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现身,等本王出手吗？”焱云背剪双手,目光冷漠地盯着子嫣藏身的方向。r
她一怔,知道是藏不住了,只好低着头走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跪在正殿中。r
焱云默默不语,多点了两只蜡烛,屋里亮堂了许多。半响,方缓缓转身,盯着跪在地上落汤鸡似的小太监,她曲着身子,不敢抬头,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就算遮住了胸前,窈窕的腰肢、玲珑的曲线,明显就是个女子。r
“哼,有胆进来,没胆抬头吗？”焱云声音清贵冷淡,却藏着隐隐的怒气。r
子嫣已经明白,她闯入了什么地方。r
九华宫是已逝宠妃李夫人的宫殿,皇上对她一往情深,过世3年,九华宫所有的摆设装饰依旧保持着原样,常有人来清扫,即便如此,这里也萧条残香了。r
刚才宫院里被雨洗刷的亭台楼阁,花已枯萎,水池枯竭,一看便知是个久无人居的宫殿。r
子嫣低着头答道,“奴才卑微,怕污了王爷的眼睛。”r
“你假扮太监,已是死罪,害怕抬头露出真容吗？”焱云冷笑,“你可知今天你扰了本王的清净,也是不得善终的。”r
子嫣心头一震,脑子里掠过一抹冷冽,咬舌自尽还是撞柱身亡？要不索性拼死冲出去,他也未必能拦住。r
可是,自己身份会被追查,带自己进出的小太监、宫外等自己的马车夫、甚至是身受重伤也许无法回内廷侍卫营的郑杰,全都会一个一个被牵进来,最后还会连累皇太子和哥哥。r
她紧张地搅着手指,千回百转,飞快有了思量,方抬头,才看清面前的人,不由一愣。r
焱云身材修长高大,一袭月牙白素缎长袍,仅有腰间紧束翡翠玉带表示身份。如雕刻般的五官俊逸无比,剑眉冷眸,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和尊贵。而眸深处暗藏一抹忧郁伤痛,三分贵气,三分傲然,四分伤冷。就像一座洁净傲然的雪山,高不甚寒。r
就像凝结了千年冰凌,方能成就如此冷贵气质。r
忽然心头一紧,那封信……r
她眸光定在正殿的摆设上,正殿内点的是白色蜡烛,八仙台上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和水果,而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那美人婀娜多姿,仪态万千,尤其是那双如梦如雾的眸,道不尽的深情,诉不清的柔肠,简直美极了,比起柳夫人多了份出尘脱俗,比起潘皇后多了份淡然清漠。r
子嫣忽然明白,今天也许是李夫人某个纪念日,而焱云是来祭奠的。r
刚刚和亲人分离的她心中五味参杂,眼里酸涩难忍。焱云心底的那份悲凉和缅怀回忆的痛,她感同身受。脑海中飘过母亲去世前那绝望的眼神,拉着自己的手念念不舍,那原本纤柔如玉的手渐渐失去温度,直到冰凉方松开,那刻撕心裂肺的痛,忽然全部涌上心头。r
“今天……是李夫人的……”子嫣被寒雨淋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嘶哑了,硬是将话噎在喉咙里,索性低头掩面哭了起来。r
良久,焱云似乎怒气散了,语气却依旧冰冷,转身面向那副画,眼眶涌上一层水雾,喃喃道,“是……你还真有心了,唯有你还记得母妃的忌日殁时。”r
母妃在世时对下人极好,也许她是九华宫原来的宫女,偷偷来祭奠的。r
看她那双带着雾气迷离的眼睛露出的悲伤是真的,让他也忍不住也不想再忍,想就此宣泄一番,大哭一场。只是,八尺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是不能输的苍成王。r
“你叫什么名字？”r
子嫣微愣,答也答不得,不答更不行,随意捏造的话,他要查也定会查出,犹豫间,焱云再转身看着她。r
“算了,后宫之中人人自保,你有这份心就已经与人不同了。本王又何必知道你的名字呢？知道了又如何？就像这座宫殿,昔日的辉煌今日也会如散落烟云让人淡忘,记着有什么好处？”焱云幽幽的道,像是自言自语,那种没落萧瑟让子嫣一阵心痛。r
“王爷错了,心中有,就永不会淡忘,就像娘娘在天上的一颦一笑皆源于王爷,王爷笑了,娘娘就会笑了,王爷忧了,娘娘就会忧了,母子连心,无可取代。”正如李夫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同自己心中的母亲无可取代一样。子嫣也不知道为何会冲口而出这样的话,只是此情此景,特别想说,这也是子嫣常鼓励自己的话。r
焱云背脊一僵,目光猛然清晰,怔然望着她,眸光深深的忧伤点点化开,露出一点惊讶,最后转为深沉。r
这一刻,仿若时间静止,一跪一站的两人间流窜着气息,子嫣尴尬而难耐,身上的伤口因被雨水湿透,黏在身上动一动都被撕扯得痛,她又怕雨水将血水带出,满心焦虑几乎浑身冒烟。r
“你走吧,都快三更了,回去晚了会受罚的。”焱云的话大赦一般,子嫣顿然松了口气,想站起来,却异常艰难,膝盖就像血液无法通流而僵硬无比。r
一只温暖的大手及时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她托了起来,那双带着忧郁俊逸的眸近在咫尺,惊得她差点跳起来。r
子嫣稳住自己的心绪,咬着牙,艰难地迈着步子,努力平衡身子走向宫门。r
焱云目光倏然定在地上那摊带着微微淡红的水迹上……r
微微蹙眉,看着那抹消失也雨夜里娇小的身影,若有所思,清离的墨瞳裂开一道冰纹。r
赶回永延殿时果然是小娥在等她,看到她时,方松了口气。小娥也是全身湿透,想必是害怕错过子嫣回来敲门,就在雨里等着。r
小娥熟练地为她重新包扎好伤口,责备道,“你是不是中途上哪里了？担心死我了,按理二更就该回了。”r
子嫣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小娥姐姐,途中出了意外,下雨又遇到巡逻的禁卫军,差点被发现,找了一个地方躲了一会。”r
小娥喃怪地瞟了她一眼,端上来热腾腾的一碗面,“吓得我七魂没了六魄,肚子饿了吧,快吃,早点歇了,明天还得训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