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依然是安静的,小丫头还没起来,一夜的消耗让宁白衣感到一阵虚弱,他查看了一番身体,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自己现在算是踏入玄感境界了么?
所谓的玄感,玄指的是天地间的奥妙玄机。
不管感悟的是什么天道,到头来殊途同归,都是通过不断锤炼身体,让它变得更加敏感,坚固,从而能够察觉到一些以前无法感觉的东西:天地元气。
若换一种说法,玄感最终达到的目的就是洗髓,铸就坚实的身基。
而此时宁白衣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身体明显还没有锤炼得十分扎实,却已经能够感受到天地间的元气。
这就好像一个孩童,明明还没学会走路,却可以健步如飞。
若说是到了玄感境界,可他还没有学到什么功法来锤炼身体,若说不是,他却可以做到玄感后期才能做到的感受天地元气。
宁白衣摇了摇头,既然想不通,那便先放一边吧,反正目前看起来也不算什么坏事。
他伸了一个懒腰,走上街头,准备去老张那里吃些早点。
刚坐下来,就见老张端着两个糖油饼迎了过来,一边像往常一样,加了一叠小菜,一边不露痕迹地说道:
“小崽子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有些意思啊。”
宁白衣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看到在对面胭脂铺旁边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可怜的家伙,手里抱着一卷像是字画一样的东西,装作不经意地往这边看上几眼。
“老张,你是想儿子想疯了吧,生一个呗,胭脂铺掌柜还年轻着呢。你怎么就知道,那家伙是冲我来的?”
宁白衣咬了一口糖油饼,满嘴油腻。
“小子,你这话就是骂人了啊,别忘了咱老张是做什么呢,想当年在捕蝉郎里面也是一把好手,你去打听打听,谁不叫咱一声俊哥。捕蝉郎是啥,那可是咱大唐最厉害的碟子,谁能逃得过我这双眼?”老张骂骂咧咧地说道,眼神一直没离开那少年的身影。
“听说他爹也是留在了战场上,家里就剩他一个了,前几天帮他了个忙,看这小家伙的意思,是要缠住我不放了。”
“唉,又是个可怜娃啊,那你的意思?”
宁白衣望着那个贼头贼脑的身影,淡淡一笑:
“看看再说吧。”
……
晚上,宁白衣又把那本怪书拿了出来,因为他突然有了一种猜测,既然破开了那几幅剑帖就有了如此反应,那会不会此时再去探究,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调整呼吸,使自己的身体到达最佳的状态,又开始静思起来。
果然,这一次的内容并没有再消失,而是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他的脑中。
他用心地阅读着,想从书里找到解决自己目前状态的办法。
“咦?”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嘶,你的修为怎么这么弱啊!”
声音中充满着鄙视以及不满。
“你是谁?”第一次被人鄙视修为,宁白衣也是一阵苦笑。
“我是九画生。”
宁白衣点了点头,看来这本书的确有些古怪,难道这个世界也有万物生灵的说法?就类似于前世自己和戡天剑之间的关系一样?
“你的主人呢?”
“我是九画生啊。”
“你是怎么回事?”
“我是九画生啊。”
……
随着对方的一次次回答,宁白衣渐渐皱起了眉头,他发现,只要问及书本之外的东西,对方似乎都无法回答。事实上,对方更像是某人的一段记忆,一段只关乎于这本书的记忆。
既然无法知道其他的事情,宁白衣就把焦点回到了修炼的事情上。
“那我现在这样算什么?是不惑境?还是玄感境?”
