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银针很轻೿拿在她的手里却重逾千斤。r

大侠虽然总是教训她、吓唬她೿动不动就要砍她的脑袋和手脚೿可是每次板着脸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温暖的。他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如果能让他的眼睛复明೿能够再看到那暖暖的目光೿她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交换。r

她的目光落在晨先生和晚夫人的身上。他们虽然曾经冤枉她、误会她೿可是他们也救过她的命。r

想起与晨先生和晚夫人在一起时೿每天跟着夫人走村过户行医೿闲下来就和晨先生一起钓鱼……那段日子是她一生过得最安逸、最温暖的日子೿甚至比跟娘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开心。r

这样的人೿她要去刺伤他们的眼睛么？r

晚夫人和晨先生面带歉意地看着她೿似乎是为了之前误会她的事情೿感觉抱歉。r

望着那样温柔慈祥的眼睛೿朱灰灰心里忽然一酸೿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产生一个念头೿如果有人要伤害先生和夫人೿她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他们ǿr

她扬手将银针抛出去೿摇头道：“我不要ǿ”r

鱼小妖神色转厉：“你不要？为什么不要？”r

“先生和夫人是好人ǿ”r

不知这句话哪里碰到鱼小妖的逆鳞೿她顿时大怒：“他们是好人೿我便是坏人么？”反手一个耳光向朱灰灰颊上拍去。r

朱灰灰自然而然地将头一缩೿避了开去。那鱼小妖反手一撩೿掌势扫回೿朱灰灰立刻两手抱头೿动作熟练至极೿仿佛躲了千次百次一样೿可是仍然没有躲开。鱼小妖指端在她手肘麻筋上一弹೿朱杰灰灰的手臂一软೿顿时垂了下来೿于是೿鱼小妖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r

这记耳光的声音很脆很响೿朱灰灰一只手按着脸蛋೿呆呆地看着鱼小妖೿伸手指着她೿声音颤抖：“你……你……”r

鱼小妖骂道：“我什么我？不争气的东西ǿ”裙角突然微飘。r

朱灰灰早就防着了೿立刻跳将起来೿却仍然躲不过人家神出鬼没的一脚೿“砰”的一声೿被鱼小妖踢在屁股上೿摔倒在地。r

她在地上滚了两个圈子೿立刻爬起来೿粉扑扑的小脸苍白得吓人：“你……你……你打我……”捏着拳头便要扑上。r

枫雪色喝道：“灰灰ǿ退下ǿ”r

“我不退ǿ”朱灰灰怒不可遏೿“她……她……”r

晨先生道：“灰灰೿别冲动ǿ鱼姑娘没有用力打你ǿ”r

他在一边看得清楚೿鱼小妖对朱灰灰明显手下留情೿她虽然挨了耳光೿但只是声音吓人೿皮肤却连红都没有红一下。打晨暮晚手却重得多೿两记耳光下去೿雪白的脸颊便被打成了包子……r

晨先生心中好生奇怪೿这朱灰灰看上去果然是不认识鱼小妖的೿可是以鱼小妖的狠毒心性೿对于违逆自己之人೿断不会轻易饶过೿为何对这孩子下手颇为留情？r

朱灰灰怒道：“什么没有用力打ǿ她已经很用力了ǿ”没被打疼೿那是咱脸皮厚ǿr

晨先生道：“鱼姑娘೿你记恨我们夫妻೿便痛快地将我们一家三口杀掉好了೿何必迁怒这个不相干的孩子？”r

鱼小妖美目流盼೿柔声道：“墨白೿我怎么舍得杀你？如果我真的要杀你೿十五年前便杀了೿你以为凭你那凝妹೿能救得了么？”r

晨墨白叹道：“不错ǿ你心思多变೿当机立断೿手段……手段也超出常人。我夫人虽然聪慧೿但终是不如你……决断……”言下自认೿他们夫妻在心狠手毒、诡计多端这方面೿终是差她很远。r

