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衣自觉吃得差不多了,正要准备离开。
这样的场面前世也见过太多,甚至比这里更加辉煌灿烂的也有过很多次,反正今晚是来过了,就算是给李玉溪一个交代了。
可就在这时,没想到突然从旁边就冲出一个人来。
记得上一次见面时,还是在浩然学院门口,当时她的打扮还算得体,最起码看起来还有几分淑女的样子。
可今天再看到她的打扮,宁白衣皱了皱眉。
一身花花绿绿的纱衣,脸上浓妆艳抹,脖子,手腕上,恨不得挂满了各种明晃晃的首饰,使人实在无法把她和名字里的那个“淑”字联系到一起,很难想象,这个女孩居然会是浩然书院院长的女儿。
在宁白衣眼里,面前的女子更像是一只涂着彩色羽毛的公鸡。
宁白衣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拿起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喂!你这人还懂不懂礼貌啊,我和你说话呢!”
宁白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心想说没有礼貌的是你吧,在这种场合里大呼小叫的,你还以为这是在浩然书院么?
刚刚就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气得不轻,现在宁白衣的漠视更是彻底引燃了颜淑的怒火,她叉着腰,步步紧逼道:
“怎么,无话可说了?问你话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宁白衣咬掉了最后一口苹果,毫不掩饰地厌恶道:
“这和你有关系么?万宝斋什么时候姓颜了?难道大唐要变天了?”
颜淑愣了愣神,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会从以前那个木讷的傻书生嘴里说出来,更被他后半句话给吓了一跳。
谁都知道万宝斋背后站着的是大唐皇族,无缘无故被人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是很容易招来非议的。
颜淑脸上因为恐慌变得有些抽搐,表情也近乎于病态地狰狞起来:
“哼!我看你该不会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来这里蹭饭的吧。来,多带点回去,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也给那个小东西多带些,都带走啊!”
她发了疯似地把手里的食物全部倒进宁白衣面前的桌子上,顿时汤汁四溅,不少油污也弄到了宁白衣的身上。
“你有完没完!”宁白衣阴沉着脸低吼道。
本来因为淋雨,衣服穿在身上就有些不舒服,现在再弄上了一些汤汁,更是有些黏糊的感觉。
有些人,你对他不理睬反倒是以为你怕他,宁白衣这一次真的怒了。
颜淑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宁白衣那杀人般的眼神,顿时觉得一阵心悸,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惊呼,而后又带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颜淑一不留神踩空,身体失去了平衡,手里下意识地拽着那张桌布,摔在了地上。
桌上的碗碟,以及刚才她倾泻的食物此时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手足无措地傻在了当场,浑身上下一片狼藉。
“白衣,你……”一旁的任蝉儿连忙把颜淑扶起,眼神带着些责怪,在她看来,颜淑虽然有些不对的地方,可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对她那么凶。
望着任蝉儿的眼神,宁白衣有些错愕,可很快他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这边的响动很大,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万三低声在那男子耳边说了几句,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来。
“淑儿,他欺负你了?”沈万三跑到颜淑身前,不露痕迹地扶着她的肩膀。
眼看颜淑还是一脸惶恐,却没有推开自己,沈万三心里微微得意了几分,转过头来,狠狠地说道:
“宁白衣,你是不是男人,怎么能打女孩子呢?”
果然,随着沈万三的一声质问,很多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人都开始对宁白衣指指点点,甚至有些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
徐殿阁走了过来,轻轻地解下了自己的白狐披风,温柔地盖在了颜淑的身上。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说着,给了颜淑一个温暖的微笑。
对于徐殿阁,颜淑是不敢奢望的,她知道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寻找道侣,可自己并不能修炼,也就无望成为他的伴侣。可这并不影响她暗暗喜欢。
能被自己喜欢的人给予温暖,甚至现在还要为自己出头,颜淑感动得哭了出来,她觉得此刻自己无比幸福。
徐殿阁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了宁白衣一番,说道:
“你好,我是徐殿阁,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还没请教你是?”
不得不说,徐殿阁从出场到现在每一个细节都做的很完美,周围人大多也是微微颔首,想着不愧是长安那位人物的公子,更有一些女子一脸艳羡地望着地上的颜淑,心里想着怎么摔倒的人不是自己。
“徐公子,人家这位来头可大了,他可是燕州牧的乘龙快婿呢?”
