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与这对夫妻为敌多年೿知道什么才是对付他们最厉害的武器೿此言一出೿果然正中晚夫人的心೿晚夫人身形微微一晃೿秀美的脸孔变得煞白。r

晨暮晚早已眼中垂泪：“鱼小妖೿我爹娘与你有什么仇恨೿你……你要对我下那样的毒手？”r

“丁婆婆” 瞥了她一眼೿道：“原来你就是那孩子೿居然还活着೿也算不易ǿ”忽然笑了笑೿“墨白೿你都没有跟她说过೿当年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如何辜负于我么？”r

晨先生淡然道：“鱼姑娘的垂爱೿晨某实在担当不起。晨某与夫人自相识以来೿眼睛里便再也看不进第二个女子。这句话೿鱼姑娘听晨某说过不止一次了吧？”r

“丁婆婆”皱起了眉：“那是十五年前的话೿十五年后已经做不得准了ǿ”她目光在晨暮晚身上掠过೿忽然又笑了೿问她೿“你说是么？”声音慢吞吞的೿胁迫之意甚是明显。r

晨暮晚却不受她威胁೿冷笑道：“我爹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ǿ他说这一生心里只有我娘一个人೿另外的女人即便美如天仙೿他也不会看在眼里೿何况是你这样丑怪的女人ǿ”r

“丁婆婆”摸摸自己的脸೿笑了：“你说我相貌丑怪？”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手脸之上的皮肤突然裂开೿一块块地翘起、脱落……r

老皮落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清艳女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相貌美如仙葩೿空灵而洁净。r

她微笑地看着晨暮晚：“我丑么？”r

晨暮晚冷声骂道：“你不但人丑ǿ心更丑ǿ”r

还没等鱼小妖说话೿朱灰灰已经知道要糟೿这下子只怕晨暮晚要吃耳光了ǿ心底颇有幸灾乐祸之感。这位大小姐真是缺心眼ǿ现在她和她爹娘都落在人家手里೿居然还敢这样大声说话೿激怒了鱼小妖೿挨个嘴巴是轻的೿再被踹上两脚都不新鲜……r

自打鱼小妖所扮的丁婆婆进屋之后೿她反而不急着逃走了。晨先生和晚夫人一直冤枉她跟鱼小妖有关系೿她在委屈之余೿也对此人充满好奇。听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出现೿当然要看上一看再做打算。况且此人连面都没怎么露೿这一屋子人就都倒下了೿她心中不禁对鱼小妖大为钦佩。r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虽然怕死೿但目前最怕的却是那些扶桑乌龟೿她并不知道这个鱼小妖有多厉害೿何况此人显然是来找先生和夫人麻烦的೿跟自己全无关系೿所以她一直缩在枫雪色身边装死೿偷着看热闹——反正就凭她那两下子೿空手都不见得跑得出去೿何况还要带着大侠ǿr

她在这边寻思晨暮晚可能要挨揍೿那鱼小妖仿佛真和她心有灵犀一样೿突然一个耳光打在晨暮晚的脸上。这一下出手如电೿别说大家都中毒倒地೿便是没中毒೿想拦也不容易。r

晨暮晚出生不久便被掳去೿喂食无数种剧毒೿全身骨骼也受到损伤。父母耗尽半生的心力೿才将她的生命抢救回来೿但身弱体虚೿终是不如别人健康。r

对她下此毒手之人೿正是鱼小妖。r

有了这样的遭遇೿她自是恨极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只是೿她终究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自幼受到完美的淑女教育೿并没有接触多少人间疾苦丑恶೿因此对鱼小妖的狠辣恶毒估计不足೿一时激愤之下೿出言顶撞೿没料到对方居然说动手就动手。她挨了一记耳光之后೿半边脸已然高高肿起。r

