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

七十九、拥抱r

宴会结束,决皇搂着师落离步出王寿殿,师落离分明感受到他的力道,将她的腰箍得隐隐作痛。r

她乖顺地偎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仰望夜空之中绚烂的烟花,璀璨寂灭。蓦然想起幼时无猜,与凤别在祁国看的一场烟火,虽稍纵即逝,但是那时明媚的笑颜,是彼此心中永远盛开的绚丽烟火,一辈子永不熄灭。r

彼时,她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缠绕着他的脖子,说：“凤别,以后的每一年,你都要在我身边陪我看烟火。”r

往事如烟,当初的笑颜仿佛还在眼前,可惜人事已非。r

决皇亦思及中秋之夜,他负伤从千里之外的战场赶回,陪她看了他们生命中一起看的第一场烟火。从未想到,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的他,也有热血沸腾的时刻,只为了身边这个女人璀璨的一笑。r

转眸,瞧见她迷蒙的双眼,夜风将她的长发轻拂。她的手心,没有一点温度。r

“在想什么？”他低低询问。r

摇首,师落离回身,瞧着决皇双眸里的点点关怀,淡淡道：“没想什么。”这个男人,他今晚毫不犹豫地要她陪别的男人一夜,让她陡然明白,在他心中,她连他的妃子地位都不如,起码他的妃子不用被他送人。r

身在他国的质子,身份原是这般卑微,尤其是女人,连自主选择都没有。她,就像人尽可夫的□□。r

不知他无动于衷地说要她陪别人一夜时,心中是否有一丁点儿心痛,一丁点儿挽留。r

决皇高深莫测地注视师落离半晌,才道：“你是在怨朕？怨朕今夜要你伺候别的男人？”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呢？他此举,虽让她对别彻底绝望,却也扼杀掉了她对自个儿的些许好感,不过,他亦得到他要的。r

敛眉,垂眸,师落离的嗓音如夜空中的朵朵雪花,消散在风中。“不,落离不怨。”他认为,在极度麻木后,她还会有怨吗？r

浅浅哂笑,决皇在她红唇上轻柔印下一吻,低道：“希望你不是口是心非,落儿。”r

“落离不会口是心非,落离所说句句实话。”r

满意地勾唇,拥紧她冰冷的身子,他续问道：“冷吗？”r

今夜大雪不断,自晚宴起到现在,她都是一袭薄纱缠身,却面不改色,丝毫不喊一丝冷。而他,是故意的。r

再冷,也比不上心头的冷意吧。师落离点头,却答。“很冷。”r

显然她的答案取悦了他,决皇大笑,挥手,早有人将厚厚的皮毛冬衣奉上。他亲自替她穿上,悦道：“朕就是喜欢落儿你的性子。”r

师落离顺势偎入他的怀抱,双手紧紧环绕着他的健腰,暖暖的呼吸喷薄在他的颈项里。“决,我好冷,真的好冷好冷,你抱紧我,紧紧抱住我!”就让她放纵一次吧,今夜的她真的很冷很冷,不但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不过,她师落离在此发誓,这将是她人生中的唯一一次,最后一次贪恋决皇的温暖,从今以后,她的心房之中将不会住下任何一个人。r

决皇如她所愿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锁入怀,仿佛生生镌刻地。“好的,莫冷,落儿。朕在这里,朕会帮你把你的冷意驱逐,朕会将你所要的温暖全部都给你。”r

烟花闪烁,二人依偎着,却见兰芷和香棋双双来到。二人屈膝请安,后兰芷柔柔笑道：“落离姐姐好久不见了,妹妹在宫中天天担心着,还以为姐姐会师国去了呢。”r

师落离推离决皇之怀,微笑。“五年之期还有四载,落离岂是背信弃约之人!”r

兰芷闻言慌忙躬身。“对不起姐姐,妹妹适才失言了。只是姐姐你和紫言姐姐双双突然自宫中失踪,咱们几个姐妹很是担心呢,未想姐姐你是上了战场寻找陛下,姐姐此举让妹妹佩服不已呢。”早知如此,她也该奔赴战场陛下的身边,那么今日受宠的说不定是她兰芷了。r

