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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家贼难防


原来等一个人回家的滋味,是那么的不好受。

时至今日,赵永安才体会到这种感觉,他刻意不去回想过去的那两年岁月里,邢欢为他等过多少次门,最后换来的都是他因为不耐烦而写的休书。她总能不恼不怒,乖巧地将那些让人难堪的休书收下,然后跑去为他煮夜宵,跟着就如他所愿地消失。

应了那句江湖名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永安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到他该偿还的时候了,他只是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那就是不管这次她的出走是为了哪个奸夫,也不管这一回她又会搞出什么大会,总之,只要她回来,他保证不发火不写休书,尝试着对她笑。

可惜,这个决定只维持了一盏茶的工夫。

“根据可靠线报,少奶奶现在应该还在城门口。不过,方才前线传来了最新消息,就在管姑娘的剑即将刺穿少奶奶的喉咙时,大伙刚想现身,峰回路转了,有一群和尚突然出手相救……”

小厮的汇报仍在滔滔不绝地继续,赵永安却没心思去听,堵在胸口的那口闷气越来越旺盛。最后,他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她真的这么说?”

“啊?什么?”二少爷,有不懂的就问,的确是好习惯,但是能不能请别问得那么跳跃。

“两年忍辱负重的日子,她受够了?要不是因为有承诺在先,她早就走了?只有眼睛被屎糊住的蠢货,才会把我当宝?!”

“哎呀,二少爷,您的记性真好,我才说了一遍您就全记住了呀……”

“给我闭嘴!”他不想记住,可该死的就是一字一句记得深刻,想忽略都难。

他有那么烂吗?烂到需要先用屎糊眼睛,还得变成蠢货,才会看上他?

他有给过她那么多气受吗?多到需要让她动用上“忍辱负重”这四个字?

他有逼她给过任何承诺吗?没有,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承诺!就连拜天地高堂,都像是一场荒唐的闹剧。她为什么不走?第一次拿到休书的时候,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留一句“我成全你”,然后迅速消失在他眼前。是她!是她死乞白赖地要留下,恬不知耻地拿着一封封休书,口口声声叫他“相公”!

现在倒好,角色大互换了?倒像是他一直以来非她不可。

“哈,笑话了。你们说,我会需要她把我当宝?见鬼了,我会那么没眼光?她要气质没气质、要学识没学识、要才干没才干、要理想没理想、要长相没长相,也就打扮打扮勉勉强强还算能见人。我会看上她?我看上她哪一点?看上她才是眼睛被屎糊了!”

“……”一干小厮沉默了。

他们没办法搞明白二少爷究竟是想要他们附和呢,又或仅仅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为了掩盖掉他最近越来越不对劲的行为。不在乎一个人会这样失态吗?不在乎一个人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歇斯底里吗?就连小厮们都看明白的答案,他们有气质有学识有才干有理想又有长相的二少爷,显然还没明白。

“说话!你们全都不出声是什么意思?!”

“……”让他们闭嘴的是二少爷,现在非逼着他们说些什么的仍然是二少爷。真正忍辱负重的是赵家庄的众位小厮们。沉了沉气,总算有人敢身先士卒了,“报告二少爷,出手救少奶奶的人是和尚,和尚耶,您……您不需要去抓奸吗?”

根据近来的了解,众人总结出,二少爷有两大嗜好——写休书、抓奸。

所以这种时候,就该根据他的喜好,顺着他的毛抚。

“对!备马!跟我去城门口抓奸!”

狭小的轿厢里空气凝滞,多了一道裹着厚实棉袄的臃肿身影后,愈发显得拥挤。

可轿子的主人很是享受这种连转身都很困难的感觉。

仿佛生活中从此多了一个人,只需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他就再也不敢放肆调戏良家妇女,不敢衣着招摇举止放纵……不敢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

悟色一直都知道,被管束着也是一种幸福,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甘愿像现在这样作茧自缚。

他转眸看向身边浑身不自在的邢欢,即使离得那么近,真切感受着她的存在,心头那丝患得患失的错觉依然存在。这代表了什么,他暂时不想费时去理清,眼下的他们有太多当务之急。

比如,抱她。

这个念头形成的瞬间,他就已经抬手将她拉进怀里,不断圈紧的双臂,像是恨不得能把她嵌进怀里。

“大师大师,那些都是什么人呐?”

