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大地被覆盖在厚重的积雪之下，第二天天气放晴，世界白茫茫一片。
方程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伏在旁边，方程揉了揉眼睛，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头顶上纶巾洁白，男子转过头，他有着冠玉般的皮肤，翩若轻云，貌若潘安，正是他的老师高子落，今天的老师有点耀眼，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高子落转过身来，咧嘴笑了笑，露出玉石般的牙齿。
“你醒啦，正好我也快完成了，等我一下哈！”
高老师说着露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今天老师好奇怪！这是方程此时的心声，他看到老师转过身去，伏在桌子上，右手持笔不停的画着，耳旁传来“沙沙”的声音。
“老师，您在画符吗？”
方程翻身从床上下来，一抬头便看到了桌子上、地面上散落的许多绿颜色的纸张。
“哈哈！被你发现了啊，画符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弄不好就会爆炸，所以符师要在规定的地方画符，一些人画出来的符会很危险，一旦使用会伤人伤己，所以每一张符都需要经过特殊手段鉴定，测试是否安全，审核通过后才允许使用。”
高老师笑得格外热情，他说着从那堆纸张中抽出一张来，那张纸的背后用玄妙的笔法写着一个“玄”字。
“看到这个‘玄’字没？这就是官方认证的标志，像我现在画的叫野符，被发现会受惩罚的！”
高老师此时就像一个偷抄作业的学生，眼神闪烁着精光，他仿佛在其中找到了快乐。
“既然是很危险，老师你还要画这些干嘛？”
方程不解的问道，他隐隐感觉今天的老师有点奇怪。
“啊哈哈哈，我有几个大胆的想法，我的老师和我说那些想法很危险，不让我尝试，你看，就是这几张！”
老师兴奋的将刚刚完成的几张符文拉出来给方程看，分享自己的喜悦。
方程一脸懵逼，老师今天果然有问题。
“哈哈，颤抖吧少年，有没有被我天才的想法所震慑？”
“......”
方程配合的点了点头，他意识到这样的对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老师转过身去，继续开始画符，方程看到桌上摆着一些直尺，弧形尺，还有圆规，一支碳笔，那绿色的纸张有炭笔画出来的许许多多规整的细线，而老师此时正握着一支羽毛笔，循着那浅浅的线，认真的画着，羽毛笔下，留下一道金色的线。
老师的羽毛笔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没过一会儿，那些淡淡的灰色细线被金色的线取代了。
“哈哈哈，完成了，程儿，来欣赏欣赏我的作品。”
老师说着一抖手，将纸张上残余的东西抖落，纸张平放在桌上，放眼望去，方程好像看到一汪金色的海洋，海洋中波涛汹涌，才看了一眼，他的意识便被汪海洋吞噬了，方程感到自己掉进了那汪金色的海洋中，海洋之上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毁灭一切的天威朝着他碾压而来，面对如此天威，方程感到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完全无法对抗，在这样的天威之下只有死路一条！高数百丈的大浪将方程淹没了，心中的恐惧像一个无边的黑洞，方程陷入黑洞之中，感到自己的意识快要被碾碎了，就在他感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顿时画面一转，那压在全身每一寸血肉上的千钧之力消失了。
方程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全身湿漉漉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老师？”
方程脸色苍白，刚才的天威来自老师的那张符文。
“哈哈，果然有效果。”
老师说着哈哈大笑，笑容有些放肆，丝毫不顾及方程此时的感受。
“程儿，别哭丧着脸嘛！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坏事，你想想，符文是天地规则的体现，镌符是一个抄袭天地法则的过程，必然会遭到天地的反噬，有许许多多的符师们都倒在天地的威能之下，等级越高的符师，这种反噬的就会越大。你扛过了天地威能，意味着你受到了天地的认可，对将来大有裨益。”
老师说着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没想到这张符文达到了伪天字级别，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刚才我还担心你扛不住，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坚韧。”
老师笑眯眯的说道。
“谢谢老师！”
方程有些感动，老师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虽然今天的老师有些不太靠谱。方程看了眼桌上的尺子和炭笔，一股好奇之心占据了身心。
“老师，画符都需要这些尺子和炭笔吗？”
高老师见到这位学生充满求知欲，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
“画符有三个等级，最初阶段的是临与摹，临与摹是照着模板，将符文照葫芦画瓢画出来，第二阶段是构造，达到这个等级说明对符文的理解达到一定的程度，可以融会贯通的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融入符文中，最高阶段是闲书，符师随性而画，随心而画，闲书讲究一气呵成，需要符文师的精气神达到一个巅峰，当然画符水平与符师级别无关，有极少数很厉害的天才在黄字级别便可以闲书画符，而许多天师还是用构造的方式。”
