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凭着感觉೿枫雪色掠向玄月水屿的方向。r

身形一起೿落足处是一块青石。没错ǿ这个地方೿堤下有一方礁石中空೿湖水拍击的声音与别处不一样；再起再落೿这个地方的石板೿应该刻有阴文的梅花೿伸足轻轻一探೿足底的感觉证实了他的判断；然后身形再次飞起……r

隐隐地೿耳中已听到烈焰吞吐的声音೿他疾驰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r

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无声无息地向他涌了过来೿阴阴的೿冷冷的೿将身周三丈空气中的湿雾都凝成了冰晶。r

焚冰碎玉掌೿好阴柔的功夫ǿr

短暂的时刻೿枫雪色已然隐约猜到此人是谁೿虽然诧异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身形不动如渊೿只是潜运内息೿阳罡之气瞬间游走全身೿正面承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r

“嘭”的一声೿那阴力与护体罡气相碰೿枫雪色的衣衫发出撕裂的声音೿长发倏然向后扬去。r

一个尖锐的声音道：“雪色公子೿好功夫ǿ”r

枫雪色淡淡地道：“多谢秦大人手下留情ǿ”r

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在衣上轻轻一拍೿白衫碎如蝴蝶೿纷纷飘坠೿里面的白色劲装却安然无恙。他心中暗惊。早听说信王府的总管秦牧一身内力阴柔至极೿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幸亏此人心存试探೿没有全力出手೿否则೿自己可不敢如此托大೿以身试掌。r

秦总管从堤柳树影中踱了出来೿尖声尖气道：“枫公子೿你回来得可有点晚了ǿ这玄月水屿೿死的死亡的亡೿连庄子都快烧成白地了ǿ”r

枫雪色心一沉೿问道：“什么？山庄里的人怎么样了？”r

一个郁怒的声音೿从湖面飘了过来：“庄子里的人都死了ǿ”r

枫雪色霍然转身：“炎弟ǿ”r

“还有我ǿ”另一个冷冰的声音道。r

“深寒ǿ”r

枫雪色心中一阵激动೿幸好两个兄弟安然无恙……只是೿玄月水屿连护卫带下人೿共三百二十七口೿竟然都被害了？r

“情况是怎样的？”r

一艘龙舟划向岸边。r

舟头之上೿西野炎和燕深寒一立一坐。r

“雪色೿朱灰灰和暮姑娘呢？”r

“在、在、在……在这里ǿ”r

长堤转弯处೿伴随着深一下浅一下的脚步声೿朱灰灰气喘吁吁跑了过来。r

看清来人的奇形怪状೿大家都吃了一惊。r

西野炎掠上岸来೿接过她肋下挟的人೿顿时愣了：“这是什么？”r

朱灰灰两手叉着腰೿用力呼吸。奶奶的೿累死老子了ǿ喘了半天气೿才道：“是暮姑娘啊ǿ你不认识了么？”r

众人全都无语。不是不认识೿问题是೿暮姑娘怎么会被她挟在肋下ǿr

枫雪色看不到೿不明白怎么回事೿问道：“怎么？”r

西野炎看了看晨暮晚೿缓缓地道：“暮姑娘被你那妹妹气昏过去了。”r

原来೿晨暮晚被朱灰灰挟在肋下೿又气又羞身体又不舒服೿急怒之下竟然背过气去了。r

枫雪色脸微微一沉：“灰灰ǿ”r

“小的在ǿ”r

“你对暮姑娘做什么了？”r

朱灰灰看看晕倒的晨暮晚೿大声喊冤：“跟我有什么关系啊ǿ她走不动路೿我就说挟着她一起走嘛ǿ是她自己身体不好೿我从前挟着花花೿花花都没有事ǿ”r

西野炎忍不住道：“你那口大肥猪೿能和暮姑娘比么？”r

朱灰灰顶嘴道：“有什么不能比的？都是一条命ǿ”哼ǿ在她的心里೿花花的命还贵重一些呢ǿr

西野炎是有身份的人೿不愿意当众跟她吵嘴೿“哼”了一声೿抱着晨暮晚掠回船上。r

秦总管道：“枫公子೿请移步上舟೿然后再叙。”r

枫雪色答应道：“好ǿ”他眼睛不便೿根本看不到船在哪里೿只能根据西野炎说话的方向೿判断出大概的位置೿可是又不便让人家扶自己……r

朱灰灰道：“五丈四尺三分೿兑位偏右二尺四分ǿ”她曾与枫雪色共同对敌೿于指点方位这种事颇有经验೿已经可以精确到分。r

枫雪色心中一暖೿这孩子没有白疼೿果然知道自己的心意。微微一笑：“好ǿ一起上船吧ǿ”气昏暮姑娘的账೿晚些再跟她算好了。r

反手握住朱灰灰纤细的手腕೿按照她说的方位೿带着她一掠而起೿落足处正是船头位置。然后轻轻松脱了她的手೿心道：一个多月不见೿这孩子瘦了好些ǿr

秦总管也掠上船头೿吩咐开船。而西野炎也已救醒晨暮晚೿然后搀扶着燕深寒೿在秦总管的邀请下೿进到舱中。r

船舱内的地毯上೿铺着数块黄色的油布೿油布之上೿躺着八具尸体。r

晨暮晚一进舱看清其中的几具尸身೿一声未吭೿向后倒去。若非枫雪色手快೿她非撞在舱门上೿碰个头破血流不可。r

朱灰灰对着那几具尸体೿倒吸了一口冷气。r

枫雪色沉声问道：“灰灰೿怎么回事？”在场的人个个都比朱灰灰经验老道೿他却只问她೿只是习惯了而已。r

朱灰灰不确定地道：“我想——暮姑娘是被她的丫环和车夫吓昏了吧ǿ”r

枫雪色眉一皱：“怎么说？”r

“大侠೿地上摆着八具尸体೿暮姑娘的丫环和车夫是其中最恐怖的三个ǿ”r

枫雪色“啊”了一声。原来暮姑娘的两位丫环和千里追魂冯绝崖竟然都死了೿心中一阵怜悯೿一阵愤怒೿一阵忧虑——琴调和疏影两个丫头的武功已是不弱೿千里追魂冯绝崖更是久负盛名的武林前辈೿竟然均已被杀ǿr

