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ly他们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一个打网球的提议会让他突然笑得这样奇怪。
可是，爱他不是两三天。别人不懂，她却明白，心疼得厉害，嗓子眼跟着一堵便说不出来话来。
好在顾柏然的手机突然响了，刚才为了访谈的需要他特地关了手机，想来刚刚开机便有急事。
是Collaud的全球CEO，也是当年亲手招他进去的设计总监，老头子的语气有些焦急：“Gu，明天来伦敦一趟，我需要你的支持。”
原来Collaud欧洲的11位主设计师集体辞职自立门户！
集团里明争暗斗已久，CEO与CFO之间始终暗流涌动，此刻终于爆发。这场叛离不仅会带走Collaud的客户，更会造成集团里面剩余员工的人心不稳，此刻老头子需要更多他的心腹前往伦敦支持他，共同面对媒体，共同商讨应急方案。倘若此时CEO下台……只怕正中竞争对手下怀，Collaud将会从此一蹶不振。
事关重大，CEO挂断了电话后，他的第一助理的电话即刻打了进来，确认顾柏然需要带到伦敦的文件，随即顾柏然的助理Ada电话接入确认出行的种种细节……
他的电话始终没有停止通话，所以江雪也始终拨不通。
他好不容易打完了，她也早就放弃打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太多的优质美女可以供他选择，他们可以开车在郊区兜风——她本来就没坐过几次公交车以外的车，更别说会开了；他们可以一起做一场短途的旅行，交流着用高配置的单反拍摄风景的心得——她不爱照相，更买不起单反；他们可以一起去一间高级会员才可以入内的酒吧，幽暗的灯光下说说笑笑，或者讲些哲学文学的深奥，或者聊些明星美食和电影的轻松——她只知道五粮液，茅台和酒鬼酒，要说喝过的吧，听装的百威啤酒算不算？何尝认得出酒吧中那些颜色光怪陆离，被赋予不同意义的液体呢？他们可以去青艺或者人艺看一场话剧——那等高境界的享受，只怕她还要历练10年才能体会到话剧的艺术美好。
所以，如果聪明的话就放弃拨打那个号吧，她一向认为自己还算聪明的。
姜映涵站在一旁神色始终跟着顾柏然的语气和表情变化，他的电话一挂上她便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顾柏然心中焦急，匆匆道：“总部出了些事，我立刻要赶过去。”正要迈出步子去，注意到姜映涵脸上的还未风干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低声道：“对不起……”
姜映涵毫不介意，只比他还急，一把拉着他的手臂也不避人，拖着直往外走道：“不必等你助理来接了，我有车送你过去，你在车上先睡一会，过去伦敦要14个小时太辛苦了。”
Sally，灯光，摄影和造型依然默默地看着他们，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到了这个地步都该是被感动的，至少该有什么表示才对。
顾柏然心中一暖，深深地看了一眼灯光下这个明艳炫目的女人，她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任性地都是自己罢了。从小到大，她永远站在他的一边，妥帖而润物细无声地支持他。
姜映涵行事有度，把顾柏然送到了他家楼下后并不上去，只是摇下车窗对他关切一笑道：“注意身体，集团的事即使不能力挽狂澜你也尽了力，千万不要心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给我打电话。”
顾柏然向来不善于表达，只是略略一点头，转身上楼——再说下去只怕要让这本来已经很纷乱的关系更加纠缠不清，他好不容易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谁。
江雪，那个从来不主动联系他的女人。
进了屋，今天不是阿姨来打扫的日子，屋里空荡荡的，像大多数时候一样。父亲应该是在某国或者国内某地考察，母亲应该还在为全军将士的服装问题忧心——他们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他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指责他们对他的忽略呢，况且旁人听了真觉得矫情——红三代呢，还有什么不如意么？
想了想，还是想跟她说话。算算他们有好些天没有见过面，她必然不会主动联系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拿起手机拨了她的号码。
里面连嘟嘟的忙音都没有，立刻是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么早就关机么？顾柏然蹙着眉再打，还是关机。
去机场的路上他就跟手机耗上了一般，一分钟打一次，都是关机。
第六十三次后，英航的空姐已经礼貌地提醒他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无线电装备。顾柏然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为何会这么久没跟她联系，为何生了她的气。
