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朱流玥对她一笑೿俊颜如葩：“说是巧合೿一是因为落梅庵的净慧师太೿刚好就是我授业之师的遗女；二是因为೿天意让我偏偏碰到你和雪色兄。”r

“那为什么又是必然？”r

“必然೿就是因为我必然会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那个地点。”r

朱灰灰听不太懂೿摸摸自己的头೿一脸迷糊。r

朱流玥缓缓地道：“俞、戚两位将军无故被打入大牢೿我的父王一直多方奔走೿为两位将军请命೿希望皇上改变心意೿释放两位将军。只是我父王为人耿直೿一直不为今上所喜೿这次强为两位将军出头೿再次惹得今上动怒೿将我父王禁足府中。结果当夜೿便有一批刺客光临。恰巧当时我在府里೿便与那刺客动上了手……”r

朱流玥虽然说得隐晦೿但除了朱灰灰之外೿枫雪色等人都已心中了然。当今皇上对信王的疑忌೿无论在朝在野೿都已不是什么秘密。他继位二十多年೿往信王府派杀手೿没一百次೿也得有八十次了೿幸亏信王为人忠义೿手下有秦总管等一批志士拼死保护೿才屡次死里逃生。据说೿朱流玥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出王府೿到高人处学艺೿便是信王以防自己被杀೿连血脉都留不下……r

“那刺客皆是一身黑衣蒙面打扮೿武功均不弱೿尤其招式竟然诡异得出奇。其中为首之人೿戴着一只面具೿所执兵器竟然是昔年韩真人羽化前所用的穿云锁月笛……”r

朱灰灰脑海里立刻想起一个人೿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蛋೿惊道：“原来是那只乌龟ǿ”奶奶的೿被那只乌龟捏的地方到现在似乎还疼呢ǿr

朱流玥看看她的面颊：“怎么了？”r

“没什么೿不小心被乌龟捏了一把ǿ”朱灰灰道೿“那只乌龟很厉害的೿你没吃亏吧？”r

枫雪色解释道：“那个黑衣人就是风间夜೿玄月水屿的事೿也是他带人做的。”r

“不错ǿ他就是风间夜೿此人武功极高明೿”朱流玥续道೿“我与他交上手೿王府中的侍卫也纷纷赶来೿那批刺客损伤惨重೿其余之人一见不能得手೿立刻便走。我为了免除后患೿立刻追踪那风间夜而去೿想找到他们的老窝೿当中过程自是一言难尽೿后来೿便一直追到了落梅庵。当时我尚不知风间夜到落梅庵做什么೿待发现的时候已然不及೿落梅庵的女尼已经遇害。此后。朱姑娘和雪色兄也先后赶到了。r

“交谈之下೿得知雪色兄是追查数起血案而来೿当时我听雪色兄提到黑衣杀手、屠杀种种೿隐隐觉得可能与我所追的人有关೿但又不能确定೿也不便提起೿于是提议与雪色兄共同查案೿雪色兄便也允了……”r

枫雪色点点头೿心中已释然——皇帝和王爷兄弟相残೿这种事于公于私都没法开口。何况೿自己当时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怀疑江滩血案与俞、戚两位将军有关。r

朱流玥道：“后来೿我去追魔心雪೿发现她已死在潭边೿喉间的伤痕೿与落梅庵尼众的一模一样೿心知她必与那风间夜有关೿于是一边派人在山中搜查೿一边赶回去找雪色兄和朱姑娘೿二位却已经先走了。恰巧下属来报೿说已发现风间夜的踪迹೿于是我权衡之下೿只得再次追踪风间夜而去。r

“一个多月前೿我追着风间夜到了岳阳೿却在城外碰到深寒兄೿之前因为一些琐事೿与深寒兄有一点误会೿因此——”r

燕深寒本来性格严峻೿不喜多言೿又兼身负重伤武功全失೿心情一直郁卒೿所以说话更加的少。现在听闻提到自己೿只是微微点头೿道：“因此我便约了流玥兄೿于洞庭之畔比试೿未料到反引出这么多的事来。”r

