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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章 病无常柳寄生


  侯安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然后脸上就只有剩下了苦笑了。

  辛惭也是苦笑了起来。

  然后他就是仰头喝光了侯安都给他的那葫芦中的酒,才又是大笑着道:“看来我也是惹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了。”

  侯安都仔细的看着辛惭,可是他却从辛惭的连声看不出一点的伪饰。他的这一双眼睛看人时比看别的东西时还要毒辣的,可是此时他却只能够从辛惭的脸上看到了真诚。他相信了自己的眼,其实是他的心早就是已经相信了辛惭是绝对不会袖手的,不过直到了现在他才又是更加的相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是对的。

  不过侯安都脸上似乎是有了些愧疚,缓缓地道:“你其实是不用和我趟这一趟麻烦的。”

  辛惭看了侯安都一眼,有些讥讽地道:“那你为什么还带着这么大的麻烦来上门找我的?”

  侯安都道:“因为我想请你喝一次酒。”

  辛惭却只有苦笑了,因为当侯安都说出来了这句话的时候,无论如何他也要牵涉其中了。

  一个男人在逃命的时候却还记得要和另一个男人去喝一场酒,这怎么样看来他们两个人都应该是真正的朋友的,尤其是对于侯安都这样子的把酒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这样子的一顿酒就变得更加的意义非凡了。辛惭身为神威镖局的总镖头,最注重的也就是朋友,没有了朋友的照拂,即使是他有着一身的“神锏无敌”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路子走不通的。可是就是这么多的朋友之中,可是他却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侯安都相比较的,或许他们两个人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了而是成为了生死相较的知己了。当辛惭和侯安都成为了这样子的朋友之后,无论如何他都是绝不能够是袖手旁观的。

  侯安都这时却语气很诚恳地道:“我这一次之所以也从天上悄然而来,其实也就是希望不会被别人看到而牵连到你的。”

  辛惭却是摆着手,大声地道:“无论有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可是只要你是我的朋友,那么我就是绝对没有理由熟视无睹的。即使是你不来找我,但是我若是知道了你不测的消息之后,我也是会立刻的动身为你去报仇的。”

  侯安都也不再说了。

  他知道了即使是说再多的话这个时候也是没有了用处的了,而且辛惭的这份意气他也是绝对不能够在拒绝的,否则的话,这就是对辛惭最大的侮辱了。他心中虽然是已经为了自己这一次来找辛惭而暗自的后悔了,可是他却还是知道的,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以去死,但是绝对不应该遭受着侮辱的,尤其是真正的侮辱。不过侯安都也已经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即使是死,自己也一定是要死在辛惭的前面的。

  辛惭站起身身子,转头道:“你先到了我下面的马车里等一下的,我还是有些事情要办的。”

  侯安都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是很灵活的跳了起来。然后他就是俯身从七丈多高的偎香楼的屋檐上直接的跃下,不过到了半空之中的时候,他的双臂之下却似乎是突然的生出了三对翅膀一样的东西,然后他的速度就是减缓了下来落到了后院的一处无人的空地之上,接着他的身影就是很快的消失进了一栋房子里。

  辛惭也是一跳而下,不过他的双臂却是抓住了屋檐,然后轻轻地一荡就落进了“天字第七号”的房间里。

  辛冷还在楼下的楼梯处独自的等着。

  虽然他的黑脸看不出一点变化,可是他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惶恐的不安。他的口似乎是有些干的半张着,眼睛也是不断地往楼上偷偷的瞟去。他看起来是有些犹豫,似乎想要闯进楼上的房间里去察看一番,不过他却又是没有着足够的胆量上去。

  终于在这个时候,楼上的“天字第七号”房间门的开了,辛惭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辛冷回过了头,看着辛惭渐渐地走了过来,面上的神情似乎是有些复杂,不过他还是很快的把自己的头低垂了下去。

  辛惭脸上却还是很平静,似乎是对辛冷的异常没有一点的察觉。他缓缓地走下了楼梯,然后朝着辛冷旁边道:“事情都办妥了。”

  辛冷的头下意识的转了过去,他看到了自己的旁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是立着一个鬼一样的身子枯瘦、面容惨淡、一袭宽绰的绿袍长发中年男人。

  当辛冷看到了这个人的时候,他突然地愣住了。他其实是认识这个人的,可是他却还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的,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这里。

  而当辛冷的眼睛被绿袍男人手中的抹红色吸引过去的时候,他的整个身子突然地一颤,强支撑着才是没有真的倒了下去。

  那一抹红色是从一把刀的刀身上发出来的。

  辛惭脸上还是带着轻笑,看着辛冷道:“你怎么了?”

