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游荡在荒野,他眉头紧锁,似乎正被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困扰着。
荒野悠悠,只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地广天高,竟无他的容身之处。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该到哪里去?
叶清将手探进怀里,摸出了半块冰冷的金锭。
他把金锭举在阳光下,细细观察。
他想起来了。
他从血莲会接取了护送任务,一路横跨江南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这块金锭。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出家去了涅槃寺。为了让涅槃寺的老和尚对自己的母亲多多照顾,他每年都会去寺里烧上一炷香,供上一锭金子,今年同样如此。
既然这半块金子救不了米粥的命,或许它还能帮母亲吃上素肉斋饭……
该去涅槃寺了,这是他和米粥之前就确定好的行程。
将金锭揣进怀里,叶清借着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
齐城在西北,叶清的马还在齐城内。
那是一匹瘦弱的马,从马市买来后尚未陪伴叶清太长时间,但它却是叶清赶路不可缺少的伙伴。
叶清在前面走着,一个小女孩在后面跟着。
叶清愣了一下,他回头去看,发现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位中了蜘蛛老鬼的毒却幸运保住性命的小姑娘。
小姑娘见叶清察觉到她,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忽然露出笑容,她快步跑上来,想要对叶清说些什么。
叶清却转过身去,继续赶路。
他走的并不匆忙,但小女孩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女孩跑着跑着,忽然摔倒在地上。
叶清顿了一下脚,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回过头去。他迈开步子,身体就像乘风而行,眨眼之间消失在了旷野之中。
齐城内,天韵客栈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人群说说笑笑,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什么江湖趣闻。
叶清挤进人群,看到了人群中央站着三个金袍男人,金袍上都绣有一条卧龙。
左边的人面前放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汤烧的滚烫,一个血淋淋的马头就丢在那口大锅之下。
右边的人手持一张画卷,画卷中是一个身披斗篷的背影,看不到画中人的脸,却能看到他肩上的猫。
中间的人负手而立,眼睛扫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我尹平对齐城内发生的惨案深感痛惜!谁也想不到,黑道三公子叶清会出现在这里!他不仅灭了青龙堂满门,更杀害了苏家大小姐和四位护送大小姐的江湖豪侠!这等罪孽,别说是我卧龙山不会袖手旁观,恐怕江湖中所有正道中人,都不会坐视不管!”
那人生着一张冷峻的方脸,叶清并不认识,但身边已有人小声低语:“快看,那就是卧龙山长老,号称卧龙山第四剑的黄剑师尹平!”
“卧龙山黄剑师?平日想见都难得一见的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小城里?”
“听说是他门下弟子被人杀害,特地前来问罪!”
“有这等事?这普天之下,还有人敢杀卧龙山的人?”
“别人不敢,但据说杀人凶手是号称黑道三公子的叶清!”
“嘶……是他?!”
叶清苦笑了一下,后退一步隐藏在人群中,继续观察。
尹平闭起眼睛,面露悲痛,继续道:“可怜我卧龙山弟子王霹雳也惨遭其毒手!诸位父老乡亲,无论各位是江湖中人还是平常老百姓,相信都听过叶清的恶名!这恶魔在江湖中为祸多年,若不尽早除之,恐怕难保世道太平!”
叶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尹平脸色一肃,瞪向叶清,上下打量一番,怒道:“这位少侠,我所言可有好笑之处?”
“区区一个叶清,也值得你们这么大费周章?他若不死,就难保世道太平?”叶清笑问。
尹平闻言,收起怒容,摇头道:“少侠真是小看了这叶清!看来你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那我便问你们一句,你们可知道叶孤雁?”
“叶孤雁?!”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脸色大变。
“看来这人的恶名你们还是知道的!叶孤雁在十年前横行作恶,黑白两道通杀,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有逆他意者定死无全尸!为了除这恶魔,正道三大派联合九小派对他进行长达一年的围剿!黑道十二帮也用尽手段对他进行追杀!但他不但逃了去,反而音讯全无,再也难觅踪迹!”