朱流玥叹道：“说来也怪我疏忽。我在追踪风间夜的时候೿曾与他多次交手೿一直难分胜负೿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我追踪他೿还是他追踪我。当日我与深寒兄比试之时೿虽然已经想到೿他也许会趁机埋伏在侧有所图谋೿但还是太过托大೿以为凭我的武功೿再加上深寒兄也在೿他若敢现身೿必被擒获——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却连累了深寒兄和西野兄ǿ”r

西野炎苦笑：“什么也别说了೿那也是我和老燕命中该有这一劫ǿ”r

“当时೿朱姑娘伤势实在太重೿我只得先带朱姑娘走了。行不多远೿竟然在洞庭湖畔遇到了悲空谷的晨先生和晚夫人೿于是匆匆将朱姑娘托付于先生和夫人೿然后又赶回来೿深寒兄却已经不见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惟恐风间夜此时出现偷袭೿便避了开去。等到养好伤೿却再也找不到风间夜的下落。后来侍卫发现另一批神秘的黑衣人出现೿我们跟过去查看೿却恰巧在一座坟场救了朱姑娘。”r

朱流玥一口气将事情说完೿刚感觉有些口干೿秦总管立刻奉上茶盏೿恭恭敬敬地放在他的手中。r

朱灰灰很鄙视೿马屁精ǿr

朱流玥看到她的眼神೿微微一笑೿从桌上取了一个苹果೿递过去。r

朱灰灰接过来೿咬了一口೿嫣然一笑：“好甜的苹果೿大侠೿给你咬一口ǿ”r

枫雪色摸摸她的头发೿温言道：“你自己吃吧。”r

朱流玥垂下眼帘೿朱唇就盏೿慢慢地啜了一口茶೿面无表情地缓缓说了句：“好烫ǿ”r

朱灰灰有几分愕然地看看他೿流玥兄的感官出了错吧？这壶茶明明一丝热汽都没有。r

舱外೿沉沉的夜色已经透出一线浅白೿天已将晓。r

原来೿谈谈说说间೿一夜已经过去了。r

洞庭湖的名胜古迹多不胜数೿隐灵岛不算其中最有名的೿但却绝对是最美丽的那个。r

隐灵岛是枫雪城下所属产业之一೿岛的形状远看像栖在枝上的一只翠鸟೿相对于君山而言೿显得小巧玲珑೿秀气非常。r

翠鸟之冠೿有碧栏朱阁凌于山巅೿阁名“断烟”。r

此时೿枫雪色便凭栏立在阁前೿一任高处风劲೿吹得白衣翩然飞舞。r

拂在面上的风带着清袅的水汽೿胸腔聚积已久的郁郁之气೿似乎也随着呼吸舒散。r

此时೿又已近黄昏。r

如果眼睛没有受伤೿正好可以看到夕阳满天೿金鳞跃波೿归帆片片೿暮鸟飞还——只不知道೿这样壮阔的美丽景色೿他今生还能不能得见？r

“大侠೿晨先生和晚夫人已经不在悲空谷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叫做清风桠的村子已经待了很久೿为当地的男子治疗一种遗传怪病೿我猜现在还没有走。只要派人去请先生和夫人来೿你的眼睛就可以治好啦……”r

朱灰灰甜脆的声音犹在耳边೿枫雪色的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r

这孩子一向粗枝大叶೿难得这样懂事地来安慰他。r

说来೿那清风桠也在洞庭之畔೿离隐灵岛并不算远೿西野炎去了已经整整一天೿如果晨先生和晚夫人仍停留在故地೿那应该可以回来了吧？r

这么急着寻找晨先生和晚夫人೿也并非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眼睛೿还因为暮姑娘的身体之故。一个多月来೿她竭尽全力为西野炎和燕深寒治伤೿本已心力憔悴೿昨夜又淋雨受了风寒೿更兼伤痛丫环和冯绝崖之死೿已然一病不起。r