“落离只是巧合去了战场,还成了陛下的累赘,真是汗颜。”r

自始至终笑意懒懒的决皇蓦地插嘴。“落儿,你从来都不会成为朕的累赘!”r

兰芷脸色微变,有些尴尬,有些怨恨,转而偎进决皇另一边怀。“陛下,你此次出征这么久才回来,兰儿很挂念陛下呢。”r

决皇揽住兰芷馥郁柔软的身子,身后的香棋笑容婉约似水。“倒是兰儿你瘦了不少,怎么,朕不在宫中你没好好照顾自己吗？”r

他的一句关心之语,兰芷喜笑颜开,娇道：“兰儿是‘衣带渐宽终不悔’,谁让陛下您一去那么久呢？”r

是哦,为伊消得人憔悴,师落离低低的笑,想不到兰芷也开始附庸风雅起来。可惜,只是风月之雅。她稍稍挣脱,决皇随她的意放开她,对怀中的兰芷道：r

“真是苦了兰儿你了,朕今夜定会好好疼惜你,顺便检查一下你的小蛮腰憔悴了多少。”r

闻言,兰芷和香棋全都笑开来,决皇既出词语,那么今夜定是在兰芷苑就寝了。兰芷不依地撒娇道：“讨厌,陛下多日不见,竟消遣起兰儿了。”r

嘴上虽如此抱怨,但心里则乐透,□□地向师落离瞥去一眼。今夜庆功宴,陛下只要师落离一人作陪,她们这些妃子都无出席的份,她暗暗饮尽了一缸酸醋,后来香棋带来消息,说决皇承诺,若谁剑舞胜出,就让师落离陪他一夜,她听后欣喜异常,想师落离终于失宠于决皇,她的机会来了。r

但是刚才远远瞧见陛下亲自替师落离穿衣之举,她又疑惑陛下心中对师落离到底是为何,此刻决皇暗示今夜要她来侍寝,她才真正放心下来。r

装作没有看到兰芷的得意,师落离仰首,全心思地欣赏起空中灿烂的烟火。r

将师落离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决皇随意与兰芷调起情来。“怎么兰儿生气了？那么朕以后都不消遣兰儿了。”他假意道。r

“不要,”兰芷急道,“兰儿……兰儿没有生气。”她喜欢还来不及呢。r

“哈哈哈……”决皇大笑,道：“朕的兰儿真是愈来愈得朕的喜欢了。”r

“陛下,”小手握拳轻轻捶上决皇的胸膛,兰芷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甜蜜地笑了。r

八十、双飞r

宫中一隅,乐柔柔抚过落尘包扎的双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心痛。r

“对不起。”r

面对他的低低道歉,落尘不解地扬眸。“乐,好端端地,为何会向我道歉？”r

再多的语言也解释不清楚此刻他的心情,只是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乐郑重道：“我发誓,这是你最后一次受伤。”只要有他在她身边,就不会再让人伤害到她。r

浅浅地笑,落尘心中漾满感动。她独孤多年,幸好上苍恩赐,将她的幸福送到她身边,为了此,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我明白。”r

“还痛吗？”废话是吧,十指连心,人身痛处莫过于如此了。亏得落尘能够面不改色。“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痛在我心。”r

落尘主动偎入怀,轻道：“有乐你在身边,我一点都不痛。不过落尘庆幸的是,痛在我身而非你身。”r

他们两个,当生命被一条红绳缠在一起纠缠不清时,彼此就永不分开了,无论是谁受到一点伤害和痛楚,另一个人就会更痛十分,只不过,皮外之伤就让她来承受好了。乐的双手是用来弹奏天籁之音的,不该受到一丁点儿伤害。r

