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枫雪色稍稍有点放心೿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角色೿应该不会对朱灰灰不利的。r

方渐舞续道：“此外೿今天黄昏೿深冰界的燕深寒老弟也来到岳阳೿却在城外失去踪迹೿一直未曾与我联系೿不知何故。”r

西野炎笑道：“渐舞兄不必担心೿燕深寒带入中原的护卫已与我的下属会合೿老燕是临时与人有约೿践了约再进城来。凭他那一双破玉浮沉环೿这武林之中೿单打独斗有几人能是敌手？如无意外೿他大约今天晚一点便会到了ǿ”r

方渐舞问道：“不知约的是什么人？”r

“这个他并没有交待。”r

方渐舞点点头೿又道：“对了೿昨日午时೿信王世子秘密进城೿目前住在岳阳知府刘大人的别院。”r

枫雪色秀眉一扬：“原来朱流玥也到了岳阳。”r

朱流玥೿当朝信王之子。此人天赋奇才೿自幼得异人传授೿学了一身高绝的武功。不仅如此೿其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他虽然贵为信王世子೿但为人风流蕴藉೿纵情山水೿很少待在王府೿一年之中೿倒有大半的时间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只是江湖之中೿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王爷身份。r

想起在惜凤山的山谷中೿自己眼睛受伤೿朱流玥追敌而去……这些事情如发生在昨日೿现在೿流玥来到了岳阳೿朱灰灰却偷跑了ǿr

枫雪色轻轻叹了一口气。r

晨暮晚很是细心೿稍一想便明白೿于是道：“枫公子೿那位朱姑娘聪明伶俐೿人又可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r

虽然目不能见೿枫雪色仍然很有礼貌地将脸朝向她೿苦笑了一下：“我却是担心೿她聪明得过头了ǿ”r

朱灰灰这丫头೿总是觉得自己很奸诈೿一肚子小算盘೿其实却再傻不过的೿她脑子里那点鬼主意೿全都写在脸上呢ǿ这么久以来೿没吃过大亏೿只是因为没有人跟她一个孩子计较೿否则೿别的不说೿就凭那偷鸡摸狗的行径೿屁股都被板子打烂一百次了……r

西野炎劝道：“雪色೿朱灰灰跛着一条腿೿根本就走不远೿我马上派人找她回来ǿ”r

枫雪色笑道：“接天水屿防卫森严೿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在暗哨的眼线下轻易离开೿何况这笨丫头还大模大样地卷了东西跑路ǿ方兄的人೿一直在跟着她吧？”r

方渐舞一笑೿道：“是೿秦二和宋三一直跟在她的后面೿要替你捉她回来吗？”r

枫雪色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原来有秦二哥和宋三哥在೿这可真是有劳了ǿ”r

鬼剑秦二和灵剑宋三೿是接天水屿大四剑之中的两位。大四剑原本是江湖中的一流剑客೿后来被接天水屿上任帮主礼聘并委以重职೿多年来屡立功勋೿地位非常之高೿这次居然由他们亲自出马೿可见接天水屿对朱灰灰这小泼皮甚是看重。r

