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显示“彤彤”的号码已经拨通，我却在下一秒按了“挂断”。
我把手机揣进口袋，闭上眼睛。今天的医院格外冷清，中秋节嘛，谁会中秋节往医院跑，生病也是要挑日子的。
医生大多也都放假回家，只有些值班医师和护士在。
我想我该好好想一想，陆茗醒来后我对她说些什么好。换做从前，依我的脾气，非得跟她急不可，我得好好教训她！可是这会儿，我有点累。或者不是累，而是我的戾气都让生活给打磨光了。我感觉自己全身软得像坨泥，扶不上墙的那种烂泥。
这个时候，我多想跟彤彤那个家伙说说话，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有一股力量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喷涌而出，好像在她那里，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没有什么了不起，什么都很简单。可是，我居然允许自己就这么挂了电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我不能跟她讲陆茗刚做完人流手术，我不能跟她讲我见证了一对双胞胎的灰飞烟灭，我说不出口。我没有办法让她体会我的疲惫，像是从骨头里生生抽出来的，疲惫。
一阵风就在这个时候从走廊那头飘过来，我顺着风的方向望过去，似乎想要望到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望不到。就像小时候，每天倚着门，看着门前那条种着很多白杨树的小路，等外婆回家。等啊等啊，天就黑了。最怕的就是天黑，它让人有一种手足无措感，所有的强硬，所有的嚣张，在天幕垂下来的那一刻起，通通没了底气。
“谁是陆茗的家属？”护士小姐问。
我缓过神，起身。
“她醒了。”
“好的，谢谢。”我推开病房的门，轻轻地，比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更轻。
陆茗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来了。”
我移了个椅子在她床边坐下，想张口，最终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看着她苍白得找不到一点血丝的脸，和微颤颤的嘴唇，像看一个陌生人。我多希望真的是陌生人，这样我或许可以挤出点微笑来打个招呼。
“我给你买了红糖水，你喝一点。”我扶她坐起来。
她吮吸着吸管，不看我。
沉默蔓延在我们之间，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就好像是上帝，来拯救这场无声的闹剧。
我挪开椅子，去开门，带着些许庆幸。可是眼前出现的这个人让我的情绪一下子蹿到极限，如果手边有一把刀，我真怕我会当场阉了这个混蛋。
我“啪”一声甩开门，“滚！”
走廊上的护士小姐受到惊吓，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很职业地丢过来一句：“医院禁止喧哗。”
“我管你什么禁止不禁止，老娘要撵人渣还需要打报告？”
小姑娘大概还是个刚毕业的实习护士，显然被我唬住了，愣得接不了话，讪讪地杵一边，屁都不敢放。真不好意思，我一向不是欺软怕硬的人，但是今天也避免不了逮一只小菜鸟练练威风。
“刘少希，对你我就一个态度，滚！”
“沈西子，这是我跟陆茗之间的事情，我请你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要——”
“闭上你的臭嘴！”我一个眼神杀过去，“自知之明这个词你也配讲？收起你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留着恶心你自己吧，别他妈恶心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