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么那个最爱算计和计较的女人，有没有一丁点想过他？
泽天对左葳体贴有加，虽然他流连过那样多的女人，体贴的手段早已炉火纯青，然而这体贴与那体贴却又是不同的。不是帮你拉开车门，让你先走，替你拿过本来就不重的手提袋就叫做体贴的，那是任何一个有修养的男人都会去做的。
他们两个人现在不能结婚，也许永远结不了婚，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不到100平米的三居室里，被女主人收拾得处处温馨，满目就是一家三口的痕迹，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并非结婚证那薄薄的一本证书可以压抑。
顾柏然想，泽天命真好，他少年时候爱玩，也豁得出去玩，从不拖泥带水，看上了谁搭上几百万也要追到手，厌倦了就算花过几百万也毫不疼惜。他现在要爱，也爱得彻彻底底，毫不犹豫。
江雪倒是说到做到，两天后就出现在Collaud，顾柏然见她果然憔悴多了，皮肤都显得暗淡无光，不由得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急病急好的？去正规医院检查了没有？”他很清楚她，在大多数人觉得非得去医院救命的情况下，她只会去药店里买点药吃了躺在床上睡。
“哎呀，绝对去医院了，回头你要是不相信，我拿缴费单子给你！”她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了过去，问道：“你刚才在电话里说有什么工作机会啊？那个……有报酬吗？”
她永远关心的是工作，是钱，而不是他。
顾柏然心中微微一叹，还是耐心解释道：“是梁小军工作室有个助理昨天收工时出了车祸，所以暂时需要一个临时的助理顶几天，我都帮你说好了，他是做男装的，你从前没接触过，去了解下也好的。”
江雪一听是梁小军，再不期竟然有这样的机会！须知梁小军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男装设计师，从前是迪奥中国的设计师，三年前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专门做男装的高级定制，所接触的面料和客户都是成衣线不可同日而语的。江雪乐呵呵地熊抱住顾柏然狠狠亲了一口道：“哥哥我爱死你了，梁小军的工作室离美院又近，我每天连坐车的钱都省了！”
顾柏然推开她蹙眉道：“什么美院？你不住我那？”
“啊呀，我是想着快要毕业了啊，再不跟室友们一起住以后就没机会了！”顾柏然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可是里面一片坦然，好像全是无辜和茫然。
他没办法指责她，她说的很有道理不是？要毕业了不是该和宿舍的同学最后聚一下？可是他还是很生气，闷闷道：“是谁前几天说来照顾我的？”
江雪听了笑嘻嘻地拍拍他道：“哥哥先回家住几天嘛，莫非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也不用见面了？”
顾柏然说不过她，只好返身回到电脑跟前点了一下鼠标道：“我给梁小军发了封邮件确认了你过去帮忙的事，就三四天，不过工作强度挺大的，你自己做做准备。”再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工作起来。
江雪静了有三秒，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又展开笑容像毫不明白他的情绪一般道：“那好，师兄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先走吧。”顾柏然没有抬头，冷淡地答道。
江雪走上前去抱了他一抱，感觉到这傲娇的男人身子一僵，她便立刻松开了。
撒娇的资本，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你可问问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明星有过多少冷战和一甩手等着男人追上来的经历？
也许有，但是那需要极多的时间去经营维护，而江雪呢，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去做。
回到宿舍，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美欢应该是在会所，其他人各有各的归处，总之在艺术学院的大四，还住在宿舍是一件很不可理喻的事情。
好累，她只这么觉得，连去澡堂的气力仿佛也没有，只在洗手间拿着温水略略擦洗了下身上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这样炎热的六月，身上还是一阵一阵凉的。
第二天便去了梁小军工作室报到，高级定制跟成衣不一样，接待的都是大客户，实在没有什么让一个新人去上手练习的，江雪在那打了一天酱油，领了200块钱，混了两餐饭吃。
实在是顾师兄的面子，她很清楚。晚上回来美欢正好在，见江雪进门便问道：“今天在梁小军做了点什么？”
“挺多的呀，他们那边一个萝卜一个坑，实打实地干活，哎，你看都累得我面色青白，真是剥削我这劳动人民啊。来来来，美欢伺候我更衣。”江雪把鞋踢下来，摇摇晃晃地跌在椅子里。