鱼小妖甜蜜地笑着೿语气却非常阴冷：“你娘没教过你೿不要与比你强的人大声说话么？”r

晚夫人怒道：“鱼小妖೿你有事情冲着我来೿莫欺负孩子ǿ”r

鱼小妖笑道：“便是欺负了೿你又能怎么样？”反手又一掌挥去೿晨暮晚的另外半边脸也肿了起来。r

晨暮晚泪如泉涌೿晨先生和晚夫人心如刀割。只是他夫妻对鱼小妖太了解了೿情知此女歹毒异常೿越是求她೿她反而越变本加厉。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索性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只是注视着女儿೿轻轻地道：“暮儿೿你是爹娘的好女儿೿不要哭ǿ”尤其是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哭೿那样只会让她越来越开心、越来越疯狂ǿr

晨暮晚忍泪道：“爹、娘೿我不疼ǿ我不哭ǿ”r

她这句话一说೿朱灰灰知道她又要倒霉了。人家折磨她೿明明就是让她疼、让她哭೿然后让她的爹娘痛苦伤心೿她偏偏说不疼不哭೿那不是自己找苦受么？唉ǿ先生和夫人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个白痴女儿来ǿr

果然೿鱼小妖皱起眉೿道：“你不疼么？”一眼瞥见地上掉落着一枚银针——先前晚夫人用来针灸೿后来中毒无力೿银针便落在地上——她五指凌空一抓೿那枚银针突地跳起೿落入她的掌心之中。r

这一手内功显露೿晨先生、晚夫人即使与她是敌非友೿也不禁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可是当他们看到她用春葱般的手指拈着银针೿满脸不怀好意地打量晨暮晚೿便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心都凉了。r

鱼小妖叹道：“墨白೿你这女儿太讨厌了೿尤其是这一双眼珠子……”r

晨暮晚瞧着那枚银针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虽然嘴硬不怕೿但眼里终于还是流露出恐惧之意。r

晚夫人长叹一声೿道：“鱼姑娘೿当年是我们夫妻对不住你೿你要怎样报复೿都由我们来承受ǿ这孩子……这孩子幼年时候已经被你害得很惨೿你……求你放过她吧……”r

晨先生也苦笑道：“鱼姑娘೿你想要眼睛೿就把我的拿去吧ǿ”他缓缓闭上双目。r

鱼小妖柔声道：“墨白೿你的眼睛೿我怎么舍得拿走？我还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凝妹和暮儿是如何受尽折磨೿却又偏偏死不了……”r

她出针的动作极慢೿简直是一寸一寸移向晨暮晚的眼睛೿明明就是要让晨先生和晚夫人看得清清楚楚。r

枫雪色忽道：“您身为前辈೿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ǿ”r

鱼小妖看看他೿嘻嘻一笑೿道：“好啊ǿ你如果肯替她送出一只眼睛೿我便不折磨她ǿ”r

枫雪色笑道：“晨先生和晚夫人慈悲侠义೿生平救人无数。不久前೿暮姑娘也曾经救过我和我的朋友೿我便是用性命换她又算什么？何况只是送一只眼睛ǿ好ǿ你来取吧ǿ”r

“嗯？”鱼小妖侧头看看他೿幽幽地道೿“你是不是看上这位……嘿嘿೿这位出身高贵、心地善良、娴静美丽的大小姐了？”r

枫雪色颇感无奈。他没有想到鱼小妖竟然如此“为老不尊”೿当着人家父母和姑娘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他俊脸微红：“前辈切莫妄言೿我对暮姑娘只有敬重之心೿哪里来的男女私情ǿ”r

鱼小妖冷冷笑道：“喜欢便喜欢了೿偏又不承认೿江湖之中多的是你们这种虚伪矫情之人ǿ这样的人೿便是该死ǿ”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晨先生೿似乎在骂他也是“虚伪矫情之人”。r

枫雪色唯有苦笑。r

鱼小妖又道：“你双目所中之毒೿乃是以人体血肉培养数十种毒涎೿又以其他药物引发变化所生成的新毒೿晚凝虽然医不好೿但在我眼里೿这毒却容易解得很ǿ只是你喜欢的居然是这种假清高假正经的女子೿真是眼无珠ǿ这双眼睛೿留着也真没什么用ǿ也罢೿便送与我吧ǿ”r