可惜怀里的女人似乎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心绪,寻常的问话、自然的口吻,一再证明着她似乎很心如止水。悟色闭了闭眼,从喉间溢出一丝低哼,伴着呢喃话音,“别吵,那么久没见了,先抱一会儿,让我抒发一下思念。”

邢欢明白他的话不能当真的,但她还是为之感动,并听话地乖乖停止了所有举动,就这么傻坐着,任由他扣紧手臂,将脸颊埋入她的发间。

“欢欢妹妹。”原本单纯的拥抱,因为他的不安分变了质。他半眯着眸子,伴着这声浅吟,指尖挑开她覆在耳边的发丝,扰人阻碍被去除,舌尖肆意地席卷过她的耳廓,上下徘徊,透着留恋。

“嗯……”她感觉身子在发软,那记从唇间钻出的音调分不清是吟哦还是回应他的叫唤。仅存的理智告诉邢欢,这么做是不对的,他的真真假假她猜不透,或者他只不过是一次次逗她逗上瘾了,而她,竟在这看不透的温存里迷失,“喂,别玩了……”

道德感逼使她觉醒,挥手推开身前的男人。

然而,这股清醒的意识没能维持太久,转眼就在他简简单单一句话中涣散。

“我还俗了。”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

“……”如果这一刻问邢欢,天底下最让人动心的话是什么,她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回答——我还俗了!

“笑得那么荡漾做什么?我不是为了你。”

“……谁管你为什么还俗啊!你就算明天就成亲,也不关我事!”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以往每次都会被他这种无聊的伎俩气到呕血,为什么这一次竟然觉得好甜好怀念。

“是吗?那我请帖也不用给了?”笑看着她的口是心非,他挑起眉梢随口问了一句。

不料,邢欢当真了,“你真的要成亲了?我没有那么快就想当干娘,你不必那么急啊。”

“哎……欢欢妹妹,我知道你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就是命,认了吧,你也要加油,尽快让我做干爹。好了,我们难得重逢,别提这种伤心事了。来,再抱一会儿。”

闻言,邢欢毫不犹豫地挥开他不规矩的手,忽然沉默了。

他到底回来做什么?就为了把震撼消息告知她分享吗?还俗了,成亲了,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好歹照顾一下路人的感受啊。

“怎么?不舍得把我让给其他女人享用?”悟色饶有兴致地捕捉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啧啧,很精彩。

“怎么可能!我是在想该怎么恭喜你,送什么贺礼给你。你未来娘子会不会绣鸳鸯被啊,要不我绣条鸳鸯被给你吧。呐,我没银子啊,贵重物品我买不起,我只懂礼轻情义重……”连邢欢自己都能感觉到嘴角笑容有多牵强,只好用滔滔不绝的话来掩饰那股莫名的不适感。

“不如你把自己送给我。”他好整以暇地靠在轿厢上,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

“那怎么行。你们男人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责任?如果实在有苦难言,就别娶啊,既然娶了怎么可以三心二意!也不能全怪男人,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凡有点道德感的女人,就不该去破坏人家家庭,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她语无伦次地讲了一堆,发泄多过表述。悟色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道:“欢欢妹妹,其实爱情这东西没道理的,就像内功一样,跟时间无关。按理说应该老而弥坚、越久越无坚不摧。”

听着他的话,让邢欢有了另一层感悟。

原先她以为,就算管晓闲出现在先,可她好歹是赵永安明媒正娶的妻子,切切实实地陪在他身边两年,对他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可现在,她恍然大悟,两年又如何,看对眼了也许两天就能山盟海誓,看不对眼的就算纠葛一辈子也只是对怨侣,只会让彼此觉得厌恶加剧。

邢欢顿时觉得,离开,不是因为负气,似乎是心死了,认命了。

“喂,你不会真的信了吧?”眼看着她沉默恍惚,悟色收敛起了玩心,轻掐着她的脸颊逼她还魂。

“啊?”可显然邢欢的思维和他压根就不在一条道上。

“是不是我放个屁,你都觉得充满禅意?”随口胡诌的话,她也信?那要是哪天他亲手端上一碗毒药,她是不是也要毫不犹豫地饮下?

“……你又骗我?!”这一回,邢欢总算回过神了。

“还俗是真的。”说不是为了你,那是假的。

“成亲呢?”

“呵,我未婚妻都死光了,你不点头,我跟谁去成亲。”

“……”这话是什么意思?求、求求婚吗?

