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来越清晰,人们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精妙的骗局、淡漠的亲情、人们对金钱权利的渴望,像是糯米熬的粥,黏合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几个人在树林间缓缓的前行着,谢天狼的到来,捅破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树林很稠密,稠密的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就像他们的心情,阴暗的看不见天日。事情越是往后,结果越是出人意料。
杨曦是这里唯一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自然脚程也是这里面最差的一个,慢慢的便跟不上了。
杨曦道:“司马叔叔,我们这是去哪!”
去哪?司马润如也不知道,江湖之大,却无他们容身之处,他的人还活着,但是在别人的映像里却已经死了二十年,一个四人还能在阳间游荡就已经是奇迹了,又谈何奢望一个去处呢!
司马润如想着便对杨曦道:“走回头路,去南浔镇!”
谢天狼道:“我们不去找公子?”
司马润如道:“要去,但不是现在!我们先回南浔!”
杨四叔道:“嗯,司马老爷说的对,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
南浔镇还是那么祥和,几人到了谢天狼落脚的小酒家,在厢房内整理了装扮,便一起选了一个靠河边的桌子坐了下来,要了几个糕点,一壶龙井便吃喝了起来。
司马润如对杨曦道:“曦儿,你等下去换身男儿装,现在的装扮太扎眼了”
杨曦道:“是,我知道了,司马叔叔。”
司马润如又对谢天狼道:“天狼,你今天夜里出发,赶往振威镖局,助林夕一臂之力。”
谢天狼道:“是,老爷。”
杨四叔道:“谢林兄弟不是在那嘛?还要谢公子去做什么?”
司马润如道:“谢大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角色要扮!”
谢天狼道:“老爷,你昨天夜里说,家父与公子必须见面对决是为何原因?”
司马润如道:“问的好!但是我现在不能回答你。”
几人正在谈论间,从东边飞来一只信鸽,雪白的羽毛甚是让人怜爱,信鸽在小酒家盘旋了一圈,就准准的落在了几人坐的桌上。
司马润如伸手去拿,信鸽也不动弹,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在信鸽左腿上系着一个竹筒,竹筒里面自然就是密信了。
司马润如拿着信嘴里对谢天狼道:“这就是我和你父亲的联络方式,所以他们那边发生事情,我在隔天就能收到消息。”
司马润如看着信,眼角已经露出了喜悦之情,谢天狼等人刚想问问情况,司马润如已是泪眼朦胧了。惊的谢天狼等人迟迟不敢出声!
司马润如手一紧,信条已经化为纸屑飞了出去:“李雪渊这个混账已经将行影剑诀交给林夕,林夕已经习成了这套剑法!”
谢天狼道:“‘行影剑诀’是什么剑法?”
杨四叔道:“可喜可贺,可是林夕少爷的内功修为,怕是不够的呀!”
司马润如道:“李雪渊将自己二十年的功力传给了林夕了!”
杨四叔道:“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司马润如道:“因为,他的贪心!”
司马润如没有将话说明,只是对谢天狼说:“天狼,你父亲已经重伤,你今夜要快马加鞭赶去振威镖局,不然你父亲的伤便是白受了!”
谢天狼道:“是公子伤了家父?”
司马润如道:“是你父亲自己伤了自己。”
杨曦已在他们谈话的不经意间,换上了男装,一个绝世佳人转眼间就变成了英俊小生,对于这个儿媳妇,司马润如心中充满了疼爱也充满了愧疚。儿子能与这样的姑娘厮守确实是一桩美事。可是杨曦的父亲是因为司马家而死,他的心里始终不能忘怀!
司马润如对杨曦道:“曦儿,你从现在起要与我和杨四叔在一起,寸步不能离,明白了吗?”
杨曦道:“我要去找林夕哥哥!”
杨四叔道:“小姐去哪,我便在那!”
司马润如道:“胡闹,现在去,是想让你林夕哥哥死吗!都给我老实呆着!天狼等一下做自己的事去!”
天已黑,明月已经出现,这么圆的月亮,这么美的景色,简直和现在的气氛有点格格不入,谢天狼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房间里只剩下司马润如和杨曦主仆二人!杨四叔表情沉重,手中却不停的擦着剑。这柄剑不是上品,却跟了他几十年,其中的情分比夫妻还要重。大战在即,生死难估,自然是要好好温存一番!司马润如倚在窗台,对着明月喃喃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和他已经死去的夫人,再互诉着情愫!
天上的飞鸟在夜间焦急的飞行,没头没脑的在空中转悠,司马润如看的真真切切,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相信杨四叔这样的老江湖,知道此时鸟儿出林意味着什么!果然,杨四叔开了口!
“司马老爷,咱们的客人上门了!”他嘴上说着,手里还在不停擦拭着佩剑。
司马润如道:“是啊,该来的总是来了!”
杨四叔道:“你故意在此处逗留,是为了吸引对手的注意,好给谢公子腾出时间来,对不对?”
司马润如笑道:“到底瞒不过你个老狐狸呀!”
杨四叔道:“我死而何憾?只是我家小姐……………司马老爷的赌局赌的太大了!”
司马润如道:“我们都不会死!你要相信我!”