嗯ǿ这样的话೿即使朱灰灰一个人四处溜达೿也应该没有问题了吧？r

于是枫雪色再笑了笑೿续道：“那孩子野性难驯೿又喜动不喜静೿到了枫雪城೿便由不得她了೿现下先让她随便去逛吧೿什么时候逛得够了೿再……”语声突止。r

便在此时೿水榭之外೿如流星般掠来一人೿单膝点地೿大声道：“启禀帮主೿玄月堂属下弟子在三十里外的蛟牙渚೿发现秦二爷和宋三爷的尸体೿蒋大爷和季四爷已经赶了过去ǿ”r

水榭中的众人闻言೿齐齐变色。r

玄月水屿的后堂೿青砖地面上放着两副担架೿担架上面平躺着两个人。r

左边的一个身形略胖೿脸色青黑೿嘴唇肿裂೿深灰色的衣襟上血迹斑然。右边的那位相对瘦些೿仿佛筋骨收缩一般೿身体佝偻成一团೿全身的皮肤都皱到一起。r

接天水屿大四剑中的神剑蒋大虎目含泪೿双拳紧握；妖剑季四一张刀条瘦脸上全是杀气。r

担架上的两个人೿是他们的好兄弟。r

二十年前೿四个热血少年于江湖偶遇೿义气相投೿结伴游侠天下೿江湖中从此多了“神鬼灵妖”大四剑。r

十五年前೿大四剑又一起投入接天水屿೿出生入死೿刀头饮血೿不离不弃。r

数个时辰前೿兄弟四个还在一起边喝酒೿边商量明天一大早去湖边钓鱼。r

现在೿四人中的两个೿却已成为一双冷冰僵硬的尸体。r

相交二十年来೿兄弟四人未曾有一刻分离。谁料到೿唯一的一次分离೿便是天人永绝ǿr

神剑蒋大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r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蒋大回过头೿对上一双坚定的眼睛。r

那双眼睛仿佛月下流火೿燃烧着冷冷的焰。r

“帮主ǿ”r

堂中所有的人压抑着悲愤೿一起躬身施礼。r

方渐舞如火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举起右手。r

堂中顿时鸦雀无声。r

“各位兄弟೿秦二哥和宋三哥不会白死ǿ这笔血债೿不管是谁做的೿我接天水屿೿要百倍讨回来ǿ”r

“报仇ǿ”蒋大握掌成拳ǿr

“报仇ǿ”季四咬碎钢牙ǿr

“报仇ǿ”r

“报仇ǿ报仇ǿ报仇ǿ”r

声音一波波地传了出去೿玄月水屿群情激昂೿所有的人听到这个声音೿无不热血沸腾。r

方渐舞再次将手举起೿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一连串的命令分派下去೿受命之人立刻飞奔着出去了。接天水屿虽然看上去仍然一派祥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滔天的战意೿悲愤到极点的人们都振作起来。r

枫雪色在西野炎的引领下೿缓缓走进内堂೿晨暮晚一行人跟在他的后面。r

“方兄ǿ”r

方渐舞回过头来೿唇上一抹苦笑೿“雪色೿没有发现朱姑娘。”r

枫雪色轻一点头೿神色虽然不变೿一颗心却异常忧虑。秦宋两位是随朱灰灰去的೿现在他们被害身亡೿只怕灰灰也……r

晨暮晚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之下೿轻移莲步೿来到两具尸体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冯伯೿麻烦您检查一下这两位的身体೿看看这位秦二爷的巨阙、鹰窗、章门三穴是不是有异常೿还有那位宋三爷೿手少阴、手少阳、足少阴、足少阳四条经脉೿可能都已断裂。”r

她一望之下೿便根据秦二青黑的脸色和肿裂的嘴唇೿及唇边血液的颜色೿判断他可能是巨阙、鹰窗和章门三处要穴受重伤೿心、肝、胆、脾等内脏破碎致死。而宋三身体缩成一团೿必是手足经脉为重手法所伤೿而致筋缩骨裂。r

只是೿她虽然是医生೿但终究是个年轻的女子೿类似解衣验尸这类的事೿还是不太方便做。r

千里追魂冯绝崖答应一声೿弯下身子೿解开秦二和宋三的衣服೿仔细验伤೿片刻之后೿抬头答道：“小姐推断得极是ǿ”r

方渐舞、西野炎、蒋大和季四凝目望去೿见秦二的巨阙、鹰窗和章门三穴位置೿虽然皮肤未见破损೿但肤色却与别处有异೿有一抹极浅的红线೿那是穴道受伤爆出的血丝。而宋三的四脉之上೿筋爆骨突೿宛如爬满了青色的蚯蚓。r