她乃天纵奇才೿毒技神乎其神೿出道不久便被江湖誉为三百年来武林第一用毒制毒大师೿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对于用毒的研究简直已达化境。枫雪色双目所中之毒虽然复杂难医೿但如何瞒得过她？只是远远一瞧೿便已看得分明。r

枫雪色微微笑道：“枫某眼瞎太久೿已经习惯了೿这双眼睛೿有与没有೿也没什么区别。”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暗暗佩服೿这鱼小妖果然名不虚传ǿ只用瞧的೿便将他所中之毒分析得丝毫无差ǿr

鱼小妖凝视着枫雪色೿这个俊美的少年有平静温和的面容、从容淡定的微笑೿像极了十几年前೿苗疆道上那位手提草药的青衣男子೿只是೿她遇见这个男子的时候已经太晚೿他的另一只手始终挽着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子……r

她心里陡然一酸೿一双柳眉渐渐竖起：“好ǿ我就成全你ǿ”忽然欺身而上೿手中银针闪电般刺下。r

“不要ǿ”r

朱灰灰大叫一声೿扑在枫雪色的身上。r

鱼小妖凝针不发೿声音低沉：“怎么೿你要用你的眼睛换他的么？”r

朱灰灰将枫雪色的头抱在怀里೿不答。r

鱼小妖再问：“他为了那个大小姐೿不惜牺牲自己的眼睛೿你难道没看见么？”r

“我看见了ǿ”朱灰灰道。其实她听到枫雪色要用自己的眼睛换晨暮晚的೿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的难过——但大侠一向很傻೿总会做出这种损已利人之事೿幸好自己还比较聪明೿关键时刻可以拦住他ǿr

鱼小妖皱起眉头೿道：“那你还要救他？”r

“要救的ǿ”朱灰灰突然回过头来೿“前辈೿你说大侠的眼睛很好医？”r

“不难ǿ”r

“求求你ǿ求求你ǿ医医大侠的眼睛吧ǿ”朱灰灰满眼的希望。r

所有的人都觉得朱灰灰简直傻出边了——没见鱼小妖一心一意要他们的命么？居然还求人家医眼睛೿这和与虎谋皮何异？r

鱼小妖似乎也觉得她脑子不太正常೿很好奇地问道：“救了他之后೿让他和那个大小姐双宿双飞೿你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么？”r

朱灰灰摸摸头：“什么是双什么什么的？”r

鱼小妖：“……”r

所有人：“……”r

枫雪色停了一下೿微微一笑೿道：“灰灰೿你听不听我的话？”r

“这个……”废话ǿ当然不听啦ǿ难道你叫我去死೿我也听？朱灰灰不好意思直说೿很“奸诈”地道：“看情况吧ǿ”r

“我以前告诉过你೿如果——咳೿如果你拿了人家的鸡೿人家的狗咬你೿你怎么样？”r

“那我就——”朱灰灰猛地醒悟೿是了ǿ大侠在暗示她不要管别的೿一个人逃走೿用他和娘教的那个什么轻功逃走ǿr

她瞄瞄门口೿心里盘算೿如果这样逃走的话೿鱼小妖是会去捉自己೿还是不理她继续留下来对付大家？r

如果鱼小妖去抓自己೿自己肯定逃不掉。既然这样೿大侠仍然让她逃走೿是料定鱼小妖不会理会自己的。可是೿她又怎么能把大侠丢在这里？怎么能让鱼小妖当真弄瞎他的眼睛？r

朱灰灰想了又想೿终于摇摇头：“大侠೿她可以医好你的眼睛——”r

枫雪色苦笑：“傻孩子೿鱼前辈和晚夫人不一样的。”r

晚夫人的一双手೿是只治病救人೿从不杀生；而这鱼小妖೿从来都只要人命೿却从未听说她救人ǿr

鱼小妖眼中杀机毕现೿冷冷道：“我和她有什么不一样？”r

枫雪色微微一哂：“前辈和晚夫人虽然心性、手段大不相同೿但都为我等江湖后辈所敬重ǿ晚夫人慈悲济世೿救人无数೿江湖中人提起来无不敬仰。而当年东海巨鲸岛一战೿鱼前辈踏波西来೿不顾性命೿力挽狂澜೿毒尽倭国贼人೿令我中华扬威海外೿实乃武林典范、后辈楷模ǿ”r

