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丫头太坏了ǿr

世人相骂೿当然离不开对方的奶奶、母亲、老婆、女儿等女性亲属೿朱灰灰骂晚夫人的女儿೿倒也符合鱼小妖的要求。问题是೿晚夫人的女儿是她啊ǿ有这么骂自己的么？再一想೿也不对。她虽然是晚夫人的亲生女儿೿可是一句娘都没喊过೿倒是晨暮晚叫了晚夫人十多年的娘೿偏偏她又没指名道姓……r

别看朱灰灰肚子里墨水不多೿但骂起人来语言极为丰富೿阴损恶毒೿尖酸刻薄೿而且还不时插几句各地的方言೿可见她走南闯北到处流浪这段日子೿别的没学会೿就学骂人了。r

晨先生和晚夫人出身名门೿为人温文尔雅೿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地痞流氓骂大街？偏偏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孩子೿是自己刚找回来的女儿೿夫妻二人听得脸都绿了。r

只有那鱼小妖眉开眼笑೿鼓掌喝彩：“骂得好ǿ骂得妙ǿ好孩子೿真争气ǿ不愧是那个贱人生的೿果然聪明灵透೿能说会道ǿ”她瞧着晨、晚二人那一阵红一阵白的脸೿比什么都开心。r

枫雪色忍无可忍೿喝道：“灰灰೿够了ǿ”r

朱灰灰也觉得口干舌燥೿停了下来೿问道：“娘೿你现在高兴了没有？”r

鱼小妖笑道：“还成ǿ差不多了ǿ”r

“那就快治吧ǿ”r

鱼小妖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r

朱灰灰倒也坦率：“我怕你一会儿又不高兴了ǿ”r

鱼小妖被噎得半天没说上话来೿怒瞪着她೿便欲发作。r

朱灰灰假装没看见೿推着她上前：“娘೿大侠眼睛中的毒很厉害的೿说不定你都没见过呢ǿ”r

鱼小妖冷哼一声೿道：“我没见过的毒೿还没有制作出来ǿ”口中虽如是说೿仍被朱灰灰激得上前೿对着枫雪色的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轻轻撑开他的眼皮೿眉毛微微一扬。r

朱灰灰一直跟在一边೿关注着鱼小妖的一举一动೿很紧张地问道：“娘೿怎么样？”r

鱼小妖缓缓地道：“他眼睛所中之毒೿是我研制出来的。”r

朱灰灰惊道：“娘೿你说什么？”r

鱼小妖沉声道೿道：“小子೿你眼睛所中之毒೿是何人所下？”r

枫雪色道：“是一个叫风间夜的扶桑人೿传给一个叫做魔心雪的女子೿然后೿由一个叫做毒手咤女的女人下毒ǿ”r

“扶桑人？”鱼小妖眉头皱起೿“怎么可能ǿ”至于另外两个人೿她连听都没听说过。r

枫雪色道：“前辈೿请问您的用毒制毒之术೿可有传人？”r

鱼小妖道：“怎么？”r

枫雪色道：“您可看到೿我身后榻上那个中毒的女子？”r

鱼小妖淡淡地道：“她是中了我的紫菁冰阳ǿ”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她也不会临时想出用岩黄叶汁的方法೿激起毒性反应೿使之生成消蚀内力的软骨之毒。r

“那么೿前辈可知道೿对这女子下毒之人೿很可能是一些潜入中华的扶桑忍者？”r

鱼小妖脸色微微一变：“扶桑忍者？”r

“不只是这紫菁冰阳೿还有血缕衣、天海凝霜这类毒药೿也都被扶桑人用来对付我中华百姓。”r

鱼小妖面寒如水೿道：“真有此事？”r

“娘೿是真的ǿ”朱灰灰拉拉她的衣角೿“那些扶桑乌龟杀了好多人೿我也差点被他们杀了ǿ”r

她将自己在江滩上看到屠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添油加醋地讲给鱼小妖听೿其中夸大渲染之处不一而足೿枫雪色只好边听边补充更正。r

这些事情೿晨先生和晚夫人虽然之前也有听说೿但却知之不详೿此时听得惊心动魄೿悚然动容。r

鱼小妖闻听此言೿面色渐渐变得苍白೿身子微微一晃೿坐在椅子上。她性情怪僻乖戾೿对于有人用她的毒来杀人并不太在意೿但当得知此事竟然关系到国家安危೿便再也沉不住气了。当年她便是在逃命途中೿也要不顾生死೿去中华英雄和东瀛武士的决斗战场掺上一脚೿倒不是关心那些江湖人的生死೿而是一种本能೿一种存在于炎黄子孙灵魂深处的东西ǿr

她抱着头喃喃地道：“我的东西೿怎么会落在扶桑人的手上？”r

枫雪色道：“所以೿枫某才要问问前辈೿可有传人……”r

鱼小妖木然不语。半晌೿才道：“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我先……替你去毒。”她转头道೿“灰灰೿把手伸出来ǿ”r