对方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说道:“
随着你身体能够感受天地间的元气变化,耳目自然就会更加灵敏,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所受到的****也会接踵而来。想要修行有成,就得学会静敛心神,不惑于外物,最终达到心念通达的境界。
此时,才能算是到达不惑的境界。
现在的你,似乎是可以感受到天地元气的存在,可是要达到不惑的境界,还需要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最终再次回到看山是山的境界。
况且,你现在的身基根本没有打牢,以后有你苦日子吃。”
又是一副鄙视的口吻。
宁白衣疑惑道:
“既然铸就身基只是为了感受天地元气,那不是说,只要可以感受天地元气,这铸身基的第一步不就可以省去了,这样也可以节省时间吧。《武经》上的意思就是这个啊。”
“《武经》?你看的是什么狗屁《武经》?我怎么没有记得有这样的论述。
铸身基这步不仅不能跳跃,而且还极为重要。
前两个层次里,‘玄感’是铸身基,‘不惑’是铸心基,第三层‘如是’境则是铸就灵基。
在这一层的修行中,修炼者要根据自己的天赋,选择以后的发展方向,如果精神感悟力很强,则可以引领天地元气进入识海,日夜吐纳,炼化,最终和天地融为一体,为下一个阶段领悟天地规律,御用万般法术做好准备。
而如果要是身体强健,则可引领天地元气打通身体十四条主脉,三百六十五处窍穴,等到窍穴尽数打通,则对身体的改造也已完成,那时,身体便可渐渐贮存天地元气,刀剑砍之不伤,水火不可加害,甚至可举起千斤重石,这一步是为了领悟天地神通做好准备的。
没有了牢靠的身基,你等于你自己断了一条后路,现在,你还觉得不重要么?
”
听到这里,宁白衣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对修炼的前三个境界有了全新的认识。
看来这前三境界的修行目的,便是要感受天地,最终容于天地,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自然就不会受到天地之力的伤害,自然就可以随意借用天地间的力量。
“愚蠢!”小男孩的声音再次在脑中响起。
“世人皆以为修炼的目的,便是要融于天地,可曾想过,若是一日,天地不愿再借给你元气又当如何,由此观之,纵然为圣人,亦不过是仰天地鼻息的走狗罢了!”
“嘶!”宁白衣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联想起在《序论》里面,那句“天地不仁,以圣人为走狗”。由此看来,似乎并非是书主人的信口开河,他假设的虽然夸张,可的确发人深省。
“那该怎么办呢?”宁白衣问道。
这一次,那个声音思考的时间更久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道:
“那只能掌握一种…不属于天地之间的力量…”
那个声音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那本书又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无论宁白衣再怎么发问,都不回应。
宁白衣舒了口气,只好翻开书本,继续看了起来。
在书旁边的空白处,写着大量潦草的字迹。
“世人入“如是”境,皆在两法取一,而我偏偏两者并道而行,岂不是一人有二人之力。
气满气海,我便可剑随意动,气铸身基,我自有万剑神通。
……
后面的每一页上都有一些少年写下的日期。
二月初三,败于地班李纯一
六月廿三,败于地班墨羽
九月初七,地班火魁,各有损伤
……
……
腊月廿八,大胜天班王重楼!”
后面是关于这一战,他写下的心情。
“以剑为媒,两道并行之,起初进展极慢,惨遭数败,如是境后,境遇渐好,偶有平手,洞玄境后,厚积薄发,自此难逢敌手,同阶无敌!”
看到这里,宁白衣点了点头,怪不得世人都说剑道同阶无敌,原来真正的厉害之处,是剑道可以双修如是境。
接下来,是一段晦涩难懂的文字,似是一种剑诀,又像是一种功法。
望着那篇口诀,宁白衣屏气凝神,默念出来。
那是一连串三百六十五字的真言法决,要求一口念出。
那三百六十五字,音仄声平极为诡异,宁白衣念到第四十九遍时,才可以念的下去。
配合着功法,还有一套动作繁杂的剑法,饶是以宁白衣这种阅览剑法无数的人,看得都有些眼花缭乱。
……
月夜下,一个白衣的身影在院子里舞动,他皱着眉头,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随着他每一次举手抬足,身体都迸发出一阵爆鸣。
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天才,尤其是在前世那个山村少年的眼里,比他强的人,不知凡几。
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所以做任何事情时,都会拼尽全力。
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世上,大多数的事情还轮不到去比拼天赋,单纯靠努力便可分出高下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动作变得越来越慢,身体也渐渐失去了知觉,待他最终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正好做完了第五百遍。
他浑身不剩一丝力气,脸上却留着灿烂的笑容,这一次,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渐渐有了一种新生的力量。
一夜过去,当那一抹晨曦再次落在了院子里时,恰好照在了那一页上:
“功法有名,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