“听不懂?我能说得直白点。嗯,我认真考虑过了,可以允许你用我的姓氏进我家的门。”

他的话,无疑给了邢欢最大的肯定。不是她理解错误,而是真的被求婚了。在此之前,邢欢做梦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在为人妻两年后被求婚,对象还是个刚还俗的和尚?!可是大师,姓悟会不会太难听了点,那么难听的姓氏,您有必要把话说得如此霸气吗?

“给点正常女人的反应好不好?”那副神情纠结又为难的样子,是想怎样?她最好理智点儿,别在这个时候想起她的相公,既然非要恪守传统,那劳烦请尊重祖制,别把休书当玩笑!

“不、不是,我……”傻了呀,飘飘然了呀,心跳没了规律,身子好像被火在烧。所有理智相继被抽空,她甚至想要迫不及待地点头应允,可是晕眩感让邢欢就像被点了穴一般,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她以为这辈子和你情我愿的婚姻无缘了。

她还做好了独自面对余生所有变数的准备。

她甚至还抽空感谢过老天,让她可以结识悟色大师这个朋友,至少无忧无虑的开心过。

结果,一切突然就峰回路转,事态转变与她原先设想的背道而驰。

“不出声?那就是默许了。”在看似会无限期蔓延下去的沉默中,悟色垂了垂眼帘,自作主张地帮她做出决定。

“那……”那带我走。无论去哪儿都好。她也想戒掉在赵永安跟前的软弱,怕一见到他又会不受控制地被打回原形。

可悟色完全不想听她的心声,他承认自己没勇气去鉴赏她对那段可笑婚姻的忠贞,他怕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会透着他难以承受的不知好歹。

还没等邢欢从惊愕中挣出,就觉得一道阴影遮盖住了眼前光影。

等邢欢抬眸时,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属于他的葱白指节插入她的发丝,用力将她的头拉近,再拉近……直到双唇相贴。他恶作剧地探出舌尖,滑过她的软唇,感受到她为之一震。悟色溢出轻笑,随即闭上眼,啃咬着她的下唇,逼迫她吃痛张嘴,勾缠住她生涩到不知该怎么安放的舌后,他耐着性子慢慢将这个吻加深,也渐渐地把她的舌引到他的嘴间,引导着她该如何回应男人的吻。

“唔……”什么叫互相深吻,严格来说,邢欢到这一刻才算真正学会。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整齐的齿关,与她相似的舌根,还有那道属于他的温暖气息,是幸福的味道,很甜,萦绕在舌齿间,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不是任万银所说的“喜欢”,邢欢不懂。

她只知道,只要感受到悟色的气息,她就会想要笑,因为他说过她笑起来很漂亮……

“咝咝咝!”

缠绵缱绻险些擦枪走火的吻,结束在了一阵阵宛如蛇吐信般的抽气声中。刺目的日光,不寻常的声响,齐齐唤醒了邢欢溃散的心智。她蓦然睁开眼,身子一震,还没来得及推开眼前只顾享受的还俗和尚,便觉有道身影伫立在轿厢前挡住了刺目的日光。

……

铺天盖地的沉默,取代了周遭的吵闹,当看清轿内扣颈纠缠的那两个当事人后,所有人皆识相地噤声,甚至觉得仿佛就在这一瞬间,炙热日头被阴霾掩盖了。

先前还气势汹汹领着若干小厮打算杀去城门口的二少爷,眼下,呆滞地立在那顶骤然出现在别院旁的轿子前,扫了一眼抬轿的小沙弥,他掌心狠狠攥住轿帘,脸上血色恍若在一瞬间全集结到了眼瞳,血红眼眸紧盯住光天化日下唇齿相依的俩人。

“相……相公……”总算,有个人率先回神打破了沉默。彻底被温柔密网笼罩住的邢欢,显然没注意到这顶轿子什么时候停在了别院门前,更没料到才离开了几天,就会以这种形式又回到了赵永安面前。

“相公?!”始终垂挂在悟色唇边的浅笑,在这一声微颤的称呼下瓦解。

“哥!”终于,赵永安又扯回了神,清楚表明自己与奸夫血亲关系的叫唤声,从他紧咬的牙关间磕出。

“哥?!”这次轮到邢欢傻了……

就连围观小厮都忍不住抚额低头。少奶奶,您要不要把您相公他哥留在你唇上的晶莹罪证先擦掉?这一家人有多混乱啊,世风日下!狗血乱伦剧情,竟然就这么不避嫌地公然上演了?太他娘的让人亢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