朱灰灰伸出手臂：“干什么？”r

鱼小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提起宝剑೿向她手上切去。r

朱灰灰大惊೿拼命夺回手臂೿藏在身后೿嚷道：“娘你疯了？”r

鱼小妖沉着脸道：“你要不要救这少年的眼睛？”r

“要啊ǿ”朱灰灰道೿“可是你又没说೿要救大侠的眼睛೿就要砍我的手ǿ”r

“谁要砍你的爪子啦ǿ”鱼小妖不耐烦地道೿“他的毒是由数十种毒涎掺杂生成೿如果一样样拔除೿耗时既久೿效果也不好೿我取你一杯血೿给他喝下೿立时便可解毒复明。”r

朱灰灰叫道：“你骗人ǿ你刚刚明明还说೿我连血带肉都是有毒的೿你……我看你就是治不好大侠的眼睛೿怕丢脸೿所以故意要把大侠毒死ǿ”r

所有人同时想到೿灰灰虽然是以自己之心度别人之腹೿但这种事情೿那鱼小妖倒不是做不出来……r

鱼小冷冷地道：“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世界上的很多毒೿其实并没有解药೿因为它们的解药೿其实也是毒药？”r

朱灰灰理直气壮地道：“没有告诉ǿ”其实那会儿娘说过一遍了。哎೿人老了真的没救೿记性不好೿还爱啰嗦ǿr

鱼小妖脸皮绷紧೿道：“那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一句话೿叫做甲之蜜糖೿乙之砒霜？”r

朱灰灰顶嘴道：“这句话我虽然知道೿却也不是你告诉我的ǿ”r

鱼小妖脸色发白೿握紧拳头：“那么೿你知不知道೿你娘我的身上೿从来都只有毒药೿没有解药的？”r

“当然——”朱灰灰突然住嘴೿瞄瞄老娘的拳头೿大大退后一步೿然后飞快地接下去೿“当然不知道了ǿ”r

她是存心和鱼小妖作对ǿ对于她这样怕疼又怕死的人来说೿谁要割她的肉೿便和要她的命一样೿便是老娘割给大侠喝也不成ǿr

鱼小妖压低嗓子೿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放血？”r

枫雪色柔声道：“鱼前辈೿莫要为难灰灰ǿ”中医药物配伍೿有相须、相使、相畏、相杀等说法೿鱼小妖的意思೿大概是想以灰灰身体之毒೿中和抵消自己双目之毒。只是೿取了灰灰的血೿于她的身体恐有妨害೿所以还是不要的好。r

朱灰灰愁眉苦脸地道：“我不是舍不得೿我是……是……”是怕疼ǿr

她哭丧着脸对鱼小妖道：“娘೿你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r

鱼小妖瞪着她೿忽然转头就走。r

朱灰灰一看人家甩手不干了೿顿时急了೿飞扑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好啦好啦ǿ我给你一点血用就是了ǿ”r

鱼小妖“哼”了一声೿停下脚步。r

朱灰灰泪流满面地道：“娘೿要多少血？”r

“自己看着办ǿ”r

朱灰灰见躲不过去了೿左右看看೿拾起一支晚夫人针灸用的银针೿伸出一个指头೿犹豫了半天೿一咬牙刺在指肚上೿看着冒出来的一滴血珠೿忍着疼大方道：“娘೿你拿去用吧ǿ”r

鱼小妖看着那绿豆大的血珠儿೿气得在朱灰灰屁股上踢了一脚೿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桌子上೿抓过宝剑೿向她腕上割去。r

朱灰灰被老娘按住೿拼命挣扎೿然而鱼小妖手如铁钳೿她根本动弹不得೿不禁“哇哇”大叫。r

鱼小妖喝道：“再吵我就割你的舌头ǿ”抓起书案上一只粗粗的毛笔೿塞进她的口里೿又反手将一只茶杯里的冷茶泼掉೿用剑在朱灰灰的右腕上割了道口子。r

朱灰灰用力将毛笔吐出来೿“呸、呸”了几声೿眼见自己的血像小泉水一样流向茶杯೿转眼便流了小半杯೿虽然知道是给大侠治眼睛用的೿也心疼得要死೿不禁大放悲声。还是那句老话೿这么多血೿得吃多少包子才补回来啊ǿr

鱼小妖怒道：“不许哭ǿ如果打翻了杯子೿咱们就重新来过ǿ”r

朱灰灰不敢乱动೿惨叫道：“娘೿够了没啊ǿ不行了ǿ我要死了ǿ我顶不住了ǿ救命啊ǿ”r

枫雪色眼不能见೿听朱灰灰哭得凄惨೿不知道鱼小妖究竟对她怎么样了೿急忙道：“鱼前辈住手೿此举切切不可ǿ”r

鱼小妖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怎么？你心疼？”r

枫雪色脸上微微一红೿道：“灰灰与我……患难相交೿我自然……自然……”r

没错ǿ明知道朱灰灰哪怕掉根头发೿也有本事叫得惊天动地೿但他就是忍不住觉得心疼——即使知道鱼小妖取灰灰的血೿是为自己治眼用的ǿr

鱼小妖神色稍缓೿目光闪烁೿不再开口。r

血流了大半茶杯೿伤口便渐渐凝住。朱灰灰眼泪汪汪地看着鱼小妖೿生怕这狠心的老娘觉得血少೿再给她来一刀。r

鱼小妖倒没有再难为她೿看看差不多了೿便道：“你去把血端给他喝ǿ”r

朱灰灰端着杯子：“就这么喝？”r

“你还想做成血豆腐清蒸了？”r

朱灰灰不敢还嘴೿看看枫雪色೿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送到枫雪色的身边：“大侠೿你这就喝了吧ǿ”r

