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不是上上之策？”程一诺反问，“只要公开身份，你便可以带着小小姐回到国公府，过拿贵族女眷的舒心日子。又怎会让小小姐发出‘胡汉’之别的感叹？”
“程一诺，你别混为一谈！我中毒是中毒，你只要告诉我这毒药的来历，经过谁的手流到我身边就够了。至于我的身份，我愿意做一个普通的商家女，有什么问题？”
桑雨柔言谈之间掷地有声，尤其眉梢一挑，竟露出些许锋利之气，不容人质疑，和平日的温和判若两人。别说女儿沈素英了，就是结发丈夫沈继飞见了，怕是也难以相信妻子还有这一面吧。
“哎，我再不劝你，只是如今你做了母亲，总要为小小姐考虑一二。纵然天资过人、冰雪聪慧，可出身局限了，生父不过是个芝麻小官，日后的亲事怎么办？”
说得桑雨柔短暂了沉默了下。隔了许久，她才发出一声感叹，“我女儿……必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辈。”
“这和虚荣有什么关系？哪个女儿家不愿意嫁给如意郎君？你自身愿意做个普通的商家女，嫁给一个醉心仕途的人。难道小小姐也要和你一样？寻一个出身低的士子，赔上嫁妆等他日后出人头地？还是说，将来之寻个老实可靠的农汉嫁了算了？那就当我不曾来过！”
桑雨柔恼了，“你当那些高官权贵之家便都是好东西了吗？我便是今日应了你，带着素素回到国公府，难道闲言碎语就没了吗？不可能！”
说完，她语气放软了，态度也随之变化，“一诺哥，一转眼都二十年了。想当年，你还只会带着面具，哄我说自己是外乡人。没想到如今你伪装的手法连我这知根知底的，都没看穿。”
“许多年没见，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可我……我是我娘的女儿，你知道的。从小到大，人人都夸我性情温柔，待人和善！”
“那是因我没没脾气吗？错了，谁没自己的小性子。我没发过火，那是因为我长这么大，就没人逆过我的意思！包括我娘！我想要的，总会拿到手里。我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程一诺，现在你告诉我，要我回到那个满是勋贵的家庭，让我和那些人虚与委蛇？我能做到吗？做得到，憋屈死自己；做不到，那就是得罪人了。而得罪了那些人，谁知道会被怎么报复？”
“还不如我现在。公公失势，婆婆愚昧，两个妯娌只会贪财，关上门小打小闹，也闹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偶尔遇到相公犯蠢向上爬，我出两个钱就完了，日子过得还不逍遥自在？”
程一诺双眉紧缩，“那小小姐呢？”
“你只管自己舒心，自己痛快，那小小姐和你一样？等将来长大了，找个貌合心离的相公，靠着百万陪嫁，只管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桑雨柔抿了抿唇。
十年前待嫁，她有很多选择，沈家的家境不是最好的，沈继飞也不是最优秀的，可综合算起来，却是她标准中最合适的。当时她就想到最坏的情况，好像现在，她带着女儿在外居住，沈家说什么了吗？不睁一眼闭一眼算了？换了其他人家，早闹起来了，折腾的路人皆知。
“姆妈也是性情坚毅执拗之人，她不曾强逼你改性子，希望你也不要强逼小小姐。我看她天庭饱满，眉宇间隐有红光，眼角却带三分桃花，纵然有些波折，将来必贵不可言。可和你大不相同。”
“什么？你之前才说过，我的素素将来碌碌无为！”
程一诺哼了一声，“你只记住后半句了吧？我说她所求甚大，以她心愿而论，自然是背道而驰，劳累半生也达不到。但我那一句说了，她将来不会大富大贵？”
“大富大贵？”桑雨柔听了，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守着富可敌国的家财，就不要高调，不然引得上面人瞩目，就如同待宰的猪猡……”
“你就放心吧！小小姐的运势之强，我平生罕见。所以，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莫要耽误了她！”
桑雨柔面露纠结，当年她固执的为自己选了一条最轻松的路，却不代表，这条路走来就是快乐幸福的。想到郑芙进门那日恶心的嘴脸，想到沈家人的贪得无厌——虽说她不介意大把撒钱，可得了银子也没说她一声好，这样的家人让人处着也不开心。
扪心自问，若是素素过这样的生活，她能接受吗？
不，绝不！
沉吟了良久，桑雨柔问道，“你所谓的中策是什么？”
“离开沈家。沈继飞不是良人，沈家更不是良配。想办法改头换面，回到国公府。虽说权贵之家多纨绔，但也有努力上进、振兴家业的。且无论学识、涵养，还是富贵之家的少年郎，才可堪匹配小小姐吧？”
程一诺道，“到了国公府，那下毒之人也会掂量掂量后果了，而不是像现在肆无忌惮……”
桑雨柔想了想，仍是摇头拒绝了。
“我娘连正牌国公府千金都不愿意做，丢给那个嗣子了，难道我和女儿要以旁支登门，求他们认亲吗？这种身份，寄人篱下，连庶女都不如。我的素素，说不定找不到什么俊才，还受无数白眼。一诺哥，你死心吧。要我重回京城权贵圈子，除非是建成侯府相召，望城沈氏回归！”
程一诺无奈，“就沈凤卿犯下的……他不是主谋，可谁也不愿意他出现在京城地界，要不建成侯也不会背负驱逐亲弟的薄情名声了！你在为难我啊！好吧，我想想办法。”
他原地转了两圈，倒是发现一道曙光。只是不敢确定，被姆妈收养后，姆妈一直教导他的就是“谋事靠人，成事靠天”！他虽然智计百出，可不到事成，从不肯把话说死。
“等我的消息吧。对了，那背后下毒之人，我有三分眉目了。姚翁不日就会来南下，在望城桐城等地义诊。你且不要声张，悄悄的把毒素解了。回头再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