这大约是鱼小妖生平做过的唯一的好事೿听他提起೿她脸上现出傲然之色೿但仍冷声道：“你以为这样说೿我便会放过你么？”r

枫雪色微笑：“不敢ǿ晚辈只是素来仰慕鱼前辈೿今日得见前辈真颜೿心中甚觉荣幸而已ǿ”r

朱灰灰知道枫雪色从来都不喜欢多话೿现在却偏偏说个没完೿一怔之下೿便明白他是在分散鱼小妖的注意力೿立刻配合着问道：“大侠೿前辈当年很厉害么？”她是有意拍鱼小妖的马屁೿很希望把人家拍得舒服了೿会高抬贵手೿把大侠的眼睛治好ǿr

枫雪色道：“十五年前೿东瀛倭寇犯我中华೿中华武林道上的英雄在东海巨鲸岛拦住了敌人೿可是倭贼狡诈೿将我们的人诱入埋伏圈೿不察之下೿中华英雄伤亡惨重。当时我方援兵又被阻在海上೿不能支援。岛上的敌人势力强大೿我方人数越来越少೿幸存的都身负重伤。眼看全体便要命丧孤岛೿为国捐躯೿关键时刻೿鱼前辈驾着一叶小舟೿孤身突破倭寇的防线೿杀进岛来೿斩尽倭贼೿救了众人೿自己却被倭贼首领打落海中……”r

朱灰灰投向鱼小妖的目光满是惊佩之意：“原来你是这样了不起的人ǿ”r

心中甚是不解೿这鱼小妖明明不是坏人೿为什么先生和夫人提起她来೿便痛恨不已？还说自己和她很像೿连带自己一起讨厌？对了೿自己和鱼小妖很像么？她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却找不到与自己一丁点儿相似之处。r

“当时因为岛上血战೿海中的血腥引来无数鲨鱼೿鱼前辈重伤落海之后೿大家都以为她已经被……谁知苍天有眼೿鱼前辈还活着೿真是幸甚ǿ”r

鱼小妖冷冷地哼了一声：“区区几百条鲨鱼೿能奈我何？我当然还活着——可惜೿我活着೿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幸甚’还是‘不幸’೿便不一定了ǿ”r

朱灰灰立刻道：“当然是‘幸甚’啊೿那还用说么ǿ”r

鱼小妖明眸微眯：“你这样讨好我೿是要我替这位少年医眼睛么？”r

朱灰灰“嘿嘿”一笑：“前辈圣明೿被你猜到了ǿ”心里却想೿看来自己拍马屁的功夫还得再练练೿拍得这样明显೿被人一听就听出来了ǿr

鱼小妖负手在后೿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若要我医他的眼睛೿也不是不可以——”r

朱灰灰对这种说话方式很熟悉೿知道人家还有下文೿立刻接上一句：“但是——”r

鱼小妖拈着银针೿淡然道：“但是೿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要得到ǿ”说完心中忽觉苦涩೿其实在这世界上೿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尤其是那个人的心……r

她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我要一双眼睛೿便一定要拿到——少年人೿这屋里的两个丫头೿你选一个留下吧ǿ”r

枫雪色尚没说话೿朱灰灰抢先道：“前辈೿这不公平ǿ大侠这个人死心眼得很೿你让他选೿他多半是选把他自己的眼睛给你ǿ”r

鱼小妖冷笑一声：“那么೿我让你选ǿ”她用手一指晨先生和晚夫人道೿“这两个人೿你去替我摘一只眼睛下来ǿ”r

手指轻弹೿一道银光闪过。朱灰灰吓得一缩脖子೿伸手一摸೿一枚银针正插在自己的头发里。r

要救大侠೿便要刺先生和夫人的眼睛——那么೿我要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