“那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一直不杀你？”r

晨墨白笑了笑೿不答她的问话೿目光落在妻子身上೿柔情四溢。r

晚夫人回视着丈夫೿微微一笑೿道：“鱼姑娘೿承你的情೿让我们夫妻能在一起多活了十五年。虽然心痛心碎೿但总比……比你一个人快乐ǿ”r

鱼小妖喃喃地道：“即使这样೿你们也比我快活么？”r

低头沉思良久೿忽然凄凉地一笑：“既然这样೿你们便也只留下一个人吧ǿ”举起手掌೿轻飘飘地向晚夫人额头拍去。r

晚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微微一笑೿眼睛轻轻闭上。r

朱灰灰一见情势危急೿纵身扑上前去೿身体挡在晚夫人的前面。r

鱼小妖的手掌在空中稍微停顿了一下೿柳眉竖起೿沉声道：“不相干的人೿滚ǿ”r

“你先答应我೿不要杀夫人ǿ”r

鱼小妖白如透明的脸上罩了一层黑气೿她瞪了朱灰灰片刻೿仍然一掌拍了下去。r

这一掌并没有手下留情೿朱灰灰被拍出很远೿背部撞在墙上೿嘴角沁出血丝。她颤微微地站起来೿一手按着后背೿马上奔了回来೿仍然挡在晚夫人的面前。r

“你想一起死么？”r

鱼小妖脸上杀气四溢೿雪白的手掌微微扬起೿长长的指甲在阳光下೿竟然映出冰晶一样的光彩。r

朱灰灰恐惧地看看她的指甲೿心想೿若被抓在脸上೿脸蛋还不得成萝卜丝啊？急忙用力地摇摇头。r

“不想死就快滚ǿ”r

朱灰灰紧紧地闭上嘴巴೿两条手臂抱住晚夫人೿拼命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r

鱼小妖面容如冰೿看了她半晌೿冷冷地拍下。r

晚夫人叹了口气：“且慢ǿ”r

鱼小妖手掌一凝：“你还有何话说？”r

晚夫人微微一笑：“和你没有话说೿和这个孩子有话说。”r

朱灰灰侧过头೿一边留神着鱼小妖೿一边问道：“夫人？”r

晚夫人凝视着她೿微笑道：“孩子೿我以前对你不好೿真的好生过意不去ǿ”r

朱灰灰摇摇头೿道：“你和先生一直都对我很好೿帮我治伤೿救我的命೿还有很多很多೿我都记得ǿ”r

晚夫人道：“我是医生೿对每个病人都是一样的೿也没有特别照顾你೿后来还对你诸多猜忌……”她停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所以೿你没必要放在心里。”r

鱼小妖冷笑：“死到临头೿还在假仁假义ǿ”r

晨先生缓缓地道：“鱼小妖೿我们之间的恩怨೿便留下我们一家在这里解决吧೿这里其他的人都是求医来的೿你放他们去吧ǿ”r

鱼小妖冷笑：“我鱼小妖的一双手上全是血腥೿什么时候放过生？”r

晚夫人长叹一声：“鱼小妖೿这十五年来೿你的用毒术可大有长进哪ǿ”r

枫雪色忍不住问道：“晚夫人೿这毒——是怎么下的？”r

他一直想不明白೿鱼小妖虽然用毒之术炉火纯青೿但以他和晨先生武功೿再加上晚夫人这样的神医೿她是如何做到瞒过大家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呢？r

晚夫人道：“其实೿鱼姑娘并没有下毒。”r

枫雪色一怔：“什么？”r

晚夫人道：“确切地说೿这毒不是她下的೿而是她引发的。”r

她进一步解释道：“宋小贝所中之毒೿叫做紫菁冰阳೿先前我为她放毒೿毒血喷出೿恶气弥散೿虽然气味难闻೿但嗅之却不会伤人。然而೿这种恶气与岩黄叶汁的味道混合೿就会生成一种新的毒素೿可以消融人的内力。”r

