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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六章白袍软轿


  慕容独直待几人脚步声消失耳畔,眼见赵大英江雄飞吹灭油灯隐身远处,惊魂稍定,才轻轻跃下,心想:“早听闻江南南宫世家业已败落,南宫不孝子弟流落江湖,不知所踪。原来其中竟是有这老大的波折。”

  走到树林里,自草丛里抓起冷青时,突地听到林外又响起脚步声,猛然想起刚才范长空向南宫鹤禀报有不明人物奔屈公庙而来。当机立断展动身形又掠回庙里,提着冷青直接纵身上梁。冷青被他从草里抓出来,倏忽感觉身子腾空,恍如云里雾里,眼里充满了恐惧,若不是被点了穴道,早哭爹喊娘的大叫起来。

  慕容独刚刚稳定身子,只听一人说道:“青云道长,你说这次主公为何事所来?”

  那青云道人应道:“不知道。”

  先前那人笑道:“你好歹也来中原几年了,怎地说话还这般生硬不长进,当真是惜字如金么?”

  青云道人“哼”了一声,冷冷道:“你饶舌,不好!”

  那人忍不住,大笑道:“好,好,我算服你了,哈哈哈......”

  笑声里,两人进入庙中。火光一闪,却是大笑那人燃起火折子点燃手里灯笼。冷青斜斜靠在横梁上,借着灯光下望,若不是穴道被封,定会惊叫出声。原来这两人他响午还见过,竟是只拿了一篮子栗子却给了他一大块银子的青袍枯瘦道人和那个驾车的黑凛凛华服大汉。

  那华服大汉点亮灯笼后,四下疾行,在前殿后殿仔细探查一番,见无异状,方回到前殿,坐在一边,嘟囔道:“按时辰也应该快来了。”

  慕容独暗叫好险,如果这大汉不是提着灯笼,直接去点燃神案上油灯,发现还有余温,保不准就会跃上大梁查看。正寻思,隐隐约约耳边传来极轻步履声,快接近破庙时,青云道人两人才发觉。

  两人迎出庙外,一顶红尼盖的软轿冉冉而来。抬轿的是两个彪形大汉,身材异常的高大,膀阔腰圆,身穿着青布短衫,却敞开着衣襟,露出毛绒绒的胸毛,满脸横肉透出一股凶悍之色。这两个汉子的步子极大,一步迈将出去足有常人两三步远,却落地轻缓,须臾来到屈公庙前。

  青云道人和华服大汉一齐弯腰施礼,齐声道:“参见主公!”

  轿旁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人摆手道:“两位不必多礼。”语气虽为平和,但音调与慕容独语声颇为相似,渗含一股森森冷意。初时慕容独耳闻仅只那抬轿大汉两人脚步之声,看到轿旁居然还行有一人,不禁面色一变,听这人说话的语声气调,年纪也就三十多岁,竟然身怀落地无声的绝顶轻功,这份修为于他本也不足为奇,但在这荒郊野外陡逢如此年轻高手,不免为之惊诧,凝神瞧去。

  他居高临下,视线所及仅见那白衣人颈部以下部位,轻风吹拂,灯光映照在那人斜插在腰间的兵刃上,却是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弧形弯刃。兵刃长而窄无鞘单刃,闪烁飘摇的灯光下隐隐泛着蓝光。

  正看,只听白袍人问华服大汉道:“诸葛堂主,最近都有什么异常情况?”

  这华服大汉正是“一掌断魂”诸葛刚,闻声上前躬身回禀:“回主公,这些年来‘王府刀门’到一直忠心可嘉,前几年主公吩咐暗中调查那伙穷叫花子的事,最近小有收获。属下们发现这些人中不乏武功高手,其中翘楚当属昔年称雄江南的南宫世家掌门人南宫鹤和京西武林大豪,江湖人称‘京西双侠’的仇海天和范长空二人。”

  白袍人“哦”的一声,略感意外,道:“王府刀门是否知晓此事?”