想到那从容遁去的风间夜೿他的心更加地沉重起来。r

此人武功之高೿绝不在己之下。两人比斗೿风间夜后来虽然输了一招೿但那是朱灰灰在边上捣乱的结果೿严格说起来೿他们其实并没有分出胜负。只是不知道೿东瀛武士೿像他这样的有多少？又有多少人潜入中华图谋不轨？他们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r

枫雪色越想心绪越烦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的眼睛没有受伤೿那该多好……r

朱灰灰知道他在想什么೿拉住他的手说：“大侠೿我见到悲空谷的神医晚夫人了೿她答应会来治你的伤。”r

枫雪色一怔：“是么？”这孩子怎么会碰到晚夫人？是了ǿ深寒说೿灰灰被他和朱流玥的乐声震伤೿朱流玥是送她去悲空谷了么？这一个多月来೿她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又如何知道俞、戚两位将军家人的事？r

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却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只道了一个“好”字೿将晨暮晚交到朱灰灰的手里：“灰灰೿好好照顾暮姑娘ǿ”r

朱灰灰很不乐意೿两腮顿时鼓了起来：“又让我照顾啊ǿ”r

枫雪色早料到她会撅嘴೿食指在她腮上一戳：“这次再欺负人家೿当心——”r

“——当心你砍我的手ǿ”r

“知道就好ǿ”r

切ǿ大侠还会不会说别的啊？老是这几句词ǿ朱灰灰郁闷地抱起晨暮晚೿“砰”地放到椅子上೿动作简单粗暴ǿr

老实说೿对于晨暮晚的状况೿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同情心。虽然暮姑娘曾经送药给她೿还帮她看伤腿೿可那都是看在枫雪色的面上೿她可不欠她的人情。真对她好的೿是晨先生和晚夫人೿他们都不知道她是谁೿便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所以不论后来他们怎么对待她೿她心里都不怨恨。r

在场的人都非常怜悯晨暮晚೿可怜这么一个精致如瓷的女孩子೿却被这粗人如此对待。尤其是燕深寒和西野炎೿他们身受之伤೿皆为晨暮晚所医೿实在受她的恩惠良多೿忍不住都有些生气——可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全船就朱灰灰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让他们一帮大男人照顾暮姑娘吧？唉ǿ这家伙毛手毛脚೿像猴子多过像女孩子……r

晨暮晚被朱灰灰这么一折腾೿悠悠醒转೿眼睛还没睁开೿眼泪便流了下来。琴调、疏影自幼便侍奉于她೿主仆之间情分极深೿而冯绝崖自投身悲容谷以来೿更是对她疼爱有加೿想不到೿只是相隔短短的一两个时辰೿他们三个人竟然便一同去了……r

她的心里悲恸欲绝೿哭得几乎又昏过去。r

朱灰灰劝道：“暮姑娘你别哭了೿你身体不好೿再哭出病来ǿ这不是让死的人担心么？感情人家死都死了೿还不让消停೿非逼着人家晚上回来看你啊……”r

晨暮晚听完哭得更加厉害。r

枫雪色直摇头೿有这么安慰人的么？她这是劝暮姑娘呢೿还是吓唬她呢？他再也不忍听下去೿道：“死者长已矣೿生者犹可为೿还望暮姑娘多多保重ǿ”r

话虽然不多೿但是那恳切的语气却令晨暮晚的伤痛得到很大的慰藉。她自幼便挣扎在死亡线上೿自身又是医者೿对于生和死的看法本比常人豁达೿虽然仍是悲伤೿却也知道枫雪色所言极是೿眼泪终于渐渐止了。r

她擦去泪水೿盈盈起身೿然而身体实在虚弱೿又遭受打击೿几乎支撑不住೿头晕腿软೿身子一晃便要摔倒೿朱灰灰急忙扶住。r

晨暮晚感激地道：“朱姑娘೿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冯伯他们……”r

看看她那张惨白的脸೿用一句俗话说೿就是“盖张纸哭得过了”。 朱灰灰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ǿ暮姑娘೿你还是歇歇吧。”r

晨暮晚摇摇头೿只道：“麻烦……朱姑娘了……”r

“既然你一定要看೿就看吧೿只是不要再哭了ǿ”朱灰灰扶着晨暮晚೿来到尸体旁边。r

晨暮晚半跪在地毯上೿怔怔地望着琴调、疏影和冯绝崖的尸体೿想起他们生前的音容笑貌೿想起他们对自己的关爱照顾೿眼泪又下来了。r

这样一个优雅美丽的女孩子无声饮泣೿实在令人心疼೿在场之人纷纷劝慰。r

朱灰灰觉得头很大。要哭就咧着嘴扯着嗓子哭嘛ǿ真怕了这女人೿这样要哭不哭೿不哭还流眼泪地“呜呜呜呜”ǿr

她被晨暮晚“呜呜”得头昏೿蹲在尸体边叹气。其实这几个人的死೿她并没感觉难过——她的小心眼里೿可还记得两个丫环和冯老头瞧着她那极端鄙视的眼神呢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