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又有敌人来了吓得她跟什么似的。流玥安慰她不要怕说来人是他家的侍卫。r
她躲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他说的那些人。r
当时她还以为流玥的侍卫是唱戏的衣服一个比一个花看得她眼睛都直了。那个白胖的娘娘腔总管穿件花团锦簇的大红蟒衣另外十几个精明强悍的男子穿着金色绣袍腰配长刀——流玥说那叫金飞鱼服、绣春刀。r
然后她才知道流玥居然是一位小王爷。r
啧啧ǿ还是人家王爷排场大啊……r
秦总管发现这傻乎乎的姑娘又走神了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朱姑娘不需要跟老奴客气ǿ”r
“哦ǿ好、好的ǿ不客气ǿ不客气ǿ”朱灰灰总觉得这位秦总管阴阳怪气因此与他相对的时候心里毛毛的。嗯人家是太监嘛怪一些也可以理解……r
秦总管发现这傻姑娘目光忽然变得古怪阴森森地瞪了她一眼悄然退到一边。r
朱灰灰吓了一跳立刻把头转过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踱到流玥身边装模作样地趴在栏杆上与他一起向外看。r
潇潇暮雨洒江天湖上烟波岚影轻纱柔幔龙舟破浪而行如在画中。r
此情此景流玥手指轻叩着栏杆低声吟道：“暮雨入苍溟……”r
朱灰灰随口接道：“碧血洗银枪ǿ”这句话她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一听便记住了。r
流玥有些惊讶。他与朱灰灰相处虽然不久但也知道这丫头肚子里墨水实在不多但刚才她顺口接的那句话对得工不工整不说反应速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快ǿr
“移舟泊烟渚——”r
“碧血洗银枪ǿ”r
流玥愕然半晌再说一句：“红豆生南国——”r
朱灰灰歪着头飞快接上：“碧血洗银枪ǿ”r
流玥举袖放在额头镇静地擦了擦：“举头望明月——”r
朱灰灰双手背在身后挺胸抬头：“碧血洗银枪ǿ”r
流玥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r
朱灰灰大眼睛眨呀眨呀接的仍然是那五个字：“碧血洗银枪ǿ”r
“……”r
流玥彻底被她整歇菜了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ǿ敢情这家伙就会这一句用处还挺广居然什么都能凑和着对上。r
“咳那个灰灰你喝茶ǿ喝茶ǿ”流玥瞪了一眼憋笑憋到白面发紫的秦总管“给朱姑娘换一杯蜜茶来ǿ”r
“是ǿ”秦总管绷着面皮迅速出去舱门才关上立刻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r
朱灰灰看看门的方向狐疑地问：“他怎么了？”r
“他……”流玥以袖掩口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他……咳最近肠胃不好ǿ”r
朱灰灰皱起眉头：“肠胃不好么？吃一些清热去火的草药然后在茅厕多蹲蹲就好了。”r
流玥实在忍不住了低低地笑了几声。r
朱灰灰无辜地看着他：“我说错了么？”r
“没错没错ǿ一会儿……叫秦总管多去……蹲蹲……”r
朱灰灰觉得他的表情实在不像有诚意一琢磨知道多半是自己又闹什么笑话了人家不好意思说而已。她脸皮厚也不在乎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流玥兄十二生肖使埋葬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啊？”r
流玥说过他的下属已经将十二生肖使的尸体全部找到而且已经入土安葬了。可是她还答应蛇上使去见血楼看她的女儿所以一定要问清楚以免将来人家女儿烧纸找错坟。r
“英宁府静安县七姓山坟场坟墓前都立有石碑。”r
朱灰灰默默地把这个地名记在心里。r
流玥已经从“碧血洗银枪”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灰灰晚夫人他们为什么赶你走？”虽然当时朱灰灰只是随口一说但他一直都记着现在反正无事便问了出来。r
朱灰灰一脸的郁闷：“我也不知道啊ǿ我什么错都没犯还帮他们干活来着又没偷懒也没闯祸是他们两人太莫名其妙了ǿ”r
“你且和我说说他们怎么样莫名其妙了？”r
“那天中午我替夫人去一个村子送药结果碰到一对叫‘狼狈为奸’的夫妻勾结了三个坏蛋抓了五个姓巴的大个子这五个人我认识人虽然傻却很讲义气还帮过我们我就想要救救他们……”r
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流玥听连给人家下春药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和差点被色煞咬到脸蛋的丢脸事都没有隐瞒。其实整件事情也一直在困扰着她说给流玥听也是想让他帮着想想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先生和夫人不高兴了他们说翻脸就翻脸。r
流玥的眉头紧锁：“你说晨先生和晚夫人当你是鱼小妖的后辈？”r
“是啊ǿ”提起这件事朱灰灰就觉得委屈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ǿr
