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言心里很郁闷,是的,他没有失去意识。
本来只是推断出静游龙此刻并没有内力,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也能猜个大概,方才在她那里吃瘪,天不言心里很是不服气,就想了个办法找场子,这个办法很简单,假装自己运功不慎走火入魔,然后在静游龙着急忙慌的时候吓她一跳——显然,这货记吃不记打。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回他作茧自缚了。
为了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为了符合自己点星戏精堂堂主身份,为了对艺术追求的精益求精。天不言作死般的,在明知自己身体状况的情况下选择了稍稍运气来增加真实感。
就是这么好比溪流比沧海的真气,一融入原本滞留在筋脉内正闹腾的欢的真气之后,出事了。
如果原本的真气只是暴动的水平的话,现在已经足以称之为大规模武装冲突了。天不言只觉得自己像个罐子,无数被扣在里面的老鼠正疯狂的啃噬自己,意图破罐而出。感受到筋脉一寸一寸被撕咬破碎,又自行恢复,再被更强的力道扯烂的感觉,让他甚至有了一吼而出的冲动,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哑巴。
五感很正常,甚至比平时还要敏感,唯独意识仿佛被困在一个透明的许进不许出空间内,能毫不掩饰地将一切感受反馈脑中,却隔绝了对五感的操控。
他能看到静游龙急切的表情,能看到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能感受到她强有力的臂膀压住自己,也能感受到她为了防止自己抽搐咬舌而深入齿间的玉手,可就是无法有任何作为。
“玩脱了啊!这可怎么办……”
天不言忍者疼痛,用清醒的大脑开始了思考。
“不过师姐果然如我所料被封了筋脉,哈哈……疼,疼……”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精神分心想别的。
“嗯?被封筋脉?”
正暗自傻乐中,天不言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后他有了主意。
“既然师姐此刻无法调动内力,那么她定然无法探知我体内情况。”
天不言心中已有万全之策,只是事关重大,他有些犹豫是否要照此行动,可是他呆滞的眼睛随后便注意到了静游龙脸上。
这个平时坚毅无比,冷若冰山的女子此刻眼圈竟然有些发红,朦胧的水雾令她的凤目更添神采,此刻她正咬紧牙关,试图阻止眼眶中那些物体的进一步动作,面容稍有些僵硬扭曲,却说不出的令人心动。
只见静游龙正试图用床单束缚住天不言四肢,意欲将他背在背后,前去寻找其他同门求救,可天不言动作幅度很大,力气上更是犹胜自己,几番尝试都无法完成计划,这令她眼圈更加红了,而这期间,她的手片刻也没离开天不言的牙齿之间,哪怕那里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几可见骨。
“不能再犹豫了。”
天不言下定决心,虽然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有可能会令自己陷入某种危险,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有些不愿见到静游龙如此神情。
决心已定,天不言立刻意沉丹田深处,那里隐藏着他极大地秘密。
“天不言!你给我醒来!”
静游龙发现,天不言突然停止了抽搐,牙齿也不再用力,连忙附身侧耳贴在他胸腔处,却听不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静游龙以为师弟气息断绝,当即再也无法强忍,眼泪夺眶而出,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一边喊一边握紧早已被血染红的右手使劲锤击天不言胸口,一下又一下,头发因为用力过大而失去了原本造型,乱糟糟地垂在眼前。此刻她不敢去看天不言,只得深深低下头,继续捶打着他的心脏,试图令它重新跳动。所以……
静游龙没看见天不言颤颤巍巍地举着小本子,上面用沾血的手指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另一只手还被床单绑着呢)。
【打死人了!】
“啪”
一声轻响,天不言只能将小本子丢到静游龙脑袋上来提醒她,后者显然一愣,小心翼翼抬起头,正看见天不言一副受尽天下残酷刑罚般生无可恋地瞪着死鱼眼喘大气。
“你活过来啦!!!”
