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少年望了一眼斜斜向下的的桔红夕阳,他从来没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也没有被一个女孩子喜欢过,他不知世间情爱竟会是这样的惹人烦恼。相爱的人不能相守本就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绝色妇人,淡淡地道:“你跟我走,回去见九叔。”
江寒姬看了看少年,然后点了点头。
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
绛衣少年淡淡的一笑,“又见面了。”
黑衣男子淡淡地道:“对,又见面了。”
“你想做什么?”
“我想带着个女人走,因为她救过我。”黑衣男子看了一看他,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冷光,像是冬日里冰冷的阳光一般。
绛衣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黑衣男子道:“你为什么摇头?”
绛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不会把她交给你,因为我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黑衣男子瞪着他道:“你要带他去见谁?”
绛衣少年依旧微笑着,十分平静地道:“去见一个她的故人,她那个故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黑衣男子冷冷地道:“但是她不想去见他。”
“即便是不想,我也要带她去见他,因为那个人是我一直很敬重的人,我不想他在临死的时候,见不到他最想见的人。”绛衣少年淡淡的说道。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我不想杀你。”
绛衣少年道:“我也不想死。”
“那你就让开。”
“可以是我也不想让开。”
刀已经出了鞘,凡是见过他的刀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绛衣少年连连后退了几步,他的这一刀十分的快也十分的重,绛衣少年道:“看来你的刀被我给接下来,也不过如此吗?”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然后第二刀已斩了过来,绛衣少年接下第二刀,这一刀比上一刀还要快得多,他咬了咬牙。
“你功夫不错,你是迄今为止第二个接下我第二刀的人。”
“原来是第二个啊,第一个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因为你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电光火石间第三刀已经来到了少年的面前,少年避开那一刀,然后一剑飞刺了过去。黑衣男子也没有想到少年竟然能够反击,他连连挥刀自守。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的武功要强过谈千昕许多,之前他只用了五成的力,谈千昕就已经吃力了。而现在他用了七成力,他竟然还可以反击。
有时候一个人的信念会让一个人在一瞬间变得无可匹敌,无人可以战胜。
黑衣男子渐渐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十分的可怕,这种可怕是之前没有感受过得,他遇见过无数的高手,但却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有多么的可怕。
一滴血从他的脸上滴落了下去。
黑衣男子的刀回到了鞘中,“你可以带她走了。”
绛衣少年喘了口气,然后道:“多谢。”
“你的人比你的剑法要厉害。”
绛衣少年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淡然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到真正厉害的人所以才会这样觉得。你如果见到了这样的人,你就不会觉得我有多么厉害。”
黑衣男子笑了笑,然后愉悦地道:“那么我真的应该见上他一面,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在下赵猛。”
绛衣少年微笑道:“谈千昕。”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十分温和地道:“我记下了,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便是朋友。到时候,我请你喝一杯。”
绛衣少年十分愉快的道:“有你这样的朋友,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黑衣男子也十分愉快的道:“有你这样的朋友,难道不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绛衣少年听到对方的夸讲之后,脸微微一红,笑着道道:“多谢夸奖,我带她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自己刚刚交到的朋友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他笑了笑,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交一个朋友。
他是一个杀手,杀手是不需要朋友的。作为一个杀手他只要知道自己要杀死的人是谁就足够了。
更何况也不会有谁愿意同一个杀手作为朋友,杀手给朋友带来的大多只有不幸。
许是一个人寂寞的太久了,不然也不会想到要去交一个朋友。
谈千昕带着江寒姬回到来福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很晚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睡了。他们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
谈千昕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子微笑着道:“姐夫我回来了,我把江寒姬带来了。九叔在哪了,我带她去见九叔。”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道,“他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便不得而知,你若是想找他就应该离开这个镇子,他离开的时候曾经说,他一点也不恨你,他觉得他对你亏欠的实在是太多,他要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却残生。”
江寒姬愣了愣,然后张大眼睛看着花归雁,花归雁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上了楼。江寒姬笑了笑:“他已经走了,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说完便不见了踪影。谈千昕愣了愣神,然后看了一眼打开的客栈的门,无奈的摇摇头。
“花大哥,为什么九叔要离开呢,他明明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
花归雁微微笑了笑,然后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是他做出的决定,我没有任何权利去阻止他。我和他只是朋友。”
顾佳期点了点头,然后躺在床上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眸子。
花归雁看了一眼睡下的少女,微微一笑,然后躺在地板上,也睡了。
他做了一个梦,他仿佛回到了十数年前,回到他跟那个人过去之中。他曾说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永远爱你一个人,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
她当时撇了撇嘴,如果我死了呢?
你死了,我就殉情,在那个世界里,我也会陪着你。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下去,即便有一天你把我忘记了,我也希望你活下去。
他突然笑了,她是多么体贴入微的女孩子,有这么一个体贴入微的妻子,本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但是却在新婚之夜死在了他的剑下。
他突然笑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想起了祝寒生第一次出现在他家的时候,那副落寞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应该有的表情。
他突然笑了,似乎是自嘲一般。
因为那之后他也总是一副落寞的表情,比祝寒生的还要落寞上很多。
清晨第一缕莹白色的光芒照射进来的时候,花归雁便已经醒了过来。他轻轻揉了揉自己肩膀,把一身的疲累都揉掉了。
他的眼睛有些干涩。
那温柔的白光照进他干涩的眼睛里,他有一丝淡淡的刺痛的感觉,像是被一根根细小的针刺透了眼睛一般。
时间像是指缝的水一般一点一点的流逝,留下遗憾,带走悲伤。它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解药,也是一剂让人满心疮疤毒药。
还剩下八天。
离他跟那个人的对决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镇子上似乎没有人记得前天在这里死了一个老人。他们已经遗忘了。遗忘是一种强大的本能,尤其是那些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
花归雁站在窗户处,望了一眼外面有些冷清的镇子。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好享受着这短暂但却没得妙不可言的早晨。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然后离开了房间。
他施展轻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不需要别人知道,他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就像快乐,有的快乐是无法与别人分享的,比如杀人的快乐,除了自己没有几个人可以体会。
他来到了镇外的竹林之中。
那只羽色斑杂的鸟似乎是早就知道花归雁要来一般,竟然在那里等他。它一见到花归雁便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然后飞到花归雁的肩膀上。花归雁微微一笑,他没想到还能再遇上这只鸟儿,他十分温柔的摸了摸它。它也很享受的蹭了蹭花归雁的手。
他看了看那两座坟头,然后静静吹起了那杆价值倾城的玉箫。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停了下来,然后轻声地道:“前辈,夏兄。”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说这些。他也看了看那只鸟,微微一笑,“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花归雁已经从镇外十里远的竹林回到了这里。他看了看镇口的那块石碑,上面刻着白居易的一句诗。
待到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句诗了。
上一次看到是在三天前,他刚刚来到这个镇子的时候。
转眼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发生了太多太多,多得让花归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苦涩的一笑。
他的一只脚刚刚踏入镇子,便听到了一个尖嗓妇人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