  辛冷却是已经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能够做的就只有不断地发着抖和流着冷汗了。

  辛惭似乎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一位平日之中以冷静而出色的义子的状态,轻笑着,然后是指着绿袍人手中的红色的刀,忍不住的赞叹道:“这果然是一把好刀的。”

  他说罢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一向是喜欢好刀的,虽然我不用刀,可是我却想着能够拥有一把好刀的,不过却是一直没能够如愿。不过今天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会有着这样子的一把好刀自己撞了过来的。但是我向主人讨要时他似乎不肯,所以我只有抢过来了。”

  辛冷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看着辛惭手中的那一把红色的弯刀。

  这就是人称“杀人无血”田归海的赤乱刀,可是现在却已经是换了主人了。虽然刀身上没有一点的血迹,可是辛冷却是已经知道了田归海已经是死在了这一把刀下了。他之所以会这样子认为,不仅仅是因为刀身上没有散去的血迹,还是因为他知道田归海把这把赤乱刀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现在的赤乱刀到了辛惭的手里,那么田归海一定是死了的。

  辛惭从绿袍人的手中接过了赤乱刀,然后仔细的看着刀身的每一寸,似乎是在用目光拂过一般。

  不过他却是把刀放在了辛冷的面前,道:“这把刀以后就是你的了。”

  辛冷用双手连忙地接过了刀,似乎刀很重,压得他连站都是站不稳的了。

  辛惭又是接着道:“神威镖局以后也就交给你了。”

  辛冷这一次是真的站不稳了,他打了一个趔趄之后就是吃惊的看着辛惭,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辛惭笑着道:“我刚刚接了一笔很大的买卖,我要亲自去押镖。不过无论这一趟镖能否成功,我都决定要金盆洗手不再回来过问镖局里的事情了。”

  辛冷看不出是悲是喜的,语气沉重地拒绝道:“我怎么接的过来这么重的担子?”

  辛惭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慢慢的来,交给你我相信神威镖局的牌子是不会倒的。”

  辛惭说罢就是径自的离开了,鬼一样的绿袍人也是跟了过去。

  辛冷捧着赤乱刀在后面像是失了魂一样的跟着。

  当辛惭的马车离开了之后,辛冷才是慢慢的回复了过来。

  这个时候辛冷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是被冷汗湿透了。

  他知道了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逃过辛惭的眼睛的,自己从西南找来的罗刹门的高手柳寄生原来竟然是辛惭特意安排的暗子,而自己私下策划的一切都是毫无遮蔽的暴露在了辛惭的眼前了。可是他却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辛惭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的,或许自己以为的十分重要的东西在辛惭的眼底真的就是无足轻重的,这不得不让他觉得有些可笑了的。

  辛冷本来是死里逃生之后又是意想之外的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此时的他却没有了一点的兴奋之感,而只剩下了恐惧,因为他已经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了。他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神威镖局声势浩大的同时也是有着许多蛰伏着的强大的敌人的,没有了“神锏无敌”的辛惭的神威镖局又是能够支撑地多久的日子。以往他只是看到了像是一座山横在他眼前的辛惭,却是忘记了这座山为他抵挡着什么了。

  辛惭的八匹白马拉着的黑漆马车和往常一样的往偎香楼而去。不过今天马夫赶着马车的速度变得快了一些,道旁的向人来不及避让,一时间整个街道都是变得混乱不堪起来。当马车停在了软香园的时候,并没有和以前一样的辛惭在圆外下车,而是径直的驶进了园子里。

  软香园里一时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了,因为这一次的辛惭辛大爷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过来了两位很要好的朋友的。园子里的老鸨子一开始还以为辛惭大爷和自己的朋友每一个人都是会要上十个美人侍候的,但是却没有想到辛惭大爷吩咐道他们一个人都不要来打扰他们的。而且更加奇怪的是,辛惭大爷和他的朋友们一进了门之后,他们就立即的把屋子里面的灯全部给熄灭了,偌大的房间望去昏沉沉的一片,里面也似乎变得和没有人一样的安静起来了。如果不是许多的人亲眼看到了辛惭大爷进了门的话,他们都会以为这里这的没有人的。