晨暮晚道：“这两位大哥的致命之伤皆在经脉内脏೿并无外伤೿依我看೿似被人以重手法生生击杀೿这个凶手——”她停顿了一下೿续道೿“内力之高೿深不可测ǿ”r

枫雪色俯下身体೿单足跪地೿将手放在秦二的胸口位置೿宁静俊美的脸泛着些微的白೿似可以穿透午夜、清涤一切阴暗的月光。r

二哥、三哥೿在天之灵且慢行೿两位是受枫某连累被害೿此仇不报೿枫某誓不为人ǿr

朱灰灰೿你怎么样了……r

夜已深೿月影西移。r

距离玄月水屿三十里的蛟牙渚。r

西野炎立在突兀的礁岩之上೿一身大红的袍子猎猎作响೿在夜色里显得冶艳而妖异。r

秦二宋三的尸体是蒋大和季四亲自迎回来的೿据二人和同去的人所言೿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r

不是不信他们೿只是人在悲痛之下೿难免会忽视一些东西೿所以西野炎再次来到了蛟牙渚。r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蛟牙渚方圆五里探查了一遍。虽然在秦宋二人陈尸之处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但却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发现一片奇异的草丛。r

正值初夏೿水分和阳光都很充足೿所以湖边的草木长得挺繁茂。r

那一片草೿却微微有些倒伏೿似乎被什么压倒过。r

这个时候೿随便一点异常都可能是线索。r

西野炎身形一飘೿掠了过去೿第一眼೿便看到一些草叶上೿散落着深色的点状斑痕。r

这种颜色和形状的痕迹他很熟悉。那是血೿喷出的血ǿ而且看这喷出的血量೿此人受伤不轻——这个人是谁？r

每一片沾着血的草೿都已枯萎如焦。在血迹喷出的范围内೿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十几只抻腿的虫子、一窝毙命的水鸟೿还有两只翻着肚皮的蛤蟆、一只挺尸的水耗子、一条僵硬的黄花蛇……r

这些东西೿都是被毒死的ǿr

很奇怪的毒ǿr

西野炎思索着೿小心地拨开草叶೿在湿润的泥地上೿看到四个奇怪的蹄印。他的心一沉೿这是……猪的蹄印ǿr

在这种地方发现的猪蹄印೿肯定是朱灰灰养的那口大肥猪踩出来的ǿr

难道೿朱灰灰曾经潜伏在这里？r

四目一顾೿果然在草窝里೿又发现一根拐杖ǿr

西野炎缓缓拾起拐杖೿拈下缠绕在杖端的一茎长发೿心已彻底地沉了下去。r

朱灰灰窝在这里做什么？r

她看到了什么？r

这血……是她的么？r

拐杖丢在这里೿那么೿她的人哪里去了？r

如果她出了事೿他要如何向枫雪色交待？r

与方渐舞的理智、枫雪色的从容不同೿西野炎略有些小冲动೿但他们都是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热血少侠೿多年的江湖历练使他们不管碰到什么೿越是事关紧要೿越是沉得住气。所以虽然担心೿他却仍然能够仔细地分析。r

灰灰和花花几乎形影不离೿这满地的血೿是她的೿还是它的？r

当然是朱灰灰的ǿr

地上的血虽然不少೿但那只是针对一个小姑娘而言。凭朱花花那大块头೿如果是它೿这周围至少会有强烈挣扎的痕迹——这一片草೿却仅仅是被压倒而已。r

如果朱灰灰失血这么多೿肯定已受重伤೿就算不死也是昏迷的೿所以೿她不可能自己走掉೿而是被人带走了。r

那么೿带走她的人又是谁？那人会把这一人一猪怎么样？一刀斩之೿还是另有图谋？r

西野炎在草丛四周随便一查೿没有找到花花的尸体೿却发现了一串蹄印。r

当然是朱花花的蹄印ǿr

蹄印一直向着前方延伸过去೿距离均匀、步履整齐೿他甚至可以想象那头大肥猪不慌不忙೿摇着尾巴೿晃着耳朵೿边走边拱边嗅边哼哼的德性。r

西野炎仔细检查蹄印附近೿草地上却再也没有发现一点其他的痕迹೿直到走出很远೿才在一朵午夜兰娇弱的花瓣上面೿看到微微有一点月牙形的土痕。r

那口猪果然和别人在一起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