  诸葛刚道:“不知,属下未得主公吩咐,不敢私自泄露。”

  白袍人道:“几个要饭的能成什么气候?不过既有南宫世家的掌门和‘京西双侠’这等人物混迹其中,可也不能小觑,你一会儿率领几个人去城里探看一番,如果发现几人的落脚之处,尽量不必打草惊蛇,免得影响我们大事,去吧。”

  诸葛刚施礼而退,转身啜口呼哨,随着哨音自暗处“嗖嗖嗖”穿出来十数条人影,跟着他向远处飞掠而去。慕容独暗暗心惊,原来不只是这二人单身来此,同时在四下也居然埋伏下好手,行事如此鬼祟严密,谅非善类。

  白袍人待华服大汉率人去远,转向青云道人,说道:“道长,你为人寡言有度,断断不能放松警惕,嘿嘿...王府刀门,王鸬鹚的后人岂是好相与的?”

  慕容独耳闻“王鸬鹚”三字,心头一凛,那王鸬鹚乃太宗年间起义军领袖“大蜀王”李顺的部下干将,后来李顺兵败被俘殉难,王鸬鹚率余部在邛蜀山区称邛南王,继续领导起义,失败后流落草莽,朝廷屡次缉拿不中。至仁宗朝,仍下捕亡令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追缉其后人。

  慕容独暗道:“原来这‘王府刀门’居然是叛逆的后人!”转念一想:“这白衣人武功不弱,竟暗中勾结叛逆后裔,不知何方神圣?”忽地联想起南宫鹤和逍遥子两人谈话内容,看着白袍人斜插在腰间的兵刃,讨道:“此人莫非就是李唐后裔李龙子?”隐觉今晚之事太过蹊跷,太过巧合,心想:“这帮逆贼定是欲叛反作乱,赵宋朝廷和老夫可全无干系,赵恒那老儿尤为可恼。但看在太后面上,即叫老夫碰上此事,却断无不睬之理。”

  眼见白袍人低声又吩咐几句什么话,青云道人不停点头称是。依稀说甚么“河南府的路上许多江湖人物都奔洛阳而来.....寇府宝物......秘籍......”语音细细如蚁,听不甚清。慕容独当下收拢心神细听,两人已经说完。青云道人鞠身告退,白袍人转过身似乎欲进庙内休憩。

  慕容独反手摸出一件暗器,寻思:“此人武功极高,进得庙来虽不闻老夫气息,难保不被他察觉这小孩的呼吸之声,需早作防备。”他有伤在身,自讨并无胜那白衣人把握。若是放在平时,凭他一身武功,遇见这等事情,早现身喝问究竟,岂能躲在暗处设防?

  白袍人方欲举步,软轿内有人叫道:“事情办完了么?我饿啦,大哥。”声音甜美,娇柔中夹着几分婉转和媚。两个大汉闻声放下软轿,轿帘一掀,走出一个身着彩衣脚穿平头小花锦鞋的妙龄少女来。

  月光下,这少女生着一张鹅蛋脸,身材窈窕。头发用一根白玉碧簪绾起,珠花上镶嵌数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圆润润闪光。束腰绿绸丝绦系以彩线巧手成蝶,清秀的面目上配着双灵活的大眼睛,秋波一转,嫣然笑道:“大哥,我饿啦。”眼波这么一转,尽显娇憨明媚,极是动人。

  白袍人哈哈一笑,道:“好,好,怪大哥忘了还有你这个小公主没吃饭呢,走,咱们回船上吃饭去。”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温和慈爱,无一丝一毫的阴冷。

  少女展颜一笑道:“我要去城里吃饭,还要和大哥一起走一走,坐轿子好烦心。”白袍人显然很是溺爱这个彩衣少女,点头应允。两条大汉各燃亮一盏灯笼,在前引路。四人一轿,向城里方向行去。