她转头看向鱼小妖೿问道：“鱼姑娘೿你冒充管家丁婆婆೿送来的热醋里面放进了岩黄叶汁吧？这种汁水混在热醋之中೿味道被热醋的气味遮盖೿随热醋散发೿与空气中的毒血恶气发生作用೿从而令我等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是这样吗？”r

鱼小妖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的医术这些年也精进不少啊ǿ只可惜是事后诸葛ǿ”r

晚夫人也是一笑：“医、毒本就是一家೿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ǿ”r

这次鱼小妖倒也很客气೿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害人总比救人容易ǿ”r

晚夫人道：“鱼姑娘೿晚凝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r

“哦？”r

“东海巨鲸岛之战至今೿已经事隔十五年೿你为什么现在才再次找上门来？”r

鱼小妖淡淡地道：“因为我高兴ǿ”r

晚夫人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迫不得已？”r

鱼小妖冷冷地看着她：“怎么？”r

晚夫人微笑道：“你是毒೿我是医。你可以一眼看出೿枫公子双目所中之毒是否有解；而我೿也可以一眼看出೿一个人是否受伤、伤在内还是在外、伤得多久、伤得多重。”r

她看向鱼小妖೿轻声道：“晚凝曾听巨鲸岛幸存的人说೿当年鱼姑娘被扶桑第一高手白鸟夜落濒死一掌击中心肺೿打落海里。鱼姑娘自幼精研毒功೿当年的绿腰朱颜掌让我们夫妻好生佩服。绿腰朱颜掌೿听说是萃取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毒物之精೿以之浸身练功೿将毒物精华吸入体内——白鸟夜落这一掌೿所造成的内外之伤还在其次೿只怕引起了鱼姑娘体内自幼积蓄的剧毒反噬吧？这十五年来೿鱼姑娘躲起来不见人೿便是为了治疗这剧毒噬体之伤೿对吗？可惜的是೿大概你近年强行吸纳剧毒相克೿表面上虽然恢复到旧日功力೿可是内腑之伤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比过去更加重了ǿ”r

鱼小妖眼角的肌肉跳了跳೿笑容甚是苦涩：“果然瞒不过你ǿ”r

晚夫人温柔地道：“你的伤虽然严重೿却也未必无治——鱼姑娘೿其实巨鲸岛一役之后೿我们夫妻已经决定把过去都忘了……”r

鱼小妖神色忽然凄厉：“我用你假做什么好人ǿ我便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死ǿ”r

当年她苦恋晨先生೿可是晨先生一来已与温柔慈悲的晚夫人倾心相爱೿二来嫌她生性刻薄狠毒೿从来都不曾给她好脸。所以她生平最恨的就是晚凝这种善良包容的性格。r

她反手成爪೿向晚夫人的脸上抓去。五枚长长的指甲೿犹如五片锋利的薄刃೿毫无疑问೿这一爪下去೿晚夫人的面皮必会被抓花。r

朱灰灰再次扑将上去೿将晚夫人护在身后。r

鱼小妖怒极೿冷冷地道：“这是你第三次挡我了೿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一脚倏然踢出೿将朱灰灰踹了出去。r

这一脚踢得甚重೿虽然没要朱灰灰的命೿却也让她半天站不起来。嘴巴撞在地上೿磕破了皮೿她摸摸嘴唇೿看看手上的血೿扁扁嘴೿想哭却又忍住೿抬头看看鱼小妖೿仍然倔强地爬回晚夫人的身边。r

晨先生和晚夫人怜惜地看着她：“孩子೿不要管我们了ǿ”r

朱灰灰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泪水在眼窝里转来转去೿强忍着不流下来೿用力摇摇头：“我不走ǿ”r

鱼小妖凝视着她೿面容不喜不怒೿一双手慢慢举了起来೿白皙的掌心里泛着淡淡的桃红色೿周围有浅浅的绿纹缭绕೿看上去冶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