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朱灰灰答应着೿抬腿向厅中走去——她其实很不愿意去的೿她跟他们೿连一句可以说的话都没有。r

枫雪色听到她的脚步声೿招了招手：“灰灰ǿ”r

“小的在ǿ”r

“你过来ǿ”r

“是ǿ大侠ǿ”r

四句精典对白之后೿朱灰灰来到枫雪色身边。r

枫雪色拉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灰灰೿有没有谢过晨先生和晚夫人的救命之恩？”r

“谢过了。”朱灰灰回头看看晨先生和晚夫人。谢过很多次呢೿可惜人家根本不搭理她。r

想起那会儿初见先生和夫人的时候೿自己欢欢喜喜地上前打招呼೿他们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如被一盆冷水浇头೿心凉凉的——唉ǿ其实她早就知道೿先生和夫人不会理她೿但仍然忍不住失望。r

枫雪色之前听她说起与晨先生和晚夫人的事情೿心知她对这两人颇有孺慕之情೿后来被他们误会೿虽然表面上装得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因此有心替她解开这个结。于是微笑着道：“晨先生、晚夫人೿这个女孩子是我的妹妹೿虽然不太懂事೿可是心地还好೿以前给两位前辈添了很多麻烦೿我也在这里替她说声谢谢。”r

晨先生和晚夫人淡淡笑了笑೿只道：“是这样啊。”r

晨暮晚惟恐枫雪色会介意父母的冷淡೿微微嗔道：“爹ǿ娘ǿ”r

晨先生对女儿温和一笑೿晚夫人则微笑着伸手替女儿整理了一下头发。r

望着晨先生和晚夫人对女儿的亲昵疼爱೿朱灰灰心里陡然一酸：都是父母生养的೿人家的孩子都有爹娘疼爱೿可自己那不争气的娘跑到哪里去了？她到处流浪೿找了娘这么久೿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r

想到自己的娘೿也便明白了೿为什么晨先生和晚夫人误会自己೿自己会那样的难过——也许೿因为先生和夫人最初对她很好很好೿她不知不觉将他们当做自己的爹娘了吧？r

可是೿他们毕竟不是自己的爹娘೿喜欢自己೿不喜欢自己೿又有什么关系？r

朱灰灰心里酸酸涩涩೿眼窝也酸酸涩涩೿如果不是一向坚强೿眼泪差点便流了出来。她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凄楚”是什么滋味೿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思念自己的母亲。r

别人的娘再好೿也是别人的；自家的娘虽然长得很丑೿脾气也古怪೿可是那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ǿ算了೿我还是找娘去吧……r

她假装不在乎地揉揉眼睛೿把眼泪硬憋回去೿深深地呼吸೿然后鼓起勇气೿赔着笑脸೿问道：“夫……夫人೿大侠的眼睛೿可以医好吗？”r

晚夫人平静如水：“我会尽力的。”r

尽力？那是什么意思？医得好还是医不好？r

朱灰灰摸着头೿对这样模糊的回答೿实在想不明白。r

枫雪色却明白೿晚夫人此言೿是说她也没有把握。将叹息藏在心里೿然后微笑着握握她的手೿温言道：“灰灰೿不要为我担心ǿ”r

朱灰灰愁道：“可是೿如果医不好೿那你不是一辈子都看不见了？”r

枫雪色笑了笑：“那又怎样？反正已经习惯了。”r

晚夫人淡然道：“枫公子眼睛所中之毒೿如果我医不好೿那么还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医好。”r

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喜೿朱灰灰第一个问出来：“谁啊？”r

晨先生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鱼小妖。”r

朱灰灰嘴巴撅得老高。r

又来了ǿ鱼小妖鱼小妖ǿ这人倒底是谁啊？她又不认识೿为什么先生和夫人就是不信呢？再怎么样用话敲打试探೿她就是不认识嘛ǿr

她虽然不知道鱼小妖是谁೿可是其他人全都清楚೿大家都没有说话。r

鱼小妖ǿr

她曾经以一身神乎其技的毒术和一副乖戾无常的脾气纵横江湖೿可是十五年前೿她独自一人闯入抗倭战场೿毒杀敌人೿而后重伤跌落大海೿以身饲鲨……r

难道೿晚夫人是说೿雪色的眼睛೿已经无救了么？r

几乎所有的人心里都沉甸甸的。r

左右看了看೿朱灰灰又问：“夫人೿大师……呃೿西野公子和燕英雄的伤೿可以医好吗？”晕೿自己大约是有碰钉子瘾……r

晚夫人果然又给了她一颗软钉子碰೿仍然淡笑着回答了五个字：“我会尽力的。”r

朱灰灰皱起了眉೿晚夫人的回答虽然只是“尽力”೿但这就意味着೿先生和夫人答应会用一切方法೿去医治他们的——那么೿她应该可以放心地走了吧。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先生和夫人不高兴看到她೿她就别留下来惹人讨厌了……r

“大侠——”r

“什么事？”r

“我……我要走啦。”r

枫雪色微微一惊：“走？去哪里？”r

朱灰灰道：“我去找我娘೿还要去趟见血楼。”r

未等枫雪色说话೿西野炎吃惊地道：“你要去见血楼？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r

“知道啊ǿ”朱灰灰奇怪地道೿“不就是十二生肖使的家么？”r

“笨蛋ǿ”西野炎冷冷地道೿“那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组织。你想去见血楼೿那不是自己找死么？”r

“见血楼有这么厉害？”朱灰灰有些怀疑。拿十二生肖使来说吧೿他们武功跟她比固然不错೿可是十二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大侠೿最后还被人全砍了。r

