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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顾宅旧人(下)


他的嘴唇才动,王妃便遥遥指着他鼻子怒骂:“小畜生,你敢胡说!老娘真白疼你这二十多年……”r

朱旦哭丧着脸:“娘,你不说,只有孩儿说了,不然他们就要砍了孩儿的手……”r

“混蛋!你浑身上下哪样不是老娘给的!被砍掉一样两样有什么关系!”r

“既然是娘您给的,那孩儿更要好好珍惜才是!”小王爷平日不学无数,这会儿竟摇头晃脑,吊起书袋子来:“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孩儿若不善加对待娘给的这副臭皮囊,那便是大大的不孝了,此等事情,旦儿怎么做的出来?”r

“你……”王妃顿时被他气得语噎,半天没有缓过劲,好不容易抚着心口能说话了,青衣人又打断道:“二弟,你不觉得咱们平王妃的话,太多了一些?”r

虬髯男子哈哈笑道:“大哥,要她闭嘴有何难?小弟身边带着一件东西,听说是王妃生平最爱吃的,来来来,待我请王妃好好吃上一顿!”说着,手往怀里一掏,r

竟变戏法似的掏出两颗大蒜头!r

扣扣笑眯眯道:“师叔,这人真有趣,居然还随身带着蒜头。”r

唐嫣然浅浅一抿唇,道:“他们要对付王妃,自然是早有准备,这东西一定是王妃最怕的。”r

果然,柳伶见了蒜头,眼色立变,一脸气急败坏道:“放屁,谁说老娘爱吃这玩意谁就是王八羔子!你……”r

虬髯男子恍若未闻,大踏步走到她跟前,一揪头发,硬是将那两颗蒜头塞到她口中,动作粗鲁之极,一边塞,一边很热情的道:“王妃您莫客气,尽管吃,小人虽穷,这点蒜头倒还买的起,而且那卖蒜的王老板人很不错,他家出产的蒜头,一定是最新鲜最可口的,所谓肉厚汁多,饱满香甜……”r

“嗯嗯,大胡子说的不错,司马大哥也曾跟我讲,蒜头全身都是宝,吃凉面时拌一些,可以健脾、开胃,吃火锅时放一点,能够祛寒温胃,夏日驱赶蚊虫,冬天活络血气,要是磕磕碰碰有点小伤口,还能外敷止血,哦,对了王妃,你有脚气或者脚癣没?回头把脚洗干净了,涂抹一点大蒜汁,止痒的效果非常不错哦!”扣扣很认真的复述着大蒜的药用。r

“小姑娘,你懂得还挺多。”虬髯男子乐呵呵的赞许。r

“大胡子,你也很好玩,姓什么?我怎么称呼你?”r

“魏。”r

“魏什么?”r

虬髯男子莫名的摸摸脑袋:“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老子就姓魏,我当然也姓魏!”r

扣扣摇头道:“不是,我问你姓魏,叫魏什么?”r

“哦,你叫我魏大侠好了。”r

“原来是魏大侠,幸会幸会。”她学着老江湖的样子,豪气万丈的抱抱拳,又问:“魏大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又不是闺房里的小丫头,干嘛说个名字吞吞吐吐的。r

“名字?魏大侠啊!我姓魏,名大侠,从小别人就这么称呼我。”r

小姑娘荡漾着水一般清亮的眼波,拉着唐嫣然的袖子,小声嘀咕:“师叔师叔,你快听,人家这名字起的多好,啧啧,魏大侠,不管有本事没本事,一辈子都能被人称为大侠!你看看我的名字……”r

“小扣扣的名字怎么了,很可爱啊。”r

“哼,云扣扣,连嘴巴都比别人多一张,难怪我总是吃不饱!”皱皱小鼻子,她不乐意了。r

“傻丫头,我天天喂你吃这么多,还不饱?”宋扬简直不晓得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能把眼珠子朝天一瞪。r

黑夜啊,你给了我黑色的眼珠,我却总用它来翻白眼!r

那边厢,王妃也翻起了她美丽的眼白,口角尚残留着鲜美可口的大蒜汁。r

虬髯男子走回原地,冷冷看着朱旦,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清楚。r

朱旦咽咽口水,不敢去看自己的断指,终于强忍着疼痛,缓缓道出一段陈年往事:“这件事其实要从二十五年前开始说,当时我大姨嫁进王府已有两年,她自幼身体虚弱,时常卧病不起,大夫说,我大姨的病世间无药可以根治,恐怕她今生都不能生养,否则便会有性命之虞。大姨知道此事后,自觉无法延续朱家香火,心内愧疚,便有意撮合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我娘认识我爹。我娘年轻貌美,我爹也确实想要一个儿子,他们一见倾心,于是……二人未婚便先现行了房事……”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平王,只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胆子也大了起来:“那次之后,就有了我,当时我爹正准备迎娶我娘,哪知朝中突然来了旨,宣我爹进京面圣,我爹这一走,竟是七年!待他回来时,我已经七岁……”朱旦似是想起一段不开心的往事,脸色有点黯然。r