“哦?这么说来,就更不是外人了,对吧,蝉儿小姐?”徐殿阁故作好奇地望着任蝉儿。
周围人早已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在他们这个圈子,任蝉儿与傻书生订婚的事情早已传开了,只是平常为了顾及彼此颜面,不揭破罢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被人挑起。
任蝉儿脸色复杂地看着宁白衣,心中愈发责怪他不知进退,无端要和颜淑起什么争执,现在弄到这般地步,让自己变作了笑话。
她先是对徐殿阁盈盈一礼,接着说道:
“我与宁公子的婚约早先已然作废了,不过我想刚才也只是误会,宁公子也不是有意为之,我稍后自会代他向淑儿妹妹道歉的。”
宁蝉儿这么一说,周围更是一片哗然。
“那最好不过了。”徐殿阁嘴角带着笑容,心里却把任蝉儿看轻了几分。
“这件事情就到这里为止吧,这是我的名刺,以后若得空闲,可常来走动走动。”
说着,徐殿阁递到了宁白衣的面前。
宁白衣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一旁的颜淑,还有任蝉儿,再环视周围那些脸上带着各种玩味表情的人们,尤其是看到徐殿阁这种自我感觉极度良好的虚伪笑容时,他冷笑了一声,心里觉得实在恶心。
这样的戏码在前世不知看到过多少,本想着这一世只要带着妹妹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便好了,没想到,倒头来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他拍了拍身上的油污,并没有接过那张在所有人眼里都珍贵无比的名刺,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你还没给淑儿姑娘道歉呢?臭小子,你敢跑试试,信不信我断了你的腿。”沈万三厉声道。
任蝉儿皱了皱眉,原本还想再劝宁白衣几句,可看到徐殿阁脸上渐渐冷下来的笑容,便悄不作声了。
颜淑此时彻底回过神来,披着眼前男子的锦袍,似乎带给了她无限的鼓励,她挺着胸膛,哂笑道:
“徐公子给你脸面,别不识人敬,宁白衣,还不快给徐公子赔罪道歉!”
“陪个屁!”
颜淑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大滩红色液体朝自己泼来,她来不及闪躲,顿时那件在她心中无比神圣的白色狐裘就被染成了酒红。
张舒涵端着一个空碗,一脸傲气地站在宁白衣身边,目露凶光地朝人群中指了几下:
“你,你,还有你,给大家说说,刚才到底是什么回事?”
被指到的人暗叫倒霉,虽然徐公子来头不小,可他们更惹不起面前这位姑奶奶,只得苦着脸,把刚才真正的经过讲了一遍。
听那几个人说完,张舒涵舒了口气,略带歉意地说道:
“抱歉啊,先生,恐怕你喝不到葡萄酿了。”
宁白衣笑着摇了摇头,毫不在乎地说道:
“没关系,看了那么多恶心的东西,也没胃口喝了。”
“哪来的野丫头?这么放肆!”沈万三跳了出来,就要抓住张舒涵的手腕。
“你敢碰我一下,你试试!”张舒涵没有退宿,反而迎了上去。
身后的几个小家伙纷纷也跑了出来。
“舒涵姐,打架都不叫我,太不仗义了!”
“哼!想要对付舒涵姐,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望着徐殿阁,张舒涵嘴角升起一抹冷笑:
“真是离开长安久了,现在阿猫阿狗都可以跳出来耀武扬威了!”
徐殿阁望着站出来的张舒涵,以及她身后的那些人,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气质根本就是假装不来的,看得出来这些人是有些依仗的。
他微微侧目,看着身后的一个黑衣老者微微摇头,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女孩,来头不小。
他眼色复杂地望着宁白衣,没想到他居然会结识如此背景的人物,从张舒涵她们神色之间可以看出,她们是真的在乎关心这个少年。
他心里微微叹息,再这样闹下去就真的不好看了。他用眼神制止了沈万三的冲动,从侍女手中要过两杯酒,走到宁白衣的面前:
“看来今天真的是个误会,话不多说,我先干为敬,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着,他一仰头便痛快地喝掉了杯中的酒,又把酒杯朝下,示意喝得干净。
周围人也再次被这位年轻公子的气度折服,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又令周围不少女人迷醉其中。
看到自己欣赏的男人为自己这般低头,一股悲愤,羞愧,感动的情绪在颜淑心里蔓延开来,她坐在地上,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啪”地一声,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张舒涵冷冷地望着地上的颜淑,厌恶地说道:
“哭什么哭,还没给先生赔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