静游龙大喜,双手搂住天不言脖子,直勒的他面色发紫才意识到自己的事态,慌忙放开他,退后两步转过身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片刻之后,她转回身,一副别人欠他几十万的样子,不怒自威,哪里还有刚才又哭又笑的样子,天不言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变化也太快了。
“咳,你醒了。”
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天不言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回答,直勾勾看着她,充满了惊讶和诧异。
被他看得心烦,静游龙一挥衣袖,双手甩在身后一背,四十五度仰望屋顶。
“没事就好,师姐的心肺复苏看来很及时。”
天不言那个郁闷啊,自己可是有压箱底的本事的,本来就不会有事,反而是刚才那一顿拳打让自己胸腔憋了一口瘀血,吐不出咽不下。这下被静游龙一句话一激,张嘴一口老血喷出,吓得后者连忙上前。
【别过来!】
天不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世界充满爱你一万年年有余之势捡起落在一旁的小本子,趁指头上血迹未干连忙写下三个字。
静游龙尴尬无比,这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所谓心肺复苏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脸一红低下头。
“嗯?不对啊,你怎么没有走火入魔?”
天不言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在没有外力帮助下,是不可能逆转这一情况的,可他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有事(静游龙自动过滤了他被自己打吐血的客观事实)。
这下轮到天不言纠结了,他刚才只是因为所见所闻决定冒险使用底牌,也没想着怎么去糊弄啊,可静游龙偏偏就问了,这回咋办。
脑子飞转。
【我内力受损严重,方才虽调动了一点点真气,但造成影响不大,因此没有达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天不言只能勉强解释,鬼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嗯?”
静游龙显然有些疑虑,她可不是一介凡人,反而深明其理,引发走火入魔的那一股真气可从没听说过会因强弱影响结果的,至少在她的知识体系中没有这一条,但是天下武功数不胜数,也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真假,见天不言给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她也就没再深究,只是将这一情况默默记了下来,待日后再做探究。
看静游龙似乎选择通过了自己的解释,天不言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的确担心师姐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么一再胡编乱造下去必然会被这个女子发现漏洞。他不希望骗她,更不希望在不得不骗她的时候被她识破。
【师姐,你内力是不是?】
天不言决定岔开话题。
“我知道你会发现的,只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免得出现意外。”
静游龙坦然承认,这几翻事情下来,稍微有点武学常识的都能看出自己的状况。
【可我还是出意外了啊。】
天不言嘟嘟嘴,胡搅蛮缠。
“哼哼哼哼,如果我内里全在,刚才的意外就不会发生了。”
听上去好像是静游龙在自责,没能第一时间相助天不言稳定真气,不过细细一琢磨,天不言冷汗连连,这意思明显是在这次意外之前自己就得归天了,那这次意外当然不会发生啊,再结合她连连冷笑,显然这才是静游龙想表达的意思。
【哈,师姐说笑了,不怪你不怪你】
天不言决定装傻,就坡下驴般大度地表示别往心里去。
若有所思地斜眼看了看眼前这个打哈哈的少年,静游龙虽有诸多疑问,但也明白事理,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就不再过问,谁还没个小秘密呢。
“话说回来,酒坛子这次出去可够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既然心照不宣地不再追究前一个问题了,那么总得找个新的话题,别看刚才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可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两人就这么干坐着也很无聊,静游龙决定引领话题。
【对哦,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三师兄出门也太久了,按说十天前就该回来了。】
没控制好字体大小,一张纸已经写满了,麻利的撕掉揉碎。
【也不见阿呆回来报个信。】
“哼,那个死酒坛子肯定抱着个破酒坛子醉死在哪口烂酒坛子里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等他回来我要他好看!我很久没穿新衣服了。”
静游龙最后一句话终于道出了根本缘由。
天不言绕了半天,好容易分辨出三个酒坛子的区别,讪笑地摸摸捏捏笔杆。
【说起来,师姐,总见你换新衣服,可是你那顶束发冠是不是考虑换一下,太旧了。】
写罢指了指她头上有些跑偏了的银冠。静游龙顺着他的指头,小心地扶正了银冠。
“我喜欢,关你屁事。”
这才是她正常情况下的语气,天不言心里一乐。
“对了,你能活动吗?”
【?能啊,毫无压力。】
天不言挥了挥胳膊,扭了扭腰,表示自己没什么毛病。
“滚过来帮我把头发弄好!”
【……】
“嗯?”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