绝没有资本去恃宠而骄，骄矜地说：“没有啊，很轻松的，什么都不用做就领了200块钱。”然后看着其他女孩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射向自己，还施施然地检视一番自己涂得明艳的指甲。
没有对等的出身，就注定没有骄矜的资本，有的便只能是小心谨慎。
第三天梁小军从外地回来了，听说顾柏然介绍的师妹来了还亲自见了见，不过兴趣点全然不在她身上，有的没的绕回来都是有关顾柏然和顾部长的动向，见江雪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还是和气地让她回到设计室的工位上——真是有涵养啊，江雪暗暗想。
梁小军是名义上的设计师，其实此人更善于左右逢源地拉单子搞商务，真正做设计灵感和天赋都有限，所以他也扬长避短，自己主要是拓展客户，真正的设计专门请了圈内几个不得志但是又颇有才华的设计师来做，贴他的牌而已——这在圈子里很正常，况且他为人仗义，开的薪水一向不错，倒没听见谁把这事给吵出来。
出了车祸请假的就是主设计师的第二助理，主要是听从第一助理的安排进行协助性的工作。第一助理MonicaLee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对着设计师们永远是小姑娘般太阳花的笑容，对着江雪和其他几个实习生，永远是一张糖霜敷成的面人，仿佛一笑脸上就要裂开一条缝一般，即使笑一下，也会在人移开目光之前就立时弹回那种漠然的表情。
实习生倒是对江雪挺热情的，大家一起吃了顿午饭后不管真心假意，总归也开始说得上话了。一个男孩建议道：“你也该取个英文名啊，你看工作室里面谁没有英文名呢，如今客户都喜欢国际化，你没看时装周上都是外模？”
女实习生也道：“是啊是啊，江雪也太土了点，我们怎么叫你？雪雪？好肉麻啊！”
肉麻么？土么？顾师兄不是一直都这么叫她的吗？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应该怎样怎样，他总是默不作声地由着她来。江雪有片刻的失神——其实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看不见她的所有缺点和格格不入，甚至都用不着去纵容——须知纵容也是一种容忍，总是先在心中有所不快，思量了一番再做的计较。
女实习生又快言快语道：“你要是不想费心思，就叫snow吧，也是你名字的意思，也用的不多。”
好吧，那就snow吧，名字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给你在乎的和在乎你的人叫的，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一个再华丽的名字，也就是等同于那谁谁。
况且需要叫她的时候真不多，本来就只来几天，费心费力地还没教会就走？所以也就是帮着复印点东西，登记下库存的面料和辅料什么的，连钉扣子这种事也轮不到她——毕竟高级定制的一套西服都是几十万，哪敢让生手去做呢？
于是江雪便有时间在第三天的晚上打电话给顾柏然道：“哥哥，请你喝汤来不来？我们家乡的瓦罐汤。”她要对他好一点，没什么目的，就是想，也是想他了。
这卑微的想念呵，顾柏然听了果然半晌没有出声，江雪的心呯呯跳着，鼓起勇气追了一句道：“哥哥？没空吗？那就算了？”
真的是鼓足了勇气，这世上不敢说的话，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怕说出来被人取笑，而是并不想知道这说出来后的后果，情愿给自己一个幻想的余地。
“咳咳，我是在网上查瓦罐汤哪种最贵，不把你的钱花光你还知道理我啊？”明明就是刚才还在别扭着生气，听着她说算了找理由倒是快，这人真是。
最后还是把汤汤水水的叫到了建国门的家里——瓦罐汤馆多半油腻，顾柏然可以尝试大众的食物，却实在无法忍受那种大众的环境——尤其是他洁净的形象坐在里面，不只是他别扭，老板和其他食客也别扭。
只是光洁厚重的西餐桌上摆放着五六只粗陋的瓦罐那种情景还是非常不和谐的，烛台也因为格格不入被拎到了一边的地板上暂居。好在顾柏然好像并不十分在意，每样汤都尝了一点后把香菇肉饼汤拖到了自己面前道：“这个好喝，下次多点几罐这个，别的都一般。”
江雪白了他一眼道：“这个是最便宜的，好好的给你点的蛇肉川贝汤你不喝，我可不敢吃蛇。”
顾柏然没接话，大约一罐几十块钱的汤不喝远远算不上浪费吧，只话题一转道：“你在小军那有没有接触设计？”
“高级定制呢，你以为我是你啊，一上手就能做定制的设计啊，就是手工也不能让我这种生手做啊。”
“那你在做什么？打打杂的话何必叫你去那里，就在Collaud或者佳薇妮不就好了？”顾柏然停止喝汤，微微蹙眉，“不然我给小军打个电话？”
江雪心知，这也赖不上梁小军，他自然是答应的，可是这不代表他底下的员工就会尽心竭力地教她，更何况她是个托人照顾进去的，被人眼热挤兑下也是应该的，忙道：“别打啊，就这么就挺好的，要是真让我做设计，我还不得被压力砸死，到时候我做不来都让你帮我做啊！”
“……那也行吧。”不管他承不承认，其实讲工作只是一个过渡，这样顺利地过渡还是让顾柏然很满意的，切入正题道：“那你今晚不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