枫雪色只闻得一股血气冲鼻೿虽然知道是为自己治毒೿但想到这杯里是灰灰的血೿终是不忍喝下去。r

朱灰灰以为他嫌自己的血难喝೿便劝道：“大侠೿我的血挺好喝的೿是……是甜的೿而且很新鲜೿还冒着热气呢ǿ”生怕他不喝೿不但眼睛好不了೿还浪费了她白白挨刀放的血ǿr

枫雪色被她说得极为反胃೿叹道：“辛苦你了೿灰灰ǿ”迟疑着೿就唇到杯边。r

晚夫人忽道：“灰灰೿且慢ǿ”r

朱灰灰歪过头೿问道：“夫……夫人೿什么事？”r

以前೿她对晨先生和晚夫人೿总有着难以抑制的孺慕之情೿一是因为晨晚二人对她温柔慈爱೿令她心生感激；二也是骨肉天性使然。可是现在೿知道他们夫妇居然是自己亲生的爹娘೿她却觉得尴尬起来೿甚至不知如何与他们相处。r

晚夫人道：“灰灰೿你还记得೿当初在清风桠೿那个色煞是怎么死的么？”r

朱灰灰凝神一想೿便明白了೿道：“被……被我的血毒死的ǿ”那个色煞嘴馋೿舔她的血来着……r

那只是沾在针上的一点血೿便令色煞风中化灰೿自己身上的毒೿究竟烈成什么样子啊？她看看杯子里鲜红的液体೿打了个寒颤೿这么多的血೿如果大侠喝下去……r

鱼小妖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冷笑。r

朱灰灰凝视着她೿好半晌೿终于下了决心：“我娘不会骗我的ǿ”说得虽然大声೿心里却甚是没底。妈的ǿ老娘骗自己还少么？于是又补了一句：“是吧೿大侠？”r

枫雪色微笑着“嗯”了一声೿将杯中的血一饮而尽。r

他不是相信鱼小妖不会骗朱灰灰೿而是在赌。那鱼小妖虽然行事邪恶狠毒೿对灰灰也非打即骂೿实则却对她非常纵容。他赌的便是在鱼小妖身上罕见的那一点人性ǿr

他೿是赌输了还是赢了？r

朱灰灰的血虽然不是甜的೿但入口也不难喝೿枫雪色虽然从来没有喝过人血೿但却知道೿正常人的血不应该是这个味道的。那自然是因为೿灰灰的血是有毒的。r

想到鱼小妖说೿灰灰可能活不过二十岁೿他心中异常难过೿便在这时೿察觉有一股冰寒之气自他的胃向四处扩散೿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急忙闭上眼睛೿引导着这股寒气在经脉中游走。未几೿眼睛尚未觉得如何೿四肢却渐渐有了力气……r

那鱼小妖说೿世界上的毒೿很多都没有解药೿因为它的解药೿便是毒药——灰灰的血克毒之力竟然如此之快೿她身上的毒……果然厉害ǿr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瞧见枫雪色俊逸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终于放下心来。r

朱灰灰惊喜地道：“娘೿大侠笑了ǿ”r

鱼小妖初时听灰灰说“我娘不会骗我”೿那自是驳了晚凝的面子೿早已心花怒放೿当下笑道：“这种小毒೿在你体内之毒面前೿又算什么？你身体里的毒೿如果称天下第二೿只怕没有一种毒敢称第一ǿ嘿嘿ǿ且让他慢慢引导真气驱毒೿等毒性上眼೿两毒相遇೿那自然是强者胜的ǿ”r

这句话听着像是称赞೿可是朱灰灰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娘೿你是说೿我的血肉೿如果身上没有带毒的人吃了会死೿而身上带毒的人吃了反而能祛毒医病？”r

鱼小妖笑吟吟地道：“简单地说೿就是这个道理ǿ”r

朱灰灰骂道：“有你这样当娘的么？合着我被你养成毒人参了？”r

鱼小妖道：“那有什么不好？你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生೿虫蛾蛇蚁不近೿便是老娘我的功劳ǿ”r

朱灰灰盯着她೿道：“娘೿你把我养成毒人参೿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先生和夫人吧？”r

鱼小妖笑道：“还为什么？”r

朱灰灰拉开袖管೿指着右臂上的图案问道：“娘೿这是什么？”r

脏脏的小胳膊上೿那只仿佛从肌肤深处长出来的火红色的烈鸟身体挂在尖刺上೿正引颈而歌೿血一滴一滴流下೿它的眼神里全是惨烈和悲壮……r

鱼小妖瞥了一眼೿道：“一只傻鸟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