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七妹还小,听说吴姨娘有个与我同岁的姊妹,对了,怎的没见?”
慕容紫环顾找寻了下,目光落在蓝氏母女身上,她莞尔,“不在最好,像这般场面情况,大家闺秀就当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就喜欢吴姨娘的稳重,出自学识之家,想必调教出来的女儿也定知书达理。”
吴氏听闻,只风平浪静的低了首,“四小姐谬赞了。”
说归说,却也没为女儿突然成了慕容家送进宫选秀的人多有惊讶。
是与不是,都由不得她决定。
像她这样拿捏有度,很好。
慕容紫再与她道,“是不是谬赞,将来入宫之后自有分晓,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件不大不小的喜事,我的上司已升了尚宫,我便得大人的举荐,往后统管尚寝局,说句带着私心的话,若五妹真能在选秀上崭露头角封了贵人,将来我定会不遗余力的照拂着。”
话说得隐晦,但也能够让人听懂了。
尚寝局管什么?
妃嫔给帝王进御的次序,往后全在慕容紫手心里捏着!
谁敢说那些心大的做了娘娘,就要她跪?
往后在宫里,不知道多少妃子们得巴结着她慕容紫,仰仗着她给自己排个好日子,但求晋位呢!
只不过……
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始终站在门外的慕容徵不敢苟同。
真到了那时候,你说是皇上心堵呢,还是四娘的心堵呢?
前厅的小风波随着入夜至深,渐渐平息了下去。
众人发现太傅府凭空消失了不少的人,细细一点,竟都是往常跟在蓝氏金氏身边溜须拍马的那些个。
慕容紫手段一绝,使人去给蓝氏母女请大夫之前,又不经不意的点了大管家宋坚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你说,若没得他开始的通风报信,慕容紫会一来就掌控大局,逆转形势么?
她可是跟着圣驾才从北岭雪山回的人!
再而又调笑了金氏,说,金姨娘好手段,不愧是当年名动京城的名伶,但闻名不如见面,说的竟然比唱的还好听。
没得她的怂恿,蓝氏会那么惨么?
一竿子把这趟水搅合得刚刚好,今日联合起来的人已然反目,想来今后慕容紫就算在宫里,容她们狗咬狗又何妨?
母亲只要悠悠闲闲的坐着慕容家女主人的位置,没事扯扯绳子就好。
晚饭除了母子三人,还特别唤来了吴氏母女一道。
慕容若文果真与她的母亲一样,美貌是有,更多的是种温雅的气息,很是随她外祖。
举止谈吐就更不用说了,妙语连珠,态度从容,让与她同桌的人不禁舒畅。
是连慕容紫看了都忍不住想,不知楚萧离会不会喜欢这个样子的?
可是她又觉着,楚萧离那么没正经的人,和慕容若文应当不搭调吧……
但她还觉得,或许一个玩世,一个稳重,凑在一块儿岂不互补了?
等她反映过来想到了不该想的,又恶狠狠的腹诽了自己一通。
怀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她竟有些食之无味。
饭罢,女眷们在花厅喝茶吃点心,小坐了半刻,慕容紫就借故劳累,先回房歇着了。
太傅府极大,山是山,水是水的。
那些湖泊都是活水,映着几分薄薄的春意,不大的荷叶泛起生机,凉凉的月色铺洒大地,静谧而美好。
慕容紫走到湖边,瞧了见着慕容徵还没走,人正坐在亭下自斟自饮。
在他面前摆着几样别致的小菜,暖炉搁在一旁,十分的有情调。
他望见了慕容紫,便大方的对她邀请,“四娘,过来陪为兄喝一杯。”
慕容徵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当得称职!
晓得亲妹妹心里不舒坦,故而特意等在此地,布了酒菜,就等她酒过三巡,对自己表露心悸了,不吐不快了。
可是呢……
他也实在小瞧了慕容紫。
自打她坐下来,他给她倒了酒,她便举杯一饮而尽,他再倒,她再饮,反复几次,他不倒了,她瞪眼,“继续倒啊!”
不让我喝,我跟你急!
慕容徵没法了,只好随她……
于是等到能够容六人坐下的白玉桌上都快摆不下那些小酒坛子,慕容紫醉得彻底。
一句挖心掏肺的话都没跟她的好三哥说!
宰相大人不死心,瞅着趴在桌上,一只小手里还拽着空杯的醉猫问,“可是舒服了些?”
慕容紫软绵绵的冲他嘟囔,“难受得都快死了!”
慕容徵长长的‘哦’了声,又问,“是醉酒难受,还是别的难受?”
沉默许久――
小辣椒口齿清晰的只道了一字,“滚!”
单只一个字眼,却是荡气回肠,震人心肺。
慕容徵呆了半瞬,觉得无奈之余,又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就着手里温得正好的半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叠声笑着赞许道,“醉得不省人事了嘴还能严实成这样,不送进宫里实在可惜!人才啊……”
说罢了,他哈哈大笑!