没错,今时今日,他是人人羡慕的小王爷,可当日呢?r

他娘背负着未婚先有子的不洁之名被赶出家门,他们母子二人靠着平王妃的照顾才得以存生。r

他是街头人人唾弃的小杂种。r

是个别人口中没有爹的野孩子。r

他自卑,痛苦,怨恨,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理偷偷哭泣。r

但在人前,他从不肯服输,即使被同龄的孩子打得遍体鳞伤,依旧紧紧拽着拳头。r

只是心里变得更加孤寂。r

这一切,都因为他这个爹!r

“我爹从京城回来不多久,便与我娘成了亲,我成了名正言顺的小王爷,但是……”他语气里不仅有怨愤,甚至还有点嫉妒:“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名叫令狐风的孩子,比我大一岁,我爹对他,比对我不知好了多少倍!”他抬头,眸中的惊惧逐渐转化为丝丝怨气,平王也正巧朝他望来,眼神一躲,似有些内疚不安,他叹气道:“小风是当年大将军令狐直的独子,只因令狐直得罪了……当时的东厂督公简痕,被判满门抄斩,那孩子是我用了偷梁换柱之计,悄悄救出来的。我与令狐直乃莫逆之交,他临死前,我曾亲口答应他要好好对待小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待他如亲生儿子。”r

“哼,只怕是比对待我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吧?”朱旦冷言道:“在我爹眼里,时时刻刻都只有他那个干儿子,我朱旦屁都不是!不论我做了什么,好的从不夸奖,坏的也从不责骂,反正我就是个透明的!我大姨对这个干儿子,也是疼爱有加,他一来,她的病也几乎好了大半,我爹乐得一家和乐融融,根本就是把我跟我娘都忘了!”他歇歇,又接着说:“我娘虽与大姨亲为姐妹,七年来,也是靠着她的帮助才得以熬出头,但是这其中的辛酸,又有谁能够真正体味?就算是亲姐妹又怎样?我娘常说,当年大姨之所以会让她与王爷在一起,也是为了减轻自己不能为朱家留后的负罪感,而她收留我们母子,只因这一切苦日子都是她害的!娘心里憋着一口气,总想要出人头地,于是处处想着法赶走令狐风,重新寻回我爹的宠爱。正巧那会儿先皇驾崩,我爹进京奔丧吊孝,娘找准机会,有一天,她带着令狐风上街玩耍,其实早就买通一个人贩,偷偷将他卖了!回到王府,只说令狐风失足落水溺亡,大姨一听就晕死过去,连发了好多天高烧,乘着她病情加重,我娘假办一场丧事,说是已将令狐风给埋了。爹回来后,大姨因为伤心过度,加上久病体虚,已入膏肓,不到三日……就过世了。我爹伤心欲绝,虽有心想要责备我娘,但他只道一切事出意外,何况人都死了,身边只有我们两个亲人……”r

这番话听得众人皆沉默,唯有平王霍然抬头,显得尤为震惊。r

“旦儿,你、你刚才说什么?小风没有死?他、他是被你娘……卖给了人贩?”r

“不错。”r

平王一边摇头,一边去看晕倒在地的柳伶,忽而摇头道:“不!不可能的!那座坟……我也曾去看过……”r

“爹,你有没有把坟挖开?”r

“当然没有。”r

“那是一座空坟。”r

“不可能,不可能……你娘不可能骗我!”r

“为什么不可能?”朱旦带着嘲讽的语气:“女人为了讨男人的宠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况且是我娘这种性子。”r

“那你说……小风没有死,他现在在哪儿?”平王茫然的问。r

“哼,我怎么知道。”一见自己爹那副关切的样子,朱旦胸中的闷气陡然间升了上来:“或许早就死了!”r

平王良久未言,突然将那昏迷的柳伶抱入怀中,在她鼻尖放个小瓷瓶,说道:“这事我要好好问清你娘,我……还是不能相信……”r

“哼!”朱旦转头去问那虬髯男子:“我已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放了我?”r

“小王爷,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捉你?又为何非逼你娘说出这件事?”r

平王忙抢在自己儿子前回答:“还望壮士一一告知,你们……是否跟小风有什么关系?是不是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r

青衣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令狐风在哪儿,至于我跟他的关系……王爷不妨猜上一猜。”r

平王注视他须臾,青衣人将大半张脸都隐在面罩之下,唯独一双锐利的鹰眼精光奕奕,这样熟悉的眼神……仿佛真的在哪儿见过,只是……r

“本王猜不出。”r

“王爷,您再好好瞧瞧。”r

平王仍然垂首。r

“如果小生没有猜错,您是李叔叔吧?”r

青衣人略略一震,不由自主朝那说话的年轻人望去。r

如氤氲水气般缭绕的阳光之中,他眉目如画,远胜妙比丹青,转眸浅笑,胜似王公子孙,白衣赛雪,更添一段脱尘风雅。r

这样翩然若仙的人物,不是司马冷风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