  残阳如血,暮风似刀。

  辛冷走回了神威镖局的大门前,第一眼就是看到了镖局钱的两只气派的大石狮子,辉宏耀眼的的金字牌匾和迎风飘扬着的墨字大旗。往日里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了热血沸腾的东西现在却是在他的眼里突然的变成了一座纸糊的了,似乎只要遇到了一点的火星就可以让这一切都燃烧地化为灰烬,而也只要一丝的轻风也就可以让这里连一丁点的灰烬都不能够残留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赤乱刀,腥腥之气犹在,赤色的刀身似乎是裹着一层鲜血。他突然地把刀收了起来,然后就是头也不回的从镖局门前转身走开了。

  软香园的那一个专门为辛惭大爷准备的房间此时还是悄然的像是无人一般。可是屋子里此时却是有着三个人。

  “神锏无敌”辛惭,“六翅鬼蛾”侯安都和那一个绿袍男人“病无常”柳寄生三个人就是站在屋子里。

  侯安都神色是有些复杂,然后终于是忍不住地出言道:“其实你若是直接的让我走出去的话,即使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是朋友的话,他们是不可能因为这为难你的。”

  辛惭有些严肃地道:“这样子的笑话就不要再说了。”

  侯安都道:“可是你真的没有必要这么庇护我的。”

  辛惭道:“不,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没有办法做出别的选择的。”

  侯安都道:“你为什么会把我看作是你的朋友的?”

  辛惭道:“因为当你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没有去向别人求助而是来找了我。”

  侯安都似乎是有些惊异道:“只是因为这,你就愿意为我白白的送死?”

  辛惭大笑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侯安都还是问道:“为了我这样子的一个朋友,你就是舍弃了你的一切?”

  辛惭笑着道:“或许是因为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的缘故,所以你才显得份量重了一些的。”

  侯安都突然是笑了起来,因为他也是只有一个朋友的。

  突然柳寄生冷声道:“你们先离开吧。”

  辛惭道:“可是我们离开了之后,我们的力量反而是变得更单薄了。”

  柳寄生讥笑道:“面对血海的时候,即使是我们再多上几个人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只有到了枫林晚之后,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的。”

  辛惭默然了,他的心里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可是他却更加的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到得了枫林晚的。

  柳寄生这个时候道:“辛总镖头每日都在软香园里歇息,这里如果没有什么通道的话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辛惭点了一下头,道:“没错,这里的确是有着一条密道的。”

  柳寄生笑了笑道:“那就好。”

  侯安都这个时候不解的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寄生笑着道:“世上的事情怎么又有着那么多的为什么呢?人想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又何必总是要先问一句为什么呢?”

  辛惭突然郑重的道:“如果我们还是再见面的话,我一定不会把你当做是我的一个下属的,我想我们一定会是成为真正的朋友的。”

  柳寄生却是冷哼了一声,道:“人鬼殊途。况且无论是鬼还是人一旦是有了朋友的话,总是要不得不为了朋友之间的意气而去做一些看起来很不划算的事情的。”

  辛惭不再说话了,只是对着柳寄生一恭敬的施了一礼然后就是扭身离开了。

  侯安都也是施礼,然后就也立刻的跟了上去。

  他们两个人心中都是对柳寄生充满了感激的,他们已经是把柳寄生当做了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朋友了。

  这个房间里果然是有着一条密道的,而且入口就是在那一张香檀木床下面。

  辛惭和侯安都屈身下去了。

  这个大大的房间里很空,只剩下了柳寄生一个人。

  他突然地笑了起来,可是听起来却如同是一只厉鬼在哭泣。

  然后他就是如同一只厉鬼一样的飘到了房子的中间,手里也不知道什么出后出现了一只冒着淡绿色荧光的长幡。

  阴阳寄魂幡,这是柳寄生的最让人恐怖的武器,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蝇头的小字。

  每一个名字都是代表着死在了柳寄生手里的一位一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