二人偎在一起,阗黑的夜空中,无数烟花在绚烂地绽放。r

那些美丽深刻地映入乐的双眸,他忽而道：“小尘,咱们走吧。咱们离开这儿,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r

想象那样美丽的未来,落尘蠢蠢欲动。勾心斗角舔血江湖的日子她已过的够了,现在期待的,无非是与心爱之人携手到老罢了。r

“好啊,但是乐你当初一心要回祁宫,若一走了之,你真的放得开吗？”r

“诚如师父所说,二十五年之期已到,还有什么放不下呢？小尘,咱们今晚去长门殿接上娘亲,明天我们就起程,从此不管别人的是是非非,只要过咱们的日子就好了。”r

当初母亲只愿待在祁宫终老,决皇辟出长门殿这清静之地,并派人细心伺候,他心存感激。决皇甫继位那阵,还是稚子幼龄,周遭之人俱虎视眈眈,唯有他与凤别兄弟二人苦苦相撑,屡次身陷险境。后来决皇兄弟情深将凤别送走,正巧他从夏夜雪身边学成下山,于是决皇就要求他成为六琴,成为江湖第一杀手,将所有存有反叛之心的奸臣逆子全都诛杀,以待江山稳固。r

现在,祁国打败雪国,宁国亦退兵,祁国的声势地位愈发壮大,再加上凤别又回到决皇身边,决皇亦用不着六琴了。r

落尘讶然。“乐的娘亲？”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她还以为,他如她一般,是个孤儿。r

轻轻抚上她的秀发,他银白长发与她的发丝相缠。“是啊,我的娘亲,祁国曾经的婉颜长公主。”r

将多年前婉颜与夏夜雪还有毒魔之间的一段曲折情感娓娓道来,心境改变,他已坦然接受自个儿的身世。r

“很难想象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是喊决皇哥哥还是舅舅之间挣扎,徘徊,痛苦,未想毒魔替我做了决定,我该喊决皇一声舅舅的。”他自嘲道。r

不由地紧紧抱住他,落尘能深刻感受到当初那个男孩的痛楚挣扎,感受到那个男孩的绝望,尤其是最后,追寻多年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亲身父亲,而他手刃生父,他的心中,该有多少复杂心思啊。r

“没事的没事的,乐,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有落尘陪在你的身边,咱们离开这儿,与娘亲和师父一起隐居生活,那时,说不定,会有小娃儿出来喊你爹呢。”r

她的柔心,他感受得到。“那好,届时要娘亲与师父为我俩主婚。”从此男耕女织,不问世事,即便是天之涯,海之角。r

“好。”r

乐,我真的期待做你的新娘呢,然后相夫教子,平凡一生。r

二人双双起身,乐一手揽着落尘的腰,一手持着宫灯。今夜是除夕之夜,他的娘亲在长门殿避居二十多载,也合该是他们母子相聚的时刻了。r

“乐,你说娘亲她会不会接受我？”想不到,她亦有丑媳妇拜见公婆的一天,惴惴不安起来。r

“会,当然会。”乐笃定道：“只要是我爱的,娘亲就会无条件地接受。”r

一片喧闹俱在身后,长门殿前,落尘还是退却了。“你先进去向娘亲禀□□意,知会娘亲之后我这才进去请安。”她从未有与人尤其是与长辈相处之经验,现在要拜见未来的婆婆——祁国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她要好好思忖一番。r