“说的是叶清,跟叶孤雁有什么关系?”
“哼!叶清就是那叶孤雁的儿子!所谓祸不及子孙,在叶孤雁消失后,我正道各派并没有找他儿子问责。但黑道不如正道这般光明磊落,黑道各帮大肆追杀这个年幼的小子,不但没有杀死,反而死伤无数!在被追杀的这么多年里,叶清心智扭曲,成长为了另一个恶魔,剑法高明手段残忍更甚叶孤雁!”
“原来如此!叶清竟是叶孤雁的儿子!”众人大惊失色。
“如此便说得过去了!难怪叶清年纪轻轻竟有这等手段!看来他不仅完全继承了叶孤雁的剑法,更在多年的逃杀中成长起来!”
“现在你们对叶清也有足够的了解,叶清不死,谁也说不上安全!”尹平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们虽不知叶清容貌,但知道他常穿一件黑色斗篷,而且有一只白猫常伴左右!各位父老乡亲如果有线索帮卧龙山找到他,无论线索大小,都可以来这里领一碗马肉!如果助我们捉住叶清,更有六百两黄金相赠!”
尹平说完,看了一眼热汤滚滚的铁锅,大声道:“这匹马就是叶清留下的,不过我料他也不敢来领,便煮了马肉给父老乡亲们压惊!”
“六百两?”叶清愣了一下,出声道,“你们都不能确定人是不是叶清杀的,就甘愿多出一百两买他人头?”
尹平脸色一变,怒视着叶清,他身旁举着画卷的人更是上前一步,指着叶清吼道:“大胆!难道我卧龙山会冤枉他叶清不成?”
叶清眉头紧皱,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确定,人就是叶清杀的?”
“多嘴多舌!今日不给你一个厉害,你倒当我卧龙山是聚众喝风之地了!”那人说着,一收手中画卷就要上前。
尹平铁青着脸,猛地拦住他,沉声道:“休要放肆!我卧龙山身为正道三大派之一,既不可仗势欺人,更不会迁罪于他!既然这位少侠想要解释,我就给他说个明白!去抬尸体!”
手持画卷之人虽然不甘,但也不敢违逆尹平的意思,冷哼一声,就向身后的马车走去。
卧龙山三人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车用白布盖着,谁也不知道上面装着什么。白布被掀开后,叶清眉头一皱,不由得叹息一声。
那辆马车正是他运过来的,原本上面装着六箱金子,但现在金子不见了,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具无头尸体。
卧龙山弟子把一具尸体丢在地上,大声道:“这就是青龙堂掌门青峙的尸体,你们谁怀疑人不是叶清杀的,就上前看看他的尸体!”
众人见到这血淋淋的一幕,都缩了缩脖子,连连后退,只有叶清走上前去。
叶清仔仔细细查看了那具无头尸体,忽然愣住了。
尹平察觉到叶清的反应,与身旁弟子对视一眼,忽然道:“这位少侠是看出了问题?”
“一剑枭首,伤口平滑如镜,”叶清忽然闭起眼,赞叹道,“好剑法!”
“哼!看来你果然知道点什么!”尹平身边的弟子冷哼一声,“一剑枭首,伤口平滑如镜,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人能做到,一个是叶孤雁,另一个就是叶清!叶孤雁早已失踪多年,这条人命是谁害死的,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叶清不敢置信地瞪着尹平,问道:“其他人都是这样死的?”
“正是!青龙堂所有人,还有我门下王霹雳,江湖豪杰李飞,都是这么死的!”
“王霹雳和李飞?他们不是被毒死的?!”
“莫要再出狂言!尸体上有没有毒,难道我卧龙山还看不出来吗?”卧龙山弟子大怒,伸手一指叶清,问道,“你对叶清的事这么上心,莫非与他有所关联?”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连忙后退把叶清孤立出来。
就在这时,天韵客栈的老板脸色一变,伸手指着叶清,大声道:“他他他!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