老师说着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高子落想到了自己画符史上最辉煌的一刻，那是他生命最后一刻，在强烈的情感驱使下，画出了人生中第一幅闲书符文——地字巅峰符文*化身。
“老师，闲书之上，还有没有更高等级？”
方程突然问道，他是一个有着超越极限性格的人。
“有，但只在传说之中。”
高老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
方程竖起耳朵来，聚精会神的等待老师继续说话。
“传说中的临空画符，不需要符纸，不需要媒介，信手挥来，便是神迹。”
高老师说着眼神变得十分狂热，方程张大了嘴巴，对这种神乎其技的画符方式充满惊叹。
“走吧，时间不多了，以前因为身份有许多事情不敢去做，现在已经没有顾虑了，就让我们玩个痛快！”
高子落说着全身都在颤抖，一把将方程夹在腋下。
“老师，你全身都在颤抖，是生病了吗？”
方程看到抖个不停的老师，担忧的问道。
“不是病，因为激动，所以颤抖。”
高子落简介的回答道，全身像电击一样的颤抖着。方程越来越确定老师今天出毛病了，以前的老师永远保持着儒雅的模样，给人很可靠的感觉，而今天，却像一个被幽禁了很久后刚放出来的小孩子。
二人推开门，房檐上一团雪花掉了下来，方程眼尖，拉住老师，避免了被雪花糊脸的悲剧。整个世界笼罩在积雪之中，大地白茫茫一片，周围的竹子被压弯了腰，偶尔有些鸟雀在竹林之间飞来飞去，它们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搅落了一阵又一阵的雪花。
踩在雪上，积雪没过了双脚。方程一脸无奈，这样的天气是出不了门了。
只见高子落一抖衣袖，从衣袖中滑出了张符文纸，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符纸无风而动，贴在了方程的左腿上。一阵光线荡漾，方程顿时感觉身体一下子轻盈了许多，仿佛鸿毛一般。
“这是轻身符，最简单的符种。”
高老师在一旁解释道。
说着高老师又一抖衣袖，一张符文滑落，粘到了方程的右腿上，一阵光晕闪过，方程感到双腿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自己现在跑得比骏马还快。
“这是神行符，是大路货。”
高老师淡淡的说道。
说着，高子落将左手搭在方程的肩上，方程有些忐忑的抬头望着老师，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体验符文，心情有些复杂，那是一种激动与担心混杂的心情。
方程看到高老师脸上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在说有我在不用怕，心中大定。
“走你！”
高子落笑了，笑得有点皮，他卷着方程，大声说道。
方程只觉得身形一晃，四周的景色成了一片虚影，紧接着一阵强烈的恶心袭上心头，那是加速带来的不适，他们的速度，秒破百码，快到天际！
“老师！”
方程艰难的开口，感到自己的脸皮都在抖动，一股强风灌入了嘴巴，将他的话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方程感到过了好几年，二人以极短的时间停了下来，方程感到自己的意识升入空中，随风飘动，两脚轻飘飘的。
高子落扶住即将跌倒的方程，笑眯眯的看着他，满脸和善。
方程脸色苍白，干呕了一阵后，才仔细打量着身边的环境。
周边是一些低矮的房子，房子分布在一条路的两旁，路面被清扫干净，残留着一些细碎的雪渣，路上的行人不太多，这些人穿着破旧的衣服，大多是去赶工的，路边有一些小摊贩，卖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有摊贩卖一些配饰，比如琥珀打造的发簪，石玉制成的玉佩，还有一些摊贩卖小孩的玩具，比如精致的转鼓，可爱的帽子，有趣的木偶。
当然这些都不是高子落想找的，他双眼扫过四周，当看到一个卖小吃的商贩时，目光定格。
“咕噜。”
方程听到高老师咽了口口水，随着老师目光望向的方向，方程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商贩，一幕回忆涌进脑海，那是他被卖入肖府第一年的时候，拿着老爷赏赐的金币来到这个商贩前，用金币换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糖果，这时肖云腾过来，抢走了糖果，他坐在地上哭了很久。
方程感动的望着老师，难道老师知道他的往事，特意将他带过来，圆小时候的梦想。
高子落宽大的手掌放在方程的肩头，带着他向商贩走去。
“老板，来两串冰糖葫芦。”
老板看了看约莫十五岁左右的方程，点了点头，将两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递给了高子落。
“先生真是好眼光，这冰糖葫芦使用凛冬结的霜果制作而成，口感顺滑，味道酸甜，你家孩子肯定会喜欢的。”
老板介绍着，脸上堆满了笑容。
只见高子落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方程，将另一串塞进了嘴里，眯起眼睛仔细的品尝，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老板莫名的望着这位白衣纶巾的大人，一脸便秘。
方程双手捧着糖果，小心翼翼的放入嘴中，一阵酸甜的味道涌入嘴中，那枚糖果在舌尖轻轻滑动，方程觉得舌头都快融化了，他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老板望着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姿势相同，两人都眯着眼睛，一脸幸福，不知道说什么。
“太好吃了，真是太好吃了。”
高子落嘴中塞着糖葫芦，不停的称赞。
“小时候我拉着老师给我买糖葫芦吃，老师说那是给小孩子吃的东西，将我臭骂了一顿，可那时我不就是小孩子么。”
高子落一边吮吸着糖葫芦，一边嘟囔道。
原来老师的童年也不快乐，方程心中惊讶的叹道，他斜着眼睛望向老师，看到老师像小孩子一样灿烂的笑着，方程突然觉得今天的老师才是最真实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