都市冰冷，人都忙着取暖，也许会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江雪正在宿舍里纠结买新手机的事，美欢一面卸妆一面不屑道：“有什么好纠结的，iphone4s啊，你看看满大街谁没在用？就你还抱着个诺基亚，都要倒闭的公司了。”
江雪：“……”
美欢见她还在京东上浏览诺基亚的版面，恨铁不成钢道：“诺基亚真是要给你颁发终生vip客户勋章，苹果粉都没你这么忠诚的。”
江雪大叫道：“诺基亚有什么不好，还有什么品牌的手机1000块钱以下的有这么多种类可以选的，说明它是多么重视像我这样的客户！”说罢想了想又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再说了，结实得能当砖头使，要是哪天我被人非礼了，还可以自卫，朝那坏人脑勺上一砸——”
美欢白了她一眼道：“就你这样的，除了顾师兄那种脑子抽了的，还有人非礼你？劫财没有，劫色嘛，也就那样吧。”
江雪嘿嘿一笑没有答话，美欢说的太对了，简直叫她无法辩驳。
劫财就是没有，所以她很费解为何有小偷会偷她的手机，偷一个iphone4S和偷一个诺基亚直板机风险明明是一样的，收益却大大不同，难道小偷都不在心中算算的吗？那天顾柏然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心情荒凉之下便打算去学校对面的小超市买瓶啤酒。谁知心情荒凉这种事果真是奢侈品，岂是她这种没权没钱，还要靠打工来养活自己的人可以享受的呢？
刚刚给啤酒付完帐，就发现手机竟然没了！那个被美欢指为丢在地上也没人要的手机竟然没了！
还能怎么样呢，只好买一个新的手机，还是诺基亚，原来那款的升级版，不过由于时过境迁，现在的升级版反而比原来的还要便宜几百块钱。江雪看着新手机小小的屏幕，和如今流行的大触屏截然不同，她实在不是诺基亚的忠实粉丝，她在乎的无非是，价格。也只有这个日渐没落的手机品牌才会提供如此廉价的价格和耐用的品质。
就好像Hermes和Gucci的品牌区别对于一个预算只有100元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并没有换号，隔个十多分钟就会拿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电话和短信，不过杳无音讯。
倒是大杭师兄时不时叫她过去帮忙，江雪有天忍不住问道：“最近怎么没看到顾师兄啊？”
大杭先是惊讶，而后又神色暧|昧道：“我怎么觉着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呢，我最近也没看到那小子呢，你不知道他在哪？”
江雪只是笑笑，没有去解释他们之间的问题——情愿让所有人都误会他们是认真的，会永远在一起。如果不能拥有那个人，拥有一种美好的错觉也是好的，她突然觉得绯闻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那么可爱。
转眼就到了五月底，北京的天气真正热了起来，似乎没有太多毕业季的伤感，反而是各种毕业荣誉和机会带来的暗流涌动。
江雪也在整理行李，该卖的卖掉，该丢的丢掉。唯有这几本日记——她素来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年一本——她正在踌躇着要收在哪里，外面的突然响起宿管阿姨的声音：“江雪，楼下有人找！”
“来了！”匆匆把日记本放在一叠书上面，赶忙地应着，谁找她不打电话啊，难道是快递，好像也没买什么东西吧？
心里却不是没有感应的，一口气跑下了七楼，只看见那个男人远远地静静地站在那里，见她下来叫了一声道：“雪雪！”
她的身子钉在那里，觉得很想他很想他，想得不知道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是浪费了。
“总部出了点事，我前些天一直在伦敦。”
江雪吸了口气道：“是吗，我都不知道，最近也好忙。”说这话时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表情一定很夸张。
而且她这是什么意思呢？说明她根本没想过要联系他，叫他不必解释联系不上他的原因？
天啊，她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有些话，想说的太久，真正说出来就变了样，所谓近乡情怯。就好像一直想对劈腿的男友和闺蜜说你们这对狗男女迟早分手，说出来的话却是你们真是绝配。
“那个，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但是你关了机。”他口讷地解释，完全不在重点，重点是他打了六十三次都是关机。
“……我手机丢了，又新买的。”说着又怕他不信似的连忙掏出来给他看，“然后要毕业了事特别多……”事怎么能不多呢，优秀毕业生荣誉，留京工作的机会……
两个人隔着几丈远讲着话，语气又客气又疏离，连宿管阿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探头往外一望低声嘀咕道：“毛病啊，从7楼下来就这么说话的？”想必宿管阿姨见惯了校园爱情的风月，自然是火眼金睛的。
江雪尴尬地看了一眼宿管阿姨，对顾柏然道：“我还在收拾东西呢……”言下之意，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