流玥深深地凝视着她慢慢地问道：“你不知道鱼小妖是谁？”r
朱灰灰摇摇头睁大眼睛：“流玥兄鱼小妖是谁啊？我说不认识这个人先生和夫人非说我骗他们ǿ”r
她的目光灵动澄净明澈一望而见底在这样的眸子里是藏不下什么心机的。r
流玥笑容如水：“不认识就算了。鱼小妖是晨先生和晚夫人的仇人他们可能是认错人误会你了ǿ”r
朱灰灰嘀咕道：“我跟那人很像吗先生和夫人四只眼睛也会认错？”r
流玥笑道：“也不很像啦相貌不像脾气秉性……也不太像。”r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r
“我——听说过她。”r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朱灰灰好奇地问然后又说“啊晨先生和晚夫人是好人他们的仇人当然是坏人ǿ”虽然被晨先生和晚夫人误会但她心里却一直都念着他们的好。r
流玥望着轻愁般的细雨目光悠悠：“她虽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能算是坏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一个怪人。”r
朱灰灰侧头一想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啊ǿ我知道了她是亦正亦邪的魔头ǿ”r
流玥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对了你再和我说一下色煞是怎么死的？”r
“他就这样啊抓着我的手来咬我口水滴到我的脸上我一生气就用头撞破了他的鼻子他的鼻子流血然后就翘了ǿ”朱灰灰说完补充一句“然后晨先生和晚夫人就冤枉是我下毒毒死了他ǿ”r
流玥思索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又道：“这样你从头开始把给色煞他们下药然后到他死掉的情形详详细细地说一次。”r
朱灰灰看着他满面愁容。这个故事那么好听吗？色煞爱怎么死怎么死她被人当凶手都不在乎他干吗这么感兴趣啊？r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把药下在壶里假装收拾木柴听他们谈话他们边吹牛边喝酒后来药性发作那色煞最先察觉不对从窗户中穿出来用一根很长的针扎在我的这里ǿ”朱灰灰摸摸眉心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伤口已然愈合但她似乎犹能感觉到那一丝疼痛。r
流玥凝神细看她的眉心确实有一点微微的浅红不仔细看是不会注意到的：“然后呢？”r
“然后我就摔在那里眉心也流血啦ǿ那死色煞眼睛眯成一条缝色迷迷将那口针咬在嘴里说老子好甜那陈一郎让他别杀我他们就吵了几句老子趁机逃跑可是没逃得过被那色煞捉住……”r
“老子好甜？”r
“咳那是粗话啦你听不懂就不要问ǿ”朱灰灰大言不惭地说“其实这色煞功夫虽然厉害可是说粗话骂人的本事连老子一半都不如他骂老子的话老子不生气老子骂他气得他半死……”r
流玥被那满口的“老子”弄得头很疼：“好了好了好了ǿ咱们继续说下去ǿ”r
“然后他就来咬我的脸啦……”r
她把事情详细地讲述一番流玥不厌其烦地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追问终于把朱灰灰问烦了脸拉得老长背过身子任他怎么问都假装没听见。r
流玥似乎仍然搞不明白他侧过头想了想微微笑着叹息了一声。r
朱灰灰用眼角余光瞄着他：“你笑什么？”又笑又叹气这是什么意思？r
流玥望着栏外静阔的湖面上细雨迷濛远远的有一盏灯火桔黄色的光将周围的雨雾都染得温暖起来。r
“我没有笑。”流玥淡然说着忽然一掌将朱灰灰推倒在地。r
朱灰灰大怒跳将起来：“你奶奶的——”声音陡然止住。r
但见流玥站在她刚才的地方杏色的宽袖上插着三支短箭黑乌乌的箭杆蓝汪汪的箭头。r
龙舟上已是一片哗然数名锦衣侍卫出现在船头个个拔刀出鞘。秦总管也奔了进来：“小王爷您没事吧；我这就派人捉拿刺客ǿ”r
流玥将短箭从衣上摘下来看了看丢给秦总管：“调查这箭的来历ǿ备快船角、亢、氏三队随我来ǿ”r
身形一展已经到了舱外下一刻声音已从远远的湖面上传来：“灰灰你进舱中别出来ǿ秦总管保护朱姑娘先去玄月水屿ǿ”r
“是小王爷ǿ”秦总管答应着回头道“朱姑娘——咦？人呢？”r
停了片刻朱灰灰从檀木桌下探出头来：“在这里ǿ”r
“……”r
秦总管无语。这丫头看着傻乎乎的动作可够快的啊ǿr
朱灰灰从桌下钻出来讪讪地笑：“秦、秦总管出什么事了？”r
秦总管一张脸比天还阴：“有刺客小王爷追敌去了ǿ”r
“那些刺……刺客是什么人？”是那些见鬼的黑衣人吗？r
秦总管漠然摇头。r
“流玥兄是自己一个人追敌人去了吗？”角亢氏是什么东西？r
“……”r
“流玥兄武功这样高不会打不过那些人吧？”r
秦总管仍然理都不理。r
朱灰灰嘴巴撅起来：“好大一只闷葫芦ǿ”r
秦总管总算开口了冷冷地道：“小王爷只让老奴送你到玄月水屿没让陪你聊天ǿ”r
“那你又没送ǿ”r
秦总管看看外面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位置离玄月水屿还有二九水路。”r
孤冷的长堤细雨如烟灯色昏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