对五年前楚萧离和四娘在北狄相识相交之后,慕容徵不是不介怀的。
那时候他这个妹妹太过随心所欲,纯邪得不识人间烟火,却又古灵精怪,活得让人打心底嫉妒。
父亲对嫡出的子女管教苛严,在与四娘难得的相处中百般挑剔,甚至超过他们兄弟三个。
仿佛想就着那点时日,把女儿调教成心目中一言一行都让自己满意的那个样子。
可饶是如此,四娘还是没能如了父亲的心愿。
而今再来回想五年前……
慕容徵悠悠然的饮着酒,幽深的眸光随着回忆放得很长远。
那个四娘,他更喜欢疼爱的唤她做‘小妹妹’。
都不知道她那小脑袋成日里装的是什么,再苦闷枯燥的事,放到她那里都能变得生动有趣,让你在意料之外忍俊不禁,乐得无法把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向别处。
便是那么个灵气十足的人儿,谁看久了都会喜欢,如楚萧离这般天生好掠夺的人,直想将折断她的翅膀,将人绑在身边。
慕容徵觉着,貌似他已经做到了。
但幸而,当初的慕容紫不复存在,眼前的这个,更适合皇宫。
也是因为此,慕容徵才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南巡的时候由得楚萧离任意妄为。
他想的是,如今的小妹妹不再似从前那样简单,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楚萧离记挂着她,若她不愿意,依着四娘的性子,杀了她,死到临头还是个‘不’字。
她若愿意呢?
回应了这份感情,让帝王有个牵挂,对慕容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当前的局势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
加上今日发生的事,慕容徵想,若能够,将来的四娘即便不做皇后,也必定是宠冠六宫,艳压群芳。
对于女人而言,帝王的独宠比这世间任何都要好。
他岂有不成全之意?
在最后的一坛酒见底时,慕容徵收回了神思,自若的询问道,“皇上的伤不得紧要了?”
楚萧离对四娘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要深,如若不然,岂会漏夜前来,只为一见。
默然的,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来到亭下,站定在那只醉猫旁侧,先是看了看桌上的空酒坛子,再而又望向那只灭了的暖炉,最后,他蹙起眉不悦的问慕容徵,“怎么给她饮那么多酒?”
慕容徵淡然的喊冤,“原本臣下自己兴致,在此处小酌,是臣下的妹妹途经此地,非要贪杯,这人心情不好要买醉,臣下拦不住不是。”
楚萧离冷哼了声,“你在这里小酌,就不怕遇到慕容渊自找不痛快?”
慕容徵悠哉的回道,“既然不痛快都是自找的,那臣下就算遇到了也是活该嘛,再说,素日在朝中吵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文臣的讨厌之处就在这里了,和他讲道理,永远讲不过。
楚萧离也没心思和他逞嘴皮子功夫。
在雪宫的时候他就收到户部递上来的选秀名单。
楚萧离连看都没看就提了朱砂笔批了,他是一国之君,后宫不能太空,否则有会大臣以此进谏,故而他其实在此事上没有选择。
结果还是得宋桓提醒,说慕容家也有人,这才让他留意。
再拿起单子一望,慕容若芩是哪个?
在万岁爷的认知里,就只得小辣椒和她三个哥哥,原来慕容渊还有其他姬妾,便也还有其他的子女。
慕容若芩……
别的女人都好说,这一个不是存心来给他和小辣椒添堵的么?
想着往后在宫里,嫡姐要跪庶妹,让死要强的慕容紫心里那道槛怎么过得去?
再者她还升了尚寝的统管,往后每逢自己点哪个妃嫔侍寝她都会晓得,莫说她会有什么反映,楚萧离只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妥。
他竟然连碰别的女人的兴趣都不得了。
本以为回宫后会好些,可才是回去他就忧虑上了,那姐妹二人断是会碰面的。
也不知道慕容若芩性情如何,可否会蹬鼻子上脸,可否会专诚等着小辣椒,人一回来就先给个下马威?
到最后,楚萧离忽然摔了手里的杯子,一边记恨慕容渊这老贼,一边换了便服偷出宫来。
眼下见慕容紫醉得不省人事,他心里既有些高兴,又暗自担心。
高兴的是她借酒浇愁。
不用问,肯定是为自己。
早晨他收拾那只畜生的时候,可不忘从队伍中揪住了她,特意观望了她的反映。
担心的呢?
自然是往后了。
他不可能放过她,把人留在宫里已是难事,中间再多出那么多的女人,依着她遇着同自己有关的事就缩的态度,逼急了不知道会是个如何的反映。
今夜他也不晓得跑到太傅府来到底要做什么,翻墙的时候想的是见一面就走,这会儿么……
“时候不早了。”慕容徵忽然站了起来,似模似样的道,“臣下当回相府了。”
自从父子两撕破脸皮以来,慕容宰相鲜少回太傅府。
