能有一张达到涅帖的级别，那就已经可以烧香还愿了。卫仲卿自然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妨碍他乐此不疲地每月举行一次涅师考核，有的时候，宣传要比结果更加重要。
他闭起双目，犹如枯枝般的手指在纸间轻点，如同蜻蜓点水般，伴随着每一次碰触，就有一张帖子被丢在一旁。
“废帖……”
“废帖……”
“又是废帖……”
这张画地也太夸张了，居然是一张巫山行兴图，武者拿着这个东西，能感悟什么大道？
卫仲卿看得哭笑不得。
突然，卫仲卿手指一顿，望着眼前的一个书帖出神，良久才叹道：
“可惜了啊，离真正的涅帖只差一步之遥了，最后一笔的勾勒没有完成，也罢，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不容易了，就给你一个涅师学徒的资格吧。”
说着，卫仲卿拿起朱笔，在那张书帖旁做了详细备注，做完这些，他长舒口气，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仲卿的书房又传来一声声的叹息，审了近八十多张卷子，也就出了一个涅师学徒水准的考生。虽然明知道结果不会太好，卫仲卿还是不由地有些气馁。
叹了口气，审阅还得继续。
卫仲卿又把手指放在了下一张书帖上，刚一接触，卫仲卿猛然睁开双眼，似乎见鬼了一般。
“好家伙，琼玉笺！麒麟墨！李家子弟什么时候也跑到燕然来了，没听说啊。”
接着，他又仔细地看了看书帖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时而点头赞许，时而摇头皱眉。
“这幅书帖的材质，意境都算不错，况且有了宝物加持，比普通的涅火帖又多出了三成威力。只是上面的图案，太过冗杂繁重，一般人恐怕很难理解。”
好的涅帖，并不是越复杂越好，相反，如果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准确传达出来自己领悟的大道，这才是上品的涅帖。比如举世闻名的那幅《寒月七杀帖》，上面其实只写着七个杀字，却有夺天地造化的威能。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材料，也就只能给个一星涅师的身份了。”
想了想，卫仲卿写了批注，把那张处处都满是富贵气的帖子放到了一旁。
要是让南火神殿里面的那位听到卫仲卿如此评价自己弟子的出师作品，说不定整个燕然都会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总得来说也算不错，好歹这次出了一个真正的涅师，要知道，燕然已经两年没有出现过了。
剩下的时间，卫仲卿心情似乎变得轻松起来，遇到了几张可过可不过的书帖，也都给了他们一个涅师学徒的身份。
咦！
当手指放在一张最为简单的白纸上时，他一声惊呼，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手指狠狠的敲击了两下桌面，隐隐有些发怒道：
“去，给我把卫芝那小子找回来！”
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