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言随意胡乱甩动着无常,一步一步走上擂台,不紧不慢,就像是孩童手里总是拎根棍子当兵器边走边喝哈那般。
不多时就来到了擂台一侧,双手翻动几下,只见无常霎时间变为八尺长枪,枪头细而短,与枪身浑然一体,不似寻常枪类兵器那般分明。整体呈亚光银色,枪身非光滑面,而是处以细小麻面,以增强摩擦,防止脱手。纵观上下,完全无法看到机关所在,不知其变形原理,似乎设在内部,以真气透体而操控。
天不言将将站定,勿恃凶便已摆好架势准备上手。只见前者将无常往地上一插,伸出左手摆了个且慢的手势,愣是让勿恃凶把招式憋了回去。随后,天不言往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叠成册的空白纸张和一支笔,并旁若无人地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师兄好。】
写罢,天不言拿着小本本对勿恃凶晃了晃,大大的三个字跃然纸上。
“这时候你还打什么招呼!?”
勿恃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冲天不言咆哮,口水乱溅。
【师弟向师兄打招呼是应该的】
天不言闻言,唰的撕掉了之前那一页,揉成纸团随手一丢,又写了一句话。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我让你先出招。”
勿恃凶也不傻,看出了话中的意思,天不言无外乎是提醒自己要发扬风格,让着师弟一点,不要抢攻。
【多谢师兄】刷,一张纸团飞出。
“有完没完!”
勿恃凶很郁闷,早知如此,他宁可再忍一会儿,也不想和这个慢条斯理的小哑巴对战。
【有完有完】刷,又一张纸团飞出。
没错,天不言人如其名,是个哑巴。这倒不是天生的,而是幼年时遭遇大难,声带受了严重损伤,导致再也无法言语,具体的过程是这样的。
天不言本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阖家住在一个叫做临川的小镇中,家中颇有钱粮,算得上一方富绅,他是家中独子,备受宠溺,整日无忧无虑,逍遥快活。按照正常的发展,天不言无非就是继承家业,安安稳稳地过完富足的一生。可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临川镇后山埋有异宝,至于是什么异宝,各种说法都有,有说是绝世神兵的,有说是千年灵根的,有说是镇山异兽的,总之就是那种很让江湖中人眼红的东西。
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江湖中人纷至而来,聚集在了这个小小的镇中。其中就包含点星上代门主羽化火。江湖本就是纷争之地,如此多的江湖人聚在一起,必然会产生事端,严重与否无法预料。
最终,所谓异宝的消息被证实是谎言,点燃了无数人心中怒火,那几日,临川镇周边无时无刻不再上演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就在这种情况下,临川镇遭受了灭顶之灾。不知是哪一方势力或者哪一个人,丧心病狂地将临川镇屠杀一空,全镇上下一千五百余口性命冤死刀下。
对平民的杀戮是江湖大忌,何况是如此惨无人道的行为,几大门派商议之下,强势出头压下了各方之争,着手调查元凶,可查来查去竟是没有丝毫线索,久而久之,这件事除了义正言辞地谴责,也并无他法,从此,江湖中又多了一个悬案。
天不言,是临川镇唯一的幸存者。当羽化火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死人堆里,脖颈被利器划伤,鲜血不断涌出,气若游丝,几乎丧命。羽化火一路而来,目睹临川镇惨象,心中七分愤怒,三分不忍,如今发现竟然有一幼童幸存,多少生出一丝慰藉,当下也不做他想,立刻为天不言处理伤口,止血包扎,并用浑厚内力吊住他一口气,抱着他一路赶回门派。最终,天不言逃过生死大难,却因声带受创,永久失声。
临川被屠之时,天不言不过八九岁,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恐惧,早年记忆丧失一空,连自己姓名都想不起来,他如今的名字是羽化火所取。
羽化火本就对天不言的遭遇万分同情,加上后者这条性命是自己全力挽救回来的,恩同再造。待天不言伤愈之后,羽化火发现此子竟是根骨奇佳的练武之才,当即决定将他收为弟子,天不言从此正式成为点星门人。
天不言在羽化火的悉心教导下日益成长,但失忆之后,对临川镇一事完全没有半点印象,在于几个同门的相处中,人也变得开朗起来,加上最后入门的箫木枝,七人就像一母同胞一般恩爱有加。
点星的弟子无论由谁发掘引进,都记在门主名下,虽然几个长老也会毫无保留的对七小进行教导,但是在名义上,他们都是师叔或师伯,每一代点星的师父都只有一个人。
世事无常,在天不言十二岁时,羽化火出了一趟山门,从此杳无音讯。四大长老齐齐出动,寻遍天下,也不曾发现他的踪影,期间他们还拜访了几个顶尖大门派,也是一无所获,甚至就连一句有关的传言都没有,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年,两年……苦苦寻找几年后,四人终于放弃了这徒劳无功的行动,回到点星,期待某一天,羽化火会自己回来,这才有了之后推举酬无意任门主的事情。
师父失踪,几个弟子自然心如火燎,意图出山寻人,然点星门规虽然宽松,但是对于出山这一点上却是极为严苛,不容违背,私自出山行走,没有任何余地,直接逐出山门。
前事说罢,再看此刻的擂台上。
勿恃凶双手同握刀柄,刃上脊下,刀身自右肩至左胯斜立,宽厚的刀身遮住半边面庞,马步扎稳,严正以待。手中之刀锋芒毕露,刚劲有力,足可大书一笔。此刀甚长,寻常武人所用刀类兵器不过四尺半,然资金听泉刀刀长竟有足足七尺,仅刀柄就有两尺之长,接近柄首处略有弧度,柄首呈六棱锥形,具备一定的杀伤能力。刀盘呈燃火圆阳状,刀身与刀盘浑然一体,逐渐加宽,刀背流线仿佛燕子划水,弧度不大,至刀尖二尺处收势,与刀刃交汇一点。刀面上淡紫色流光闪闪,仿若清泉顺锻造纹路流动,轻轻一挥,刀身轻吟,泉水叮咚声回绕耳边,紫金听泉名副其实。
眼见勿恃凶言而有信,以守备姿态进入战斗,天不言不再多“说”,纸笔一卷,用力一掷,正中无常枪尖,无常受力而倾,落在手中。
天不言感到手中冰凉,右脚一个后踢,只见无常画出一轮半月,再看时枪尖已对正前方。同时间,天不言提枪突进,“噗”,衣衫与空气的摩擦竟是产生了破空之声,原本所在之地甚至出现一丝波动。速度之快,较静游龙犹胜三分。
勿恃凶注意力无比集中,莫看他平时火暴急燥,但是已进入战斗状态,人却出奇的冷静。破空声刚入耳,他深知师弟一突之速,立刻后撤两步,保持守势不变。简单的一个后撤,却拉开了与天不言的距离,别小看这小小两步距离,这是无数次和天不言切磋后得出来的经验,既能给自己的肢体争取到一瞬间的反应,又能在招架之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击。
眨眼间,枪尖如针,在勿恃凶眼中无限放大,他大喝一声,倒提长刀直接就是一个左下压,刀柄正中无常枪身,死死别住,枪尖贴着他前胸刺向地面却仍不停止,掀起数片石板,勿恃凶不得放弃压制,被这一股冲力推着向后滑动足足两丈,这一突之势方尽。
天不言去势已尽,兵器却仍被压制,不及抽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勿恃凶嘿嘿一笑,已做好反击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