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首座无从禅师说道:“如此说来,两个绿衣女童就把雁荡山搅扰得动荡不安,送信伤员所说,不全是危言耸听。整个雁荡门派已是风雨飘摇,少林前去救援,摆明了就会跟广寒宫树敌结怨;不去吧,大家武林一脉,又有失江湖道义,也是两难。”
“无从师兄所言极是。我派一旦赴援,武林各门派势必唯少林马首是瞻,雁荡一战,胜也好,败也罢,日后,都会给广寒宫落下来本寺寻隙争斗的藉口。更何况,此战凶险极大,实是败多胜少,”戒律院首座无缺道。
无垢方丈又喝了口疙瘩汤,点了点头。大家先还以为,是对二首座表示认可,不料他却道:“这汤,真是好喝。”
菩提院首座无忧禅师缓缓道:“还有一层,老衲深有忧虑。约定的十日期限早到,广寒宫想要覆灭雁荡甚至江南六盟派,并非难事,为何她们一直迟迟不动手,难道是等待救援的武林各门派聚齐,再......这其中有甚么阴险谋划,实在令人思之难解,又思之极恐......”
“无忧师弟老成谋国,思虑周详!”方丈点赞。
“此去凶多吉少,还当三思而行。”无忧凝望着方丈。
众和尚们附和,都以为应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方为上策,看事态发展再作定夺。
“少林千百年来,为江湖武林所仰重,因为甚么?”方丈忽然问了个问题,跟着自己沉着作答,“天下功夫出少林,武功,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向来能够秉承江湖道义的公允。雁荡弟子流离千里少林报信,为的是对少林的一份信任;此时,少林若避难退缩,试问少林的声誉何在,信义何在——”他越说越是慷慨,不禁拍案而起——“为江湖苍生计,义无反顾,贫僧决意亲赴雁荡!即使败了,虽败犹荣,少林毕竟担当了江湖的道义,责任,不负人所托;他日卷土重来,亦未可知。各位首座大师,还有何建议,不妨畅所欲言......“
见方丈执意已决,无缺和尚转弯最快,说:“方丈师兄侠肝义胆,更兼这一份大丈夫的英雄豪气,丝毫不减当年!我辈执着于少林小义,却疏远了江湖大义。”
众僧附和称是。
接下来确定人选。遴选竹林海罗汉堂六罗汉护方丈法驾,无上,无如禅师随行。
无垢方丈慈祥地望着无味厨师长,再喝了一口疙瘩汤,说道:“这汤......”
“本座有个建议——”戒律院首座没忍住,因为不打断,实在不知方丈师兄还要对疙瘩汤称赞几回——
“无缺大师请讲!”无垢微笑期许。
无缺知道揣度到了方丈大师的心意,心里得意自己没猜错,说道:“只是,辛苦了无味掌事——恳请无味师弟随同出行,也好一路照料方丈饮食起居。”
无味厨师长胸脯一起一伏,声音颤抖着作了今晚上第二回发言:“小.....小僧......刻不容缓,义.......不容辞!”
方丈作了更深层次的微笑,“那就这样定了——”跟着转为郑重——“明日,遍告武林,少林赴援雁荡!”
菩提院无忧法师忽然若有所思,“但愿,不会因缘一次小小的私奔,就此引起武林劫杀焚荡,江湖流血,阿弥陀佛......”。
等众僧执礼退出,烛火愈加黯淡,无垢方丈推开窗子,看见漫天星斗,瞩望着无边的天际,喃喃自语:“私奔......私奔.......”
蓦然间,他到榻柜里一阵摸索,在最紧密的地方,双手抱拥着一件僧衣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置换上身,只觉到轻暖而温柔,脸上浮漾着深情而狎邪的笑。没有人知道,当年,曾经有个女子,莲藕里抽出丝来,一针一线密密.....也是蜜蜜的把它缝织成衣。
“你穿着在身上,显得又是高洁,又是翩翩,真是好不好看!这僧衣是莲藕丝织就的,就叫你莲花僧吧!”当年她这样说道。
前朝人有汉乐府诗歌一首:“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荷叶间。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鱼戏荷叶南,鱼戏荷叶北。”他仿佛一头跌撞进诗歌里,随着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绕室彷徨。脸上有些表情莫可名状,有些想哭,有些想笑,一时间又烦苦百端,无从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