西野炎知道跟她说多了她也不懂೿所以这次只回了三个字：“很厉害ǿ”r

朱灰灰皱起了眉头೿虽然不太信西野炎的话೿可是贪生怕死的她೿一向是对危险这东西有多远躲多远的。“那好吧೿我不去了。”这句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忽然又想起在密林里೿羊上使为她拼死拦敌的情形೿又记起蛇上使都被活埋了೿可是还挣扎着要她把两位将军家人的信息传递出去……r

十二生肖使为了“忠义”二字连命都不要೿要是她怕死೿答应过人家的事情不敢去做೿那么೿大侠以后会看不起她的。r

想到会被枫雪色看不起೿她心里陡然一热೿豪气顿生：“我一定要去ǿ我答应蛇上使去看她女儿的ǿ”自己的娘虽然不知道在哪里೿可是她终究还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而蛇上使的女儿೿如果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会很伤心吧？r

枫雪色淡淡地问道：“你不怕死？”r

“怕啊ǿ”r

“怕你还要去？”r

“大侠೿你以前说过೿‘义之所在೿天下赴之’什么什么的೿我虽然不太懂೿可是也知道೿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ǿ”r

枫雪色摸摸她的头：“好孩子ǿ”这孩子真的懂事了。r

朱灰灰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便道：“那么……我去了？”r

枫雪色道：“我陪你去。”r

“你陪我？”朱灰灰道೿“可是夫人要替你医眼睛啊。”r

“见血楼在雪峰山紫莲岭脚下೿离此地并不遥远೿路上不耽搁的话೿来去六七天就可以回来。”枫雪色握着她的手道。r

虽然枫雪色看不见೿但朱灰灰仍然摇了摇头೿安慰他：“大侠೿你别为我担心೿我不是去见血楼找麻烦的೿是去传话的呀೿他们应该不会难为我的。”r

唉ǿ大侠可真笨哪ǿ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他的眼睛重要。再说了೿她为什么要走？还不是怕晨先生和晚夫人看到她会不开心೿影响他们的医术嘛ǿr

枫雪色刚要开口೿一直没有说话的燕深寒突然道：“朱姑娘೿你去见血楼೿我也有一事相托。”r

“什么事？”r

“见血楼೿有一位叫做唐骨的೿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你替我问他一声好。”燕深寒摘下腰间的一枚玉佩೿“这个是唐骨送我的೿你带在身上೿见血楼的人必不会难为于你。”r

“好啊ǿ”朱灰灰接过玉佩೿看了看೿青白的玉೿色泽纯净೿她也不懂好坏೿但燕深寒是深冰界的少当家೿他带在身上的东西೿应该值不少钱吧？立刻揣进怀里೿欣然道：“我见了这个人೿便替你转达问候ǿ”r

“有劳了ǿ”燕深寒点点头೿“这块玉佩೿到了雪峰山೿你就拿下来挂在腰上೿见血楼的人见了೿便会与你联络。”r

江湖上每一个组织೿都有人专门负责对外联系೿唐骨便是见血楼的对外联络人。他出身蜀中唐门旁支೿不但一身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为人又能说会道೿机警谨慎೿在见血楼地位极高。若有他的保护೿便没有人会难为这个孩子了。r

枫雪色知道唐骨其人೿更了解燕深寒的性格೿他如果没有极大的把握೿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犹豫了一下೿终于同意了೿道：“灰灰೿我派两个人送你去见血楼。”r

雪峰山离洞庭湖并不远೿路上不耽搁的话೿来去最多七天೿而且这一路之上೿都是枫雪城的地盘೿普通的武林中人೿定不敢随便出手；而见血楼的人೿见了燕深寒的玉佩೿多少也会给几分面子。要担心的倒是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他们的暗杀手段防不胜防೿只是೿现在事情已经渐渐明朗೿朱灰灰已经没有暗杀价值೿想来他们不会随便对她出手的。r

“嗯。”朱灰灰点头೿“那我去了。”也没有跟大家打道别೿迈步便走。r

晚夫人忽然道：“你等一下ǿ”r

朱灰灰诧然回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r

晚夫人点点头。r

没想到夫人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朱灰灰有些惊喜೿三步两步赶过去：“夫人೿什么事？”r

晚夫人看看她೿那张粉团子般的脸颊上满是喜悦೿望着自己的眼睛也放着光೿充满着依恋之情……这样一张可爱的脸蛋೿真的会和那个恶毒的女人有关系么？r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来看看你的伤。”r

朱灰灰很配合地伸出右臂೿把衣袖拉上去。西野炎见衣袖下那条纤细的手臂黑一块灰一块೿看不出皮肤的本色೿忍不住哈哈一笑。朱灰灰尴尬地瞪了他一眼。r

晚夫人却一点也不嫌她脏೿伸指搭在朱灰灰的腕上೿凝神诊脉೿眉头微蹙：这孩子前些时日所受的伤已经全好了೿可是气血仍然明显异常೿而且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那种勃勃之气೿也似乎更加强了……r

朱灰灰看她半天不语೿也不敢催。r

好久之后೿夫人微微吁了一口气：“没事了೿你去吧。”r

“是ǿ”朱灰灰看到夫人似乎不那么讨厌自己了೿心情甚好೿对先生和夫人一笑೿转头去了。r

晚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沉重。r

她是医者೿救死扶伤是她的使命೿不管朱灰灰和鱼小妖是什么关系೿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那样异常的血脉勃动೿她竟然完全摸不清情况……r

晨先生轻轻将手掌放在妻子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