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来后宫,横竖不过一枚棋子,无需铺就金光大道。r
她推开小小的木窗,眺望高空,有些脱落墙灰的暗红墙外,高高露出大树,叶落枯枝,依旧昭显着它的高大,待到春明后,依旧茂盛,绿荫繁华,凡事冬去定当春来。r
就像她现在的心境一样,心头总是沉重的,离开了生活16年的楚国,离开了自己最爱的哥哥和闺中密友,是该独自面对的时候了。r
“子嫣姐姐。”丽娟露出小猫般可爱的脑袋,娇俏灵动水眸眨了眨,哧溜一下钻进来,悄声问,“姐姐你要去皇太子宫？”r
苏丽娟乃一个小县吏之女,秀女入宫初选时两人熟络起来,一天不到,倒成了好朋友。r
“呵呵,你倒是消息灵通。”子嫣淡笑,心却一惊,瞬间风平浪静。非常自然地掩上窗户,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r
“可是,为何去做宫女啊？皇太子殿下这次不也要从我们中选妃吗？凭着姐姐的容貌,入选也非难事。”丽娟不解。r
“是小娥告诉你的吗？”子嫣收起笑容,不自然地扫了一眼窗户。r
“不是。”丽娟脸红了,“是刚才在窗户下听到小娥姐姐和姐姐说的。”r
子嫣松了口气,笑说,“丽娟,在宫里,不该听的不能听,不该说的不能说,知道吗？”r
“恩,子嫣姐姐,以后不管我们姐妹谁获宠了,都要帮对方。”丽娟没心没肺地笑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子嫣眸光划过一道暗流。r
深宫中哪知谁敌谁友,都是瞬间变换的……r
一早,天刚大亮,各位秀女穿着统一的粉色衣裙恭谨地站在院子里,等着正四品顺人锦姑姑训话。今天是司仪姑姑来教授秀女宫中礼仪。r
子嫣按照小娥说的时辰穿着淡绿宫女装,站在门口等着太子宫来人,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未见人影。r
她不时瞟着秀女队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r
锦姑姑表情严肃,好看的脸几乎绷成雕塑,扫一眼秀女们,“这位是施教司仪周姑姑,秀女们今天开始学习宫中礼仪,三天后,皇后亲临,会亲自挑选初入选秀女。各位要仔细了,一个步子一个手势,如若错了,那不是一条命的事情,而是你们全家的命。”r
小声说话的秀女们都噤了声,随着施教司仪进了西院正房。r
小娥跟在锦姑姑身后,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朝她走来。r
“你在这做什么？”小娥挑眉,明知故问。r
子嫣抬眸望着小娥一时摸不着头脑,她这是什么意思？r
小娥哼了一声,向边上一个拿着扫帚的小宫女招了招手,“把扫帚给她。”r
小宫女愕然,被小娥恶狠狠地一瞪,慌忙递了过来。r
“你带她去长秋殿打扫,今天中午前打扫干净了,一片落叶都不许留,否则,哼,今天你就别吃饭了。”说罢,转身飘然离去,还得意地回头不怀好意地笑笑,“你不是想当宫女吗？那就该干宫女的活。”r
子嫣拿着扫把愣了片刻,看了一眼院外的通道,依旧没见皇太子宫的人来,柳眉微蹙。r
“姐姐,快走吧,长秋殿很大啊,而且……哎……”小宫女叹了口气。r
小娥年纪不大,却是清风殿资历比较老的宫女,她下了命令,小宫女怎敢违背。只是,太奇怪了,这位姐姐是秀女啊,怎么就穿了宫女服？还要去打扫废殿？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r
长秋殿是永巷的一处废殿,紧挨着她们居住的清风殿,间隔着专做小型后宫宴请的飞檐宫,再往东走,就是皇太子和皇子们的东宫,往西走便到了后妃们居住的各宫各殿了。r
推开长秋殿的门,子嫣才发现小宫女为何刚才那副表情,这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只是常年无人打理,落叶满满的一地,别说一天,就是扫上3天3夜也未必能扫完。r
小宫女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姐姐,小娥姐姐吩咐的,我也没办法。”r
子嫣对她笑笑,“没事,你去忙吧。”r
殿门关上,她松了口气,仿若放飞的鸟儿,卸了秀女该有的端庄谨慎。r
将扫把随意一丢,一跃而上最高的假山,踩着假山墩子,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帮坐稳了,玩味地环视一圈,不由惊叹。r
果然是皇宫大内奢华无比,就连一个废弃的空殿都样样齐备,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点不比楚宫差,还不知道后妃们住的该是如何的华丽了。r
子嫣想着小娥的表情和嘴脸,勾唇冷笑,连一个小小的宫娥都能随意欺负秀女,可见要想在宫里立足,得如何修得八面玲珑、打通牛鬼蛇神。r
那么大的殿一个人打扫？如若是常人的确有点为难。可是碰到她冯子嫣,那就另当别论了。r
子嫣微微一笑,娇小的身子幼豹般一跃而起,如燕轻盈落地,掀起长裙挽进腰带,脚腕勾起扫把,灵巧地向上一踢,手起裙飞,原地一转,裙角已系紧在腰上,扫帚已握手中。r
她那一双迷雾般的眸忽然划破霞光顿时亮如星辰,清丽的面容漾开一抹惊人的鲜亮与艳丽。r
以扫当剑,挥臂一划,淡绿的身影衣袂飘飘,带着剑锋卷起一阵风,剑锋撕裂从叶逢射下来的艳阳,卷着凌厉劲风呼啦啦的暗响,地上的树顺着灰色人影缓缓飞旋起来。r
看不见她的脸,只见剑锋或挑、或刺、或舞在半空,一时间拂过卷风,周围院子的叶子全都顺着一个方向哗啦哗啦地乖乖飞起,顺着身子越旋越快,不一会儿,庭院的树叶全都聚成小山堆。r
她淡淡一笑,纵身一跃,在院中上窜下跳,左飞右飘,淡绿色身影和落叶枯枝一起漫天飞舞,焦黄中一点绿甚是动人。r
她手握扫帚横空一扫再凌空一卷,假山上、凉亭中的落叶也都统统飞向庭院。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r
约一个时辰,淡绿色身影也顺着风停徐徐落下,扫把一丢,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得意地环视一圈。刚想松口气,便听到头顶似乎有声音,猛一抬头,惊悚地看到头顶大树上坐卧一个粉衣小女孩,一个绯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