虽然已派人按照暮姑娘自己写下的药方煎药调养೿但这个时候೿如果她的父母在身边೿感觉会好一些吧？r

至于自己的眼睛೿晚夫人就算是华佗转世೿可是能不能治得好೿还是未知——尽人事೿听天命耳ǿr

一阵细细的足音自阁外小径上传来೿然后೿有人跃进阁内೿带着满身的花香೿清甜浓郁的气息如流水四溢೿将枫雪色包围其内。r

“大侠೿我发现一个好漂亮的地方೿我带你去ǿ”是朱灰灰喜孜孜的声音。r

枫雪色淡然问道：“你跑到后山去玩了？”r

“是啊——咦？你又猜到了ǿ”朱灰灰抖了抖头发೿几片沾在鬓上的花瓣落了下来。r

枫雪色微微一笑。r

隐灵岛后山独有一种晚开的栀子树೿花开的季节೿要比正常的迟两三个月೿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后山的栀子花遍开如碎雪。这孩子满身的栀子花香೿显然是刚从后山跑来的。r

“一夜未睡೿你不好好休息೿又到处乱跑ǿ”枫雪色习惯性教训她。r

“你自己都不睡೿却来管我ǿ”朱灰灰则是习惯性顶嘴。r

“……”枫雪色被她顶得语塞。只是೿他便是数日不睡೿只消打坐几个时辰便恢复了೿她能和他比么？r

他“咳”了一声：“不是要你陪伴暮姑娘吗？她怎么样了？”r

“那个……还好吧ǿ”朱灰灰不太确定地说。她自己平时体壮如牛೿也最讨厌病怏怏的人了೿所以根本就没去看过晨暮晚……r

枫雪色眉一扬：“你没有照顾她？”这孩子真是不听话ǿ隐灵岛是枫雪城的产业೿她和他都是主人೿怎么可以丢下生病的客人自己跑去玩呢？r

朱灰灰立刻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有啊ǿ我……我看她睡了才跑出来的。”r

枫雪色无奈地道：“好吧೿你陪我去看看暮姑娘。”伸指在她的颊上一弹——就猜到她又会嘟嘴。r

朱灰灰两腮刚鼓起来೿立刻又瘪了下去೿她不住地唉声叹气：“我们先去……那个೿当然不是玩啦ǿ是去摘花送给暮姑娘。”拉着他的手便往山下走。r

枫雪色微微笑了笑。唉ǿ这孩子真不知道愁ǿ便随着她下山了。r

断烟阁有人影微微一闪೿一条修长的身影款步走到翠玉的栏前೿杏色袖子覆下೿一只白皙的手拈起地上的一片栀子残瓣。r

朱流玥凝视着指端雪瓣೿眸子幽深。r

良久೿他慢慢地道：“秦总管ǿ”r

秦总管的身影幽灵一样出现在断烟阁前೿微一躬身：“老奴在ǿ”r

“通知侍卫೿准备离开ǿ”r

“是೿小王爷ǿ”秦总管答应着೿转身便要离去。r

朱流玥忽然又唤道：“且住ǿ”r

“是ǿ”秦总管转过身来೿等着朱流玥吩咐。r

然而朱流玥沉吟了片刻೿却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事了೿你去吧。”r

这次秦总管没有急着走೿犹豫了一下೿又道：“小王爷೿恕老奴多事೿您最近心绪不宁೿可是因为朱姑娘？”r

朱流玥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向温柔荡漾的桃花水眸刹时幽冷。r

秦总管低下头：“小王爷೿朱姑娘虽然很……很个性೿但是……王爷不会答应的ǿ”r

朱流玥似笑非笑೿语气轻轻柔柔：“我的事情೿需要别人答应吗？”r

秦总管不敢再多说೿又答应了一个“是”字。r

朱流玥注视着他೿微微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吧。朱姑娘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不会让父王为难的。”r

秦总管似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是೿小王爷ǿ”身形一晃೿宛如坠星。直到转过两个弯೿回头再也望不见断烟阁೿才敢在额头抹一抹೿满手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