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头，楚还生就知道是褚浩天。他曾想象过再遇到他的种种情景——赌气不理他或装作根本不认识；又或者当作一切没发生，假意的客气，亲热；再不就是当面痛斥他临阵脱逃，太不仗义......但是，这些预想似乎都没用，楚还生猛一转身，人整个一窜扑到褚浩天怀里，哭喊道：“褚大哥——”
褚浩天咧嘴笑着，把他放下地来，挥掌如刀，比量了一下，说：“长个了，小子。”手拉着他手，问道：“肚子饿不饿？——藕？吃过饭了？那好，晚饭大哥请你吃好吃的，你小子随便点！你大哥来这温州，可赢了不少钱——先去我房间看看。”一路拉着他进了“江湖客栈”。
楚还生见房中轩敞明亮，摆设很是奢华，墙上悬挂着数把镶金嵌玉的宝刀宝剑，一幅楹联墨气纵横，录的是李白《临江王节士歌》中的两句：“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他吐吐舌头，褚浩天道：“我就是看到这些刀剑，还有这幅对子，才选的这间屋子，文武双全吧！”
楚还生问他：“你赢了钱，钱王孙没再找你麻烦吗？”褚浩天笑说，这回他学了乖，今天扮作个阔气的富商，明天变作个教书先生，后天是药材铺掌柜，再些天又成了乡下的土豪财主，好在钱王孙的赌局子遍地，他又总是见好就收，赢些钱就换一家，这些伙计没人能认出他的“真身”。
“钱和程这两个老家伙，本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就等于从一个人身上赢了钱，又全请客花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呵呵，倒也公平——”褚浩天又笑，续道：“更可笑的是，前些天你大哥还赢了一张‘荷花山庄’的请柬，当时那土鳖实在输急了眼，问我请柬能不能抵钱，我说好，一两银子。那人更急了，说那是他化一两金子买的。我说谁知道真假？不信你老兄问问，有没有人敢给你兑换？他当时冷笑说，在江南，钱王孙掌柜和程府老板的请柬敢做假？他有几个脑袋？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肠子都悔青了——”
楚还生知道他讲故事的套路，这时候凑趣的问：“怎么？”
褚浩天攥拳说：“早知道我假造个——嗯，不用多，一千张，五两银子半价卖出去，那就是五千两白银哪！啧啧.....就可惜一是时间太紧，二是太麻烦，不如赌钱来得痛快——当时我说，给你二两换不换？你猜怎么着？那家伙换了，哈哈哈......”
“二两银子？现在好像都二两金子的价儿啦。”
“咦？你小子鬼呀！门儿清。”褚浩天看他忽然沉默，问道怎么了？他正在大大得意，怎么也没想到楚还生心里所想：“我当时在悬崖的石台上，喝冷风饮涧水，你却在这里醉饱逍遥.....”只听他幽幽的说：“褚大哥，你就没想过小弟我的死活？丢下我一个就跑了？”
褚浩天看他又要落泪，心里抱愧，嘴上不饶人：“别哭，你再哭就活脱是个小娘们儿！不配做我的兄弟！——”座位上伸腿踢他一脚，说：“你小子良心让狗嚼了吧！你当时仓皇逃窜，有人拿刀刺你，刀落地了，有人过来掐你脖子，人倒地了，有不少人发暗器伤你，都失了准头......我是一路直看到你上了船，才放心——再后来，我才听说，你从悬崖跳了下去，我想了想，我信，你小子干得出来——”
楚还生委屈得眼里噙着泪，望着他。
“嘿嘿，我当时就想，顾水照，你个绿毛老乌龟，你活不过今年了——褚某人定要把你扔下悬崖，给我的小兄弟陪葬。”
楚还生不再委屈，泪眼里放着光，说道：“褚大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同样也会替你报仇。”
褚浩天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指指点他说：“小子，我没看错你！走，喝酒去，咱哥俩一醉方休。”
转街拐巷，二人走了好一段路，角落处现出灯火，褚浩天展示宝贝似的指着说：“到了，来晚了可没座儿。”抢先进了店。楚还生进门前抬头望了下酒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虼蟆眼”。进店先闻到十足的酒气，店内简简单单几面瓦墙，剥离陈旧，却已是酒客喧阗，好不热闹。
难得看到褚浩天竖指称赞：“这家的酒极好，真是好！”
“菜呢？”
“酒好，菜，自会更妙——你等着瞧”褚浩天说时，坐下先要了一大壶酒：“这是这家小酒馆自酿的酒，名字叫作‘若断魂’，厉害吧！”不屑一顾的把手一划，彷佛指点江山，让楚还生看墙上乱麻麻笔墨写就的菜单，“爱吃什么点什么——”
楚还生四处扫了一眼，说：“褚大哥你点什么，一定不错，我随你吃。”。
褚浩天哈哈笑：“你小子快学会吃了——”招呼小二熟练点了几样菜，得意说道：“这都是菜单上没有的，我是千辛万苦才找到这家小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