  直待几人身形消失在夜色里,慕容独才提着冷青跃下,也不解他穴道,出庙绕过江雄飞两丐藏身的方向循着四人行去的方向追去。他知那白袍人武功甚是了得,不能逼近,遥遥相随其后,幸好远远可见两盏灯笼忽隐忽现,到不致跟丢。其时天色大黑,自不虑对方发现踪迹。跟了一刻,遥见那两盏灯笼忽地升高,倏忽隐没黑暗中。

  慕容独抢上几步,凝目望去。原来已经临近城下,四人一轿越城而入。慕容独原地驻足,停了半响才走到四人越墙之处,见那城墙位于西北角,地势偏僻,墙体倾斜约有丈高,自讨虽有伤在身也尽可跃过。

  正要解开冷青穴道,忽听城墙上有人喝道:“什么人在下面?”一对巡城士兵,手执刀枪举着灯笼向下瞭望。慕容独缓缓放下冷清,并不答话。士兵见是一个老人和小孩,只道是晚归阻在城外的百姓,呵斥道:“快快滚开了,小心官爷将你们当做盗贼拿了!”

  慕容独大怒,几十年来何曾敢有人如此以这等言语斥责于他,手捏一枚毒针就欲射出。但看着士兵走过城头,突然想起了一人,顿时喜形于色,暗道:“怎地忘了他就在近处驻兵?那叶芝春号称京师第一高手,若得此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低头看见冷青一脸惊怕的表情,心中已有计较,思讨:“若得一匹快马,当可半日抵达叶芝春麾兵驻地,老夫有太后颁发捕亡令在手,不怕他不听从号令,此事尚不急办,当下之际先是寻找一处安全所在疗伤为要,这小孩急着回家,莫不如就跟了他去。纵使逍遥子再老谋深算,也定万万想不到老夫居然还敢回来,更加意料不到会躲在这小孩子家里。”想至此处,笃定此举可行,解开冷青穴道,温然说道:“你莫要害怕,老夫怎会杀你,现在送你回家就是了。”

  在树林里被这老人扔进草丛,冷青只道他心生歹念要弄死自己,心中之畏怖实无法形容。此刻不知此话真假,惊恐道:“可...可是我走不动路了。”

  慕容独微微哂笑,问明他家路径,原来是在“潘和记”药铺后面巷子里居住,觉得自己这招险中求安的想法又多了几分胜算。两手抱起冷青,双脚略点地面跃过城墙,直奔冷青家里。

  他受命缉拿逍遥子,早探查明白通往“潘和记”药铺各条路径。一路上,穿街过巷尽挑些人稀道路奔走。遇人或窜高或伏低躲避,顷刻间转进冷青家巷弄里。

  冷青究是孩童心性,觉得身子忽高忽低,仿佛凭空飞行一般,忍不住问道:“你...你是神仙么?刘三也会飞,他也是神仙么?”

  慕容独冷“哼”一声,本待不理会,又觉得如若这小孩心中总是害怕自己,恐于自己在此疗伤不甚有利,语音温和道:“刘三是谁?”

  冷青道:“就是在街上讨饭的那个臭乞丐啊。”

  慕容独心想:“原来是说南宫鹤。”放下冷清,问道:“你和他很熟么?”

  冷青见他和颜悦色,加之猜想此老也许真的是神仙也为可知,心中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惧怕,说道:“他总赖我栗子吃,我看他可怜也从没受过他一文钱,谁知道他是个大坏人,居然去抢老神仙的银子,他这么坏,以后我可不给他栗子吃啦。”

  慕容独本以为能从他口里得知关于南宫鹤哪怕星点有用讯息,此刻听他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孩子话,心中无由生厌,轻喝道:“好了,别说了。哪个是你家?”

  冷青一惊住口,指着里面,道:“这就是我家了。”几步上前,敲门道:“爹爹,我回来啦!”等了一会,屋内并无人答应,显然无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