或者明白落尘的心思,乐也不强求,何况他本身与母亲相处不过数次而已,他亦要思谋该如何与婉颜提及落尘和他们的婚事。r

“那好,你在这等我,过会儿再进来。”r

“嗯。”r

八十一、凶手r

落尘微微点头,接过乐手中的宫灯。夜风沁凉,昏黄的灯光下,细碎的雪花飘飘扬扬。r

这一场雪下得好长,自入冬以来雪就没听过,遍地皑皑白雪,落尘有好久没有见过这番大的雪花了,唯有今夜,鹅毛大雪转为细碎粉末,祁宫的这场烟花才会燃得如此瑰丽璀璨。r

已经好一会儿了,不知乐进去与他的娘亲谈的怎么样了。r

都说祁国长公主婉颜绝色无双,自乐的面容她就可以瞧出端倪,想到适才乐向她提及的婉颜的遭遇,落尘幽幽叹了口气。如果换了角色,她是婉颜公主不遭遇她的人生,试问她是否可以支持下来？r

她不清楚,心中亦没有答案,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她是佩服婉颜的。r

蓦然,有人慌慌张张向这儿跑来,落尘疑惑地抬眸,一片恍如白昼的灯光,却是苏白柳抱着筱筱公主疾跑而来。r

发现一向冷静自持的的柳妃娘娘竟然如此明显的惊惶之色,落尘虽有疑问,但是思及柳妃一直都不给自己好脸色,故她只是悠游站在那儿,没有吭声。r

倒是苏白柳发现落尘的存在,她抱着筱筱道：“这位姑娘有没有见到乐公子？我有急事找他。”r

落尘未语。r

“姑娘,有人要害咱们母女,唯有乐能够相救,还请姑娘相告。”苏白柳苍白着脸,眼内泪珠流转。r

宫内之事复杂难测,乐已决定与她归隐远离这些是非,她若自私一些,定可对苏白柳的请求无动于衷。然而,注视着苏白柳怀中昏沉熟睡的筱筱,想到这么小的孩子遭人陷害,她亦不忍。r

真是怪哉,她落尘何时竟然也有心软的时候了。r

“乐在殿内,柳妃娘娘大可进去找他。”她淡道。意思是她不会阻挠。r

苏白柳绽开笑颜。“谢谢姑娘指点。”抬脚,身躯一晃,幸好落尘相扶,她又屈身道谢。“姑娘好心,可否替我抱一下筱筱,我已无力,怕摔着了她。”r

缓缓点头,落尘接过闭眼的筱筱,瞅着苏白柳没入朱门的纤细身躯,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r

苏白柳贵为决皇四妃之一,又替皇上抚养着炽尧和筱筱,身份隐然是后宫之首,在此除夕欢愉之夜,到底有谁会明目张胆伤害到她们母女？毕竟,谋害皇妃皇女,一个不小心将会人头不保,甚至诛灭九族。r

那苏白柳今夜此举是……r

思绪被怀中筱筱的呻吟打断,借着淡淡的雪色,落尘低头,却见怀中女孩蹙紧了双眉,更让她惶恐的是,筱筱在不断呕血,一张小脸瞬间转为苍白,续又转为青黑,这是中毒之兆。而且连接着,她的身子也开始抽搐起来。r

殷红的鲜血不断从筱筱嘴里呕出来,吐得落尘满身都是,连带的落成的身子也颤抖起来。r

“筱筱,你没事吧？”落尘急喊。“来人哪,有没有人在,救命!”r

寂静的夜里,只有她焦急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r

乐和苏白柳疾疾奔出,同时,一大堆侍卫拿着宫灯跑了过来。r

“怎么了？有人在喊救命,发生何事了？”r

“好像是在这儿？”r

乐上前,见到落尘满身鲜血霎时苍白了脸色,疾步上前仔细检查,忧心道：“小尘,是你在喊救命,到底发生何事？”r

落尘张嘴,话未出口,一颗心却直直往下落,因为,她发现,怀中的筱筱已经停止呕血抽搐,而她的身子,已经冰冷没有定点温度。r

筱筱,已然在这一瞬间,一命归西了。r

瞧落尘呆愣住,乐随着她的视线望向她的怀中,脸色不禁一变。而苏白柳,则嚎啕大哭起来。“筱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