杨四叔突然大笑道:“我一定要死!保护小姐的使命我完成了,我还有一个使命要履行,我家老爷,黄泉路上不免寂寞,我要去陪他,今生我是杨家的书童,下辈子我也还要做杨家的书童,请司马老爷成全!”
司马润如道:“我不能成全!杨师兄也不会答应!”
杨四叔道:“老爷死讯传来后,我就决意一死,只是那时小姐安危比我这把老骨头要重要,我才苟且偷生到今天,现在小姐交到您手上,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司马润如,没有再说什么,身形一转点了杨曦的昏穴,最可能是最好的方式,一旦两边动武,杨曦难免受惊吓,反倒不如让她睡上一觉。对于杨四叔现在的想法,司马润如是感同身受的,就好像当年他与谢林一样。生则同生,死则共死!司马润如只是狠狠的握住了杨四叔的手,用力晃了一晃。
各种暗器已经从四面八方飞进屋来,两人将杨曦夹在中间挥剑挡拨,暗器好像射之不尽一般,无止尽的射进屋来。
杨四对司马润如道:“司马老爷,我为杨家尽忠的时候到了,你的武艺比我好得多,一定要带着小姐突围!”
司马润如对杨四道:“杨四哥,不需出去,只要再等一刻钟,我们就会没事的!”
杨四并没有听司马润如的话,而是持剑过顶,从屋内破瓦而出,直上屋顶,司马润如在屋内护着杨曦,想去阻拦,却也为时已晚。
屋顶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落进屋内,屋内不多时便充满了重重的血腥味,司马润如将杨曦背在身上,一手托住杨曦,一手仗剑也纵身上了房顶。
只见杨四在屋上屋下来回跳跃激战,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不管你武艺再好,功夫再强,一旦碰见了不要命的亡命之人,十有八九要吃大亏。这些杀手一开始被这种场景吓了一跳,乱了章法,可是这些人毕竟都是久经战阵的杀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开始结伴攻杀杨四,司马润如见此情形,本想仗剑上去帮忙,却未想,也被刚刚恢复镇定的杀手合理攻杀,司马润如虽然武艺高强,无奈身上背负着一个女人,生怕她被兵器误伤,有了牵挂就要束手束脚,动作就不能干脆利落,虽然不会落下风,但是也要胶着一阵。
此时,杨四渐渐体力不支,剑法也变得有些缓慢了,这些杀手都是察言观色练就出来的,一见杨四体力不支,便合力使出浑身本领解数不给杨四半点机会,司马相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一时半会脱不开身,眼看着杨四身上被杀手击中受伤,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杀手的后方出现了闪动,杀声、呼喊声传来,司马润如大喊道:“杨四哥,我们的人来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加速自己放弃抵抗的意志。反之在看见希望时,会发挥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潜能,杨四闻言,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稳住了阵脚,开始反击。
杀手被击退,留下了四十几具尸体后,象风一般的消失在夜色里,杨四用剑支撑着身体,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血就像溪流一般不紧不慢的留下。却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杨四象司马润如笑道:“司马老爷,我家小姐就拜托你和司马少爷了!”
司马润如闻言大骇道:“杨四哥,你要做什么?”
杨四横剑在脖间道:“我虽是外人,但是自小吃的是杨家的饭,所以长的也是杨家的骨头,大丈夫,有死而已。绝不苟且偷生………………哈哈哈哈哈………………老爷,杨四伺候你来了!”
剑从脖间抹过,笑从脸上划过,血像薄雾一般喷洒出来。司马润如跪倒在地:“杨四哥呀杨四哥,你糊涂呀!你要我怎么对得起我师兄啊,四哥!”
一个英俊少年上来扶起司马润如道:“姑夫,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雪渊的亲生儿子,司马林夕的亲表弟李震铭!
司马润如站了起来,对李震铭道:“孩子,谢谢你!”
李振铭道:“我李家欠了这么多条人命,我今生怕是也还不清。”
司马润如道:“这不是你的错!孩子。”
李振铭道:“父亲犯错和儿子犯错又有什么区别,若不是三年前我歪打正着的闯进了父亲的密室,看到了父亲的随身笔录,岂非也要被骗一生,还要帮他杀你和和表哥!”
原来,李雪渊有记录随笔的习惯,用以记录自己所做的事情,和以后需要做的事情。三年前,李震铭十四岁时,不经意间闯进了李雪渊的密室,看到了这本随笔手札,才知道事情的经过由来,为了弥补父亲的过错,他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司马家父子的消息行踪,直到三个月前,李雪渊派他出来根据江湖线报寻找司马林夕,他才有机会碰见司马润如,加上司马林夕一剑击败‘龙凤追风剑’高千城和‘玉面潘安’郭迎风的消息不胫而走,李震铭的手下也顺利跟上了司马林夕。但是直到现在,李震铭都不知道跟在司马林夕身旁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刚才前来救援的人,除了李震铭外,还剩下的就是他的十八名贴身死士,这些死士除了李震铭外绝不服从任何人的命令,他们活在不存在的世界里,唯一活着的理由就是等待李震铭的召唤,完成李震铭的指示!这些人的存在甚至连李雪渊都不知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有些时候,还是立马就报,现世报!李雪渊作恶多端,他的儿子却又正直可爱,可是偏偏又在无意间卷入这场争斗,亲情和